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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什么保护?在座的众位士林清流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坐在首席正对门口的吏部尚书严清便把桌子重重一拍,没好气的道:“秦督主休要信口雌黄,吾辈读圣贤书,修得浩然正气,自然诛邪辟易,哪里用得着你来保护!何况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除了你秦督主,倒也没有别的邪魔外道了。”
因为情绪激动,又一口气儿的说完这番话,严清呼吸变得急促,用力喘了几口气。
众旧党清流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齐声赞严老尚书词锋犀利,不亚于祢衡击鼓骂曹。
严清白眉一扬,拈着花白的胡须连连微笑,瘦削苍白的脸透着股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红润,
秦林心头一动,这老家伙莫不是……
“让让,让让,”秦林笑嘻嘻的拨开愣在门口的刘守有,走进雅间里头施了个罗圈揖,然后故作诧异的看着严清:“严老尚书果然年纪高迈,连前不久的事情都忘掉了,咦,记xìng下降要吃药啊!”
你!严清一拍桌子,气咻咻的吹胡子瞪眼睛。
秦林挂着幅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并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抢着道:“京师白莲魔教猖獗,前段时间八十一名厂卫中人被害殉职,当时御门听政分派职守,本督防护京师禁中,刘都督缉拿魔教妖匪,秦某不敢怠慢,提督东厂番役昼夜巡视,如今京师风平浪静,刘都督却始终未能拿获要犯,所以秦某只得竭尽全力,带番役来保护诸位免遭魔教毒手。”
刘守有听到这里,顿时脸sè变得非常尴尬。当初接下秦林防护京师禁中。他缉拿魔教妖匪的任务,就是中了秦林的圈套。
现在秦林防护京师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完美,宫人吴赞女被害案被顺利破获。证明是一起普通的情杀案,和秦林的职责并无关系。
刘守有就倒霉了,魔教妖匪远走高飞。他满天下去捉,也就抓住几个外围的香主、师兄,怎么交得了差?
没办法,接任务时就被坑了,难易不等啊!
本来被秦林骂那句尸位素餐,刘守有就开始打腹稿,肚子里想好一大篇说辞,在众位正人君子面前,既要显得文采斐然。又要词锋犀利,切不能叫人看低了他这个名臣世家子,所以秦林推开他走进来。都没有作出反应。
结果这下打好的腹稿只好丢了。没抓到魔教妖匪,这尸位素餐四个字。刘都督挨得不冤枉!
刘守有气得咬牙切齿,偏偏没法反驳秦林,憋得那叫个难受,只好在他背后暗地里诅咒这家伙赶紧脑溢血中风偏瘫,人不收天收……
秦林看着严清,又道:“老先生,秦某实是一片好心,您这么大把年纪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负了一世英名?有句话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哎哎,严老先生,我可没说你啊,你读了满肚子的圣贤书,懂道理、明是非,肯定不是这种人……”
严清比刘守有能好到哪儿去?几次三番想开口,都被秦林噼里啪啦一大串话堵回来,这会儿脸涨得通红,举起两根手指头指着秦林,你你你半天就是接不出后面的话,呼哧呼哧的直喘气。
丘橓拍案而起:“秦督主休得放肆!”
羊可立发现严清有点不对头了:“严老尚书,严老尚书……您年纪高迈,须得保重身体,不要和这等无耻之徒置气。”
“对对对,连羊御史都赞同秦某的意见,认为严老尚书年纪太大了,”秦林打蛇随棍上,非常诚恳的看着严清:“老先生,既如此干脆早早告老还乡吧,又何必久占都堂、闭塞贤路?”
