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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书记偏不偏心,谁也管不着,只是薛向心中有数,知道如何平衡怨怼,这一季的蔬菜卖得地全部款项,除了一部分发给莘庄之外,其余的全部收归县府财政,冲抵开销,并列出了明细,以及息钱,在县府布告栏里张贴出来。
此布告一出,偏心论自然消减,剩下的就是对莘庄的艳羡了,没办法谁叫人间那地界儿好呢!
薛向听完段钢的汇报,便又和他谈起了春节县府工作的安排,交待他多多费心。段钢也不是萧山人,可毕竟家就在花原,来回极是容易,县府之事托付与他,正是合适。
薛书记有命,段钢自无不应,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他参加工作以来,最痛快的时间,上面的婆婆不捣乱,反而给予无限的支持,他这小媳妇大权在握,自然把萧山县这家操持得风生水起。
交待完春节的事儿,段钢仍无去意,薛向便陪他扯起了闲篇儿,说着说着,话题便又回到了大棚蔬菜种植上来了。
段钢道:“书记,我认为,咱们的步子还是小了,我知道您顾虑技术支撑和交通运输的问题,可现在东北三省,数亿人口,多大的市场啊,咱们不赶紧占了,等人家回过头来,那可就晚啦,我认为咱们还是应该两条腿走路,培育熟练工、修路与扩大基地应该齐头并进。书记,您是不知道,这回和省城的春光、惠民两大菜场签合同时,那可是一波三折。”
“噢?难道不是上次说好的条件么?”薛向却是奇了。
细说来,省城的两大菜场,是他通过李铁山的那个在省财政厅当副厅长的长子李维联系的,开始那两大菜场颇有些不情不愿,但又不好驳李厅长面子的味道,咬着牙拉了两车。可谁成想那两车紫盈盈的茄子、红澄澄的西红柿、青亮亮的辣椒。碧绿的黄瓜,鲜嫩的韭菜,一上市。就产生了惊天动地的哄抢效应,眨眼就给卖光了。两大菜场甚至不得不挂出已经扯了一年多的限购牌了。
自那后,莘庄大棚蔬菜,就成了抢手货,这两家菜场甚至为了配额问题,把官司打到了省委。
而来年的供货合同,也是在两家菜场的争抢下提出来的,薛向是熟知内情的。而这会儿,段钢又说什么一波三折,显然内里还有些门道。
段钢接道:“是这么档子事儿,本来合同就要签了。价格也是按您的指示标的高价,可中途两家代表忽然说要休息休息,就退场了,稍后不久,两家就回信说。希望咱们下调价格至少百分之三十,我当时一听就炸了啊,怎么起先争着抢着要签合同,且一口价不还,这会儿咋这么快就反悔了呢。我一面派人虚与委蛇,一面暗里调查,结果一查就查出来了,竟然有三家来截咱们和来了,且这三家还都不是外人,都是咱们花原地区的下属县市,您说说邪不邪性。当时,我吓一跳,以为那帮人也倒腾出大棚来了,细细一打听,这帮家伙是准备倒腾,打算明年上马,这不,提前来抓市场来了,您说说,这不是裹乱么?”
薛向这下真是惊掉了下巴,急道:“你的意思是锦山县、花原市他们都要往里搅合?这大棚蔬菜又不是种西瓜,说难不难,说简单,没专人,他们就等着赔吧!”
段钢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那帮家伙绝对是尽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了。”
“怎么说话呢?”薛向撇撇嘴。
“哎哟!”段钢轻轻给了自己左脸一下,“怪我,怪我,被那帮人气得!您猜最后怎么着,那帮人不是要搅合么,两大菜场不是想当得利渔翁么,我干脆就派人直接跟两大菜场的谈判代表说通了折腾大棚的难度,转身调头就走,咱们的菜又不是没人要,不往省城卖,搁花原也卖得干净,他们休想拿住咱!果然,我们刚走没多会儿,那俩代表就追了过来,一个劲儿道歉,咱才把合同签了。”
“书记,我说这个,不是说咱有多牛气,关键是要提高警惕,防微杜渐啊,您看这还没怎么着呢,周边的兄弟县市先红了眼,更不提还有整个辽东多少靠田吃饭的人口啊,咱们把住的这大棚绝对是个金疙瘩,我这会儿算是想明白了,为啥江汉省发展大棚已经有数个年头了,可大棚基地始终控制在荆口地区没扩散,感情都是抱住了金疙瘩都不愿撒手啊!”
