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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缅军吹响了号角,一队队头戴铁盔身穿铁甲的士兵,在军官率领下**起来,黑压压的填满了山坡与谷地,不知多少面东吁王朝的怒目金刚旗在山风吹拂中张牙舞爪。
荷枪实弹的西班牙雇佣兵走到了缅军阵列之后,他们使用比身高还要长的木什科特火枪,这种重达二十斤的火器根本无法用手托着射击,必须使用叉杆来支撑枪身,威力当然非常强大,能在洞穿盾牌和铁甲之后,仍具备极大的杀伤力。
此时的西班牙是世界上第一个日不落殖民帝国,统治的区域遍及四大洲三大洋,殖民地面积是本土的十八倍,这些西班牙陆军出身的雇佣兵个个眼高于顶,带着戏谑的笑容朝着身边的“缅甸猴子”们指指点点。
缅甸猴子只是战争的消耗品,这里的地形不适合展开战象冲击,那么缅军步兵将冲到前面去吸引明军本来就不多的炮火和箭矢,紧跟其后的西班牙雇佣兵便能从容不迫的瞄准、射击、再装填,给予明军重大杀伤。
这样的战术在过去的战斗中屡试不爽,缅兵的伤亡固然惨重,明军的抵抗也被迅速削弱,最后不得不放弃阵地,西班牙雇佣兵却没有什么折损,也难怪他们会这样目空一切。
最近一段时间,西班牙雇佣兵与东南亚各国口中所向无敌的大明军队交手,却感觉不过如此,更加助长了他们的骄横,看着远处明军的关城,加尔德诺挥舞着手臂,大声鼓励士兵:“小伙子们,五十年前我们勇敢的同胞皮萨罗先生。率领一百八十名西班牙勇士。就征服了庞大的印加帝国,得到了数不清的黄金和白银!现在,机会又摆在了我们面前。小伙子们,为上帝的荣光战斗吧!”
“噢,上帝的荣光。我们的对面可有位中国的圣女贞德呢!”一位饶舌的士兵冒着挨打的风险,怪腔怪调的来了一句。
加尔德诺并没有斥责这个大胆的下属,而是恶狠狠的道:“那么,她将会和贞德一个下场——烧死在火刑架上!”
雇佣兵们哈哈大笑,不少人指着关墙上的思忘忧恶毒咒骂,各种污言秽语……
关墙位置极高,思忘忧居高临下,将佛郎机人的嚣张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秀气好看的眉毛打着结。小嘴儿紧紧抿着,左手按住堞垛,右手紧握腰间的弯刀。因为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这当然不是因为缅兵或者佛郎机人的挑衅和侮辱,而是对战局的忧虑。七拼八凑的明军面对绝对优势的敌人只能且战且退。然后利用有利地形构筑新的防线,以空间来换取时间。
可空间并非无穷无尽,蒲蛮关已经距离保山不远,试问再往后撤,又能撤到哪里?
从土司领地带出来的孟养兵战斗到现在,几乎人人带伤,并且疲惫已极,李建中临时征召的壮丁也好不到哪里去,明军的战斗力接近底线。
不少官兵从关墙朝下看过去,缅军列成的阵势空前庞大,不是每次都出战的佛郎机火枪手也站到了阵列后排,看来敌人即将发动的攻势必定异常凶猛。
尽管明军的士气依然高昂,但没几个人认为能在下一波攻势中守住蒲蛮关,可能要延续以前的做法,由少数兵力在这里浴血死战,大队人马退往后方,在险要的地点构筑新的防线了。
思忘忧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一招在过去的日子里屡试不爽。
没人应声,几名义兵首领和代表助战门派弟子的刘剑仁都眼神躲闪,前面几次执行这个任务的人,没人能活着回来。
李建中见没人应声,主动提到了自己属下:“阎千总,你看……”
被提到的阎千总肩膀打着带血的绷带,浑身血迹斑驳,闻言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李通判,李通判,求求您给咱们永昌营留点种子!三百二十七个弟兄,囫囵的只剩下五十九个,末将愿意死在这里,李通判开恩,让弟兄们跟着大队撤到后面,他们还能打仗!”