严清嘴唇剧烈的哆嗦起来,忽然用手紧紧捂住心口,本来红润的脸sè一下子变得青紫,背往后面一仰,无力的倒在了椅子上。
“老先生,老先生!”丘橓、羊可立抢上去,另外几位旧党清流反应过来,赶紧的替严清揉胸口、掐人中,半天才缓过气,但已经神sè颓然,身体发虚,再也坚持不住。
这下好了,严清要玩击鼓骂曹,反倒被秦林来了个孔明骂死王朗。
严清带的几个长随赶进来,将自家老爷搀扶出去、
“唉,老先生既然身体不行,还是早早告病的好,”秦林满脸无辜,还假作好心的劝慰:“这京师烟云,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你、你!严清直到被长随们扶走,指着秦林的手指头都在哆嗦。
丘橓、刘守有献殷勤,跟着下楼送他上轿,两人回来之后都神sè不佳,冲着众多探询的目光摇了摇头。
看他那颓丧衰朽的样儿,一场大病是免不了的,这么大把年纪,就算病好只怕也活不了多久啦。
“秦哥,你故意的吧?”陆远志压低了声音,在秦林身边笑道:“严清面sècháo红、鼻尖有汗、呼吸短促,此乃肝阳上亢之相,一旦肝火上激,嘿嘿……”
秦林jiān笑,严清的症状换句话说就是高血压,这毛病如果比较严重,容易伴随有心脏和脑血管的并发症,比如冠心病、脑溢血什么的,如果再给他重重的刺激一下,后果就可想而知。
说起来,这么搞一个病人有违李时珍传下的医生职业道德,可谁叫严清这家伙“老而不死是为贼”呢?张居正死后大加污蔑,他有份,扳倒江陵党,他有份,张四维、刘守有、顾宪成屡次对付秦林,他一直跟着上窜下跳,那就怪不得咱们秦督主以牙还牙啦。
秦林可不是个善茬,他的人生信条是“如果别人打了我的左脸,我一定要把他左右脸都打肿”!
哼哼,敢得罪我,没有好下场啊,口胡口胡……秦林yīn险的笑着。
陆胖子、牛大力都觉得有点发寒,nǎinǎi个熊的,秦督主的表情,貌似非常像某些黑心医生……
严清离开之后,雅室中本来很好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闷,众位旧党清流都很清楚,刚才看严老尚书那情况,也许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但要支撑着上朝办事,恐怕是不能够了。
旧党清流中的一员重将,被秦林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用的手段又这么简单,偏偏严清还败得这么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余懋学、丘橓等人只怕怎么都不肯相信的,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能不信。
人人都有点不真实的感觉,神思恍惚。
秦林笑道:“诸位怎么不说话了?放心,本督安排最得力的番役保护这里,魔教妖人断断不敢来的。”
秦林说着,就伸手往后招了招,一个身材瘦长、面皮白中泛青的家伙走了进来,他朝着各位先生拱拱手:“在下东厂掌班石益格,江湖上朋友送给草号叫做吸血蝙蝠,奉命前来保护诸位。”
余懋学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哼,什么魑魅魍魉,光吸血蝙蝠这个匪号,就知道不是善类。”
秦林大惊小怪:“哎呀呀,余侍郎这就错啦,石掌班吸血吸的是鸡血鸭血和自己的血,并不吸人血,而且他耳力特别出众,静夜里十丈外一根绣花针落地都能听见,是以才有个吸血蝙蝠的外号,并不是邪魔外道。待会儿他就守在门外,如有魔教妖匪前来,早早的就被他察觉了。”
余懋学、丘橓、江东之等人愕然,接着心中同时有八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虽说这石掌班守在门外,可他连十丈外一根绣花针落地都能听见,大家在雅间里说什么,岂不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不打搅了,本督安排番役四下守护,这就失陪了,”秦林笑嘻嘻的拱拱手,还很热情的道:“各位先生畅所yù言啊,千万不要因为他们,就有什么不自在的,就当他们不存在好啦。”
秦林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只不过雅间里少了个严清,门外多了几个东厂番役。
余懋学、丘橓这哥几个的表情比哭还难看,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还畅所yù言呢,简直连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一场兴兴头头的高会,变得不欢而散。
余懋学坐上轿子回家的路上,心头就有些忐忑,秦林这家伙脸皮厚,手段辣,还不按常理出牌,自己家里……
回到府上,这次总算没有秦林出现了,余懋学松了口气,伸手擦擦额角的冷汗,浑身放松的走进府中,叫道:“唉,累死我了,这东厂秦林真不是个东西!”
话犹未落,察觉到气氛有点古怪,余懋学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头,问着家人们:“东厂派到咱们家那黄洪呢?”
“换人了,”仆人们告诉他。
叫他来!余懋学皱了皱眉头,看仆人们表情,莫非这新来的东厂番役又有什么古怪?
一点古怪都没有,这位领班年纪约莫二十多岁,唇红齿白、长身玉立,一身夹纱褐衫衬得他丰神如玉。
“东厂掌班唐玮,见过余侍郎,”这人谈吐彬彬有礼,举止潇洒利落。
余懋学诧异了,秦林为何派此人过来,看起来和顾宪成家里那史文博相差太大了吧?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原委,几个年轻的小妾老在回廊上走来走去,最宠爱的女儿也羞答答的出来给爹爹请安,眼神儿却有意无意的往唐玮唐掌班身上飘……
“你们、你们都进去,都回后院,没我的准许,不准出来一步!”余懋学气急败坏的吼叫着,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