“所以,咱们得着紧扩大规模,抢占市场,免得省里、地委以咱们规模太小,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为由,让咱们传经布道,这一传,咱们可就算把金疙瘩送人喽!”
薛向没想到段钢还真有两把刷子,想得如此深远!
细说来,他之所以不让大规模扩张,倒不是怕市场容纳不下,而是怕菜多必贱,毕竟大棚蔬菜,卖得就是个新鲜,你一多,这新鲜就没了。再者说,普通老百姓也吃不起太多的高价菜,而且人家又不是没菜吃,北地哪户人家不设地窖,酸白菜,辣萝卜,淋上点儿辣椒油,一冬天就对付过去了,人家能天天吃你的高价菜?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吃个稀奇,吃个新鲜,多则必贱!
至于段钢说的省里、地委可能盯上的事儿,薛向也想过,大鹏技术这玩意儿,不是说省里、地委要,他就给的,倒是如何掰扯,他自有的是法子,不是谁眼馋都有用的。
既然这会儿段钢问起了,薛向也不打算藏着掖着,毕竟这位算是自己的得力臂膀,他知道了,反而能踏实工作,当下,薛向便将自己的理由说了出来,另外,也主动扛过了可能到来的省里、地委的压力。
至此,段钢才放下心来,便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倒是我想得简单了,忽略了现下老百姓的荷包鼓胀程度啊,可惜了,可惜了啊,看来咱们也只能慢慢前行,想跑想飞是不可能了哇。”
“可惜啥,大棚蔬菜毕竟是小道,能富一时,不能富一世啊!”
薛向忽然站起身来,举目天际。
“富一世?书记,恕我直言,咱们的那个五金厂也未必足够咱萧山县富一世吧?”
段钢直言不讳,他误以为,薛向重工业轻农业,心下不服,便起了辩驳之意。
“五金厂当然不足以萧山县富一世,毕竟哪行哪业都没有万年的基业啊,自行车不行,大棚蔬菜也不行,迟早会被淘汰,萧山县的未来,不在这两处!”
说话儿,薛向从衬衣兜里掏出烟盒,给段钢弹去一根,自己叼出一根点上。
段钢持了香烟,怔怔发愣,富一世,这薛书记莫非是魔怔了,难不成他还想在萧山打出一片万年基业,这怎么可能,萧山县穷乡僻壤,几没矿产,又无特色,如何能出长久基业,便是能弄出一辆龙骑,一个大棚蔬菜,已经是萧山县万民的造化,摊上了这么个惊才绝艳的薛书记了。
还想出万年基业,怎么可能!
段钢性子直拔,心头生了疑惑,立时便问出声来:“不知道书记指的什么,我脑子笨,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书记您就甭卖关子了,直说吧。”
薛向摆摆手,竟笑着卖出了最大的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一听如此臭屁的答案,段钢几乎没绝倒,正要堵着问,这会儿,廖国友闯了进来。
“书记啊,啥时走啊,真羡慕你火车来火车去,一家伙横穿了半个北中国,您瞧我老廖,多少年连花原都没出过啦。”
廖国友步到薛向桌前,拾起桌上的烟盒,点上一根,颠颠脚,一屁股就在办公桌上坐了。
薛向笑道:“明天走,你若是想出去转转,不如跟我去四九城过年?”
廖国友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来,以手抚额,叹道:“我倒是想去,可我那一大家子,七大姑八大姨,总得料理吧,可没你那么消停!”
两人聊了会儿,廖国友又把话题扯到了他在特种师的儿子廖承志身上,话匣子一打开,竟成没完没了之势。
薛向不愿冷落段钢,便把话题又转到了新年团拜上,这下三人确实找到了共同话题。
说到这个,廖国友来了精神,直说薛向欺软怕硬,团拜只给老头子们拜到,下面的同志,压根儿去也不去,忒也奸猾。
要说廖国友定的这个罪名,倒没有冤枉薛向,这家伙确实有些怵那些退休老头儿,毕竟这帮老爷子成事本事未必有多少,那坏事儿的本领绝对一流,薛向架空俞定中、钟伯韬,在这些老同志中间,影响本就极为不好,不少正义感泛滥的老同志,曾经还张罗着要去地委和省里反映薛向了。亏得薛向在大棚蔬菜上,又打了个翻身仗,老头子们这才劲气陡泄,偃旗息鼓。
即使这样,薛向也不敢怠慢,这不,团拜时间不到,他怕给这帮老爷子们拜年挤不出时间,还特意提溜了东西,在前几天,挨家给拜了早年,总算挽回了不少印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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