几名义兵首领都脸皮发红,刘剑仁叹着气跺了跺脚:“李通判,这又是何苦?咱们在这里拿命拼,朝廷大军迟迟不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顿时激起了共鸣,随着时间的推移,军中对朝廷迟迟不发援兵的怨言也越来越盛,军官们被说到心底的疑虑处,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李建中面对这种局面顿觉措手不及,他可以用恩义来感染官兵,但绝非令行禁止的大军统帅。
大战在即,军心浮动,大忌也。
“歹仁叔叔,你带兵断后吧!”思忘忧清脆动听的声音,突然压倒了众人的质疑。
“是,”歹仁大声答应下来,深深的看了看小主人,似乎要把小主人的模样永远记在心里,然后他拔出腰刀,和几十名受伤比较轻的孟养兵义无反顾的站到了堞垛之后。
思忘忧干净的小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众位军官的脸色却立马变了,这些天下来大家都很清楚,武士歹忠可是思家所剩不多的忠心武士,一直被思忘忧视为叔辈啊!
啪,阎千总给自己重重一击耳光:“娘的,俺也是堂堂五尺男儿,难道还不如个小姑娘?永昌的弟兄们,替下孟养来的客人,不要叫客人小瞧了我汉家男儿!”
几名义兵首领也如梦初醒,一个个争抢着留下来的机会,思忘忧的所作所为鼓起了男儿血气之勇,谁要再计较生死荣辱,那就真不是个东西啦!
就连武林门派里头,那些养尊处优的地方豪强子弟,也有好几个热血沸腾,吵着要争留下了断后的机会。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在占据绝对优势的缅军发动的下一波攻势中,正当其锋的留守部队,活下来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李建中悄悄和思忘忧商量:“思姑娘,以本官之见。还是让永昌兵断后吧。你的孟养兵富有和缅军作战的经验,今后的战斗离不开他们。”
“也许可以不急着撤退”,思忘忧笑笑。小嘴朝旁边一努:“士气可用,坚持一阵再撤吧!”
嗯,李建中点点头明白了道理。心下倒是一松,可很快他就又忧心忡忡,因为从这里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永昌府治保山的城墙轮廓了,凭借手中的兵力只能节节抵抗,但再往后撤,真的要让缅军兵临城下吗?万一被攻破城池,后果不堪设想。
罢了,李建中用力咬了咬牙,收回那些杂乱的思绪。把关注放在了正当面的缅军那边。
看缅兵空前盛大的军容,就知道他们这次的攻势,即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到时候关墙上坚持抵抗的人们。又有多少条生命将被吞没?
有着一颗仁爱之心的名医李建中,偏偏要卷入令无数条生命消失的战争。这真是件格外残酷无情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预想中缅军的攻势迟迟没有发动,关城上的人们从紧张到疑惑,完全不明白莽应里在玩什么花样,直到看见那个佛郎机军官怒气冲冲的跑到莽应里所乘的战象前面,双方指手画脚的互相质问,这才知道侵略者之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矛盾。
加尔德诺非常生气,因为他的一名小队长被缅甸猴子杀死了,这个名叫佛朗哥的倒霉蛋在**时迟迟不到,最后被发现死在距离莽应里随军家属营帐不远的地方,脑袋被割了下来,一腔血流了满地。
莽应里是东吁王朝的国王,他还颇有做南诏或者大理国王的兴致,此次征伐除了大军之外,还带着自封的文武官员以及后宫嫔妃。
而西班牙人都很清楚,佛朗哥是个好色如命的家伙,于是他为什么会死在莽应里后妃营帐的外面,其实个中缘由不难猜到。
气急败坏的加尔德诺,毫无顾忌的指着莽应里痛骂:“你杀死了一名基督徒!你这该死的异教徒,上帝会惩罚你的!尊贵的西班牙勇士,不能被你们这群卑劣的人用卑劣的手段杀死,这是谋杀、谋杀!”
莽应里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似乎对加尔德诺的指控完全莫名其妙,走下战象,和颜悦色的道:“勇敢的加尔德诺先生,是什么原因让你生气?我想我的军需官并没有怠慢你和你的士兵吧,哦,对了,你说谋杀,谁被杀死了?”
“狡诈的异教徒,你还想狡辩!”西班牙雇佣兵们跟着起哄,尽管是同盟关系,但一向骄横惯了的他们,哪里会发自真心的尊重莽应里?
丞相岳凤匆匆而来,脑袋上淌着汗,他对着莽应里低低的说了几句,缅王这才搞清楚状况:一名西班牙军官,在他后妃的营帐外面身首异处!
“这些傲慢的西洋鬼!”莽应里气咻咻的磨着牙齿,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头顶的帽子有点绿油油的了。
毫无疑问,那个叫做佛朗哥的家伙,一路上就对后妃们有着觊觎之心,莽应里也不是傻子,完全能注意到这一点。
他为什么会死在嫔妃营帐的外面?莽应里可以肯定不是自己也不是岳凤下达的命令,那么多半是某位后妃的侍从下的手。
关键的问题,在那之前佛朗哥有没有得手呢?莽应里就不是很有把握了,毕竟他的嫔妃太多。
任何男人在面对帽子变得绿油油的问题时,都会比平时冲动得多,加倍的不理智,比如现在的莽应里,他发觉几位贵族领主和高级官员投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带上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于是越发怒气冲冲。
“那个佛朗哥究竟做了什么,我不想再追究,但我希望今后不要再有同样的事情!”莽应里凶狠的警告着加尔德诺。
可加尔德诺并不吃他这套,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莽应里,再一次重复:“你杀死了一名基督徒,一位西班牙陆军军官!出于军人的荣誉,我和我的士兵不会参加今天的进攻!”
“悉听尊便!”莽应里**的掷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爬上了战象,不再理睬西班牙人。他很清楚如果现在表现出软弱,只怕将来还会戴上更多的绿帽子,倒是那杀死佛朗哥的人,以及涉嫌和西班牙人私通的嫔妃,在战后一定要找出来……
加尔德诺的威胁并没有让莽应里屈服,他冷笑着命令西班牙士兵就地休息,坐看缅兵独自进攻。
关墙上防守的明军发现佛郎机人没有跟进,顿时压力大减,毕竟那种需要用叉杆支撑的重型火枪对他们的威胁太大,相比之下缅军步兵就更接近于炮灰一类的角色了。
缅军真正强力的战象部队,在险峻的地形无从发挥。
一**缅军沿着山道冲击前进,狭窄的山道限制了兵力展开,以至于冲到第一线和守关明军展开对射的缅兵,反而在人数上落了下风。
思忘忧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她指挥明军居高临下施加打击,孟养兵用喂毒的弓箭收割缅军的生命,永昌兵为数不多的土枪也交替鸣响,两门沐英平云南时留下来的碗口铳也填上火药、碎石和破铁片,时不时发出怒吼。
没有了西班牙火枪助战,缅军又处于极端不利的地形,擅长的战象又没有用武之地,完全就是被动挨打,岳凤这个汉奸硬着头皮指挥部队发起了三次冲锋,都被打得屁滚尿流,不得不退了回去。
顶住了?关城上的明军大声欢呼,思忘忧和李建方也笑容满面,觉得也许还能在蒲蛮关多待两天。
西班牙火枪手们呵呵大笑,对盟友的失败毫无同情心。
“可恶的黄皮猴子,异教徒!”一名西班牙火枪手骂骂咧咧的走到树林子里,解开裤子准备撒尿。
开没解开,突然间脖子一凉,人头冲天飞起。
白影翩翩闪过,白霜华冷笑一声,身影隐入密林深处,佛朗哥之死导致的缅军内讧,显然由她一手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