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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罐井边破,将军阵上亡。
樊稠求仁得仁,战死沙场。
临死时他仍旧身不离鞍,坐在马背上,死在冲锋的路上。
死的壮烈,死时惨烈。
“叔父啊!”
一声悲怆的痛呼夹杂在惊慌失措的西凉军将士当中,随即只见一个雄壮身影纵马挥刀,逢人就杀,生生在密集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飞身扑到樊稠的尸体旁,嚎声大哭。他的铁盔已然失落,披头散发,脸颊上的泪水伴着溅在脸上的血水哗哗而落,冲洗着满身是血的胸前战甲。
“嗖嗖嗖!”
“啊———”
战争不会因某个人的哭声而停止。数以千计的弩箭仍在空中呼啸,急坠而落的箭矢依旧无情地收割着西凉军将士的性命,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在密集的箭雨之下,樊稠所部三万步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减少,每一次都是成片倒下,连人带马被弩箭一块一块的灭杀清洗。
一波弩箭落下,另一波弩箭紧随而至,连续不断地呼啸下坠。而笼罩在弩箭之下的兵士,根本来不及防备,即便是举起盾牌防御,也无济于事。裹挟巨力而来的弩箭破盾透甲,依旧能够狠狠地刺入兵士的身体,收割其性命。
“呃,军师,那个俯身大哭之人,我怎么看着很眼熟啊!军师可知此人是谁?”西凉军后方,金牯勒马驻足在土丘上,冷眼看着西凉军的鬼哭狼嚎,突然惊愕地对贾诩问道。
“嗯?”贾诩闻言微微皱眉,随即面无表情地沉声道:“你当然眼熟了,武威军将领谁不认识他。那人就是我们的二将军樊勇!”
“樊勇?”金牯失声惊呼,怔怔愣神,半晌后,神情愕然地扭头看着贾诩,惊诧地问道:“怎么会是他呢?此时正是两军决战之时,他不在主公身边奋勇杀敌,怎么反倒和西凉军搅在一起?难道他背叛主公投奔西凉军了?”
贾诩神情肃然地摇摇头,低声道:“樊勇还不至于背叛主公,不过他的所作所为与背叛差不多。他率部阻拦樊稠所部西凉军,却放任西凉军冲击我军后阵。随后不思杀敌,反倒沦为樊稠的亲兵侍卫,致使我军将士颇多顾忌,束手束脚,死伤上万名将士。如此行径。与投敌何异?不过他是主公的结义兄弟,地位颇高。是我军的‘二将军’。功过是非不是我等为人臣下之人能够私下议论的。战后,主公自有决断,我等不必干涉。
看到樊勇身前的那个人了吗,那就是中垒校尉樊稠,也是此次偷袭我军后方的主将。此外,他还是樊勇的亲叔父。前几天他收樊勇为假子,声称两军大战时率部投奔我军。结果如何,你刚才也看到了。樊稠临阵倒戈是假,诈降才是真。率众躲过我军战骑,迂回到我军后方反戈一击,差点让我军功亏一篑。主公为此十分恼怒,让我来后阵剿灭樊稠所部,我们此时出击就是要彻底击溃这三万西凉步骑,然后支援中军。”
“哦!”金牯闻言暗自啧舌,神情愕然地沉吟一声。
贾诩见状,轻声问道:“金牯将军是担心樊勇会找我们二人报仇吗?”
“嘿嘿嘿!军师明鉴,末将正是此意。”金牯倒也坦诚,咧嘴一笑,低声应道。
贾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是主公的臣下,自当为主公解忧,以尽臣子本份。樊稠其人出尔反尔,居心叵测,顽固不化。说起来,他也不算大奸大恶之人,早年还是主公的叔伯,又是樊勇的叔父,与主公的关系尚可。不过很多人平时看不出好坏,大多都会笑脸迎人,一旦触及自身利益,就会显露出真面目。樊稠此人就是如此,而西凉军很多将领也是这样,此战之中都漏出了自身意图。正因为如此,西凉军看似强大,其实却十分脆弱,各部将领心怀鬼胎,面和心不合,所以他们不是我军的对手,此战必败。
至于樊稠死后,樊勇记恨我们二人之事,倒是有些棘手。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稍后他就会过来兴师问罪,甚至不惜当场出手。果真如此的话,还需金牯将军出手制止,待战后主公自有公论。其实他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樊稠是因他而死,我军后阵伤亡的一万多名将士不能白死了,否则徐荣、杨定和胡轸等将领难免心生怨恨,而西凉降兵也会因此军心动乱。为了平息众怒,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而樊稠之死就可以抵消一切。”
金牯闻言频频颔首,深以为然的低声道:“军师所言极是。二将军终究太年轻了,此次确是有些意气用事,误己误军。不过、、、、、、经此一事,只怕二将军心里难免生隙,对我军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贾诩颇为惊异地看着金牯,颇为惊叹地说道:“金牯将军着实让我刮目相看,目光长远哪!将军之意我明白,你是想说樊勇和主公之间会产生隔阂,将来有可能影响到全军吧?这一点确实很值得思量,不过樊勇将军应该明白为人臣下的本份,虽说他是主公的结义兄弟,但他终究是臣。年轻人的成长难免会出现一些过失,而这些过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二将军自己能够反省过来,他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前程远大,反之就是自取灭亡。主公以弱冠之龄执掌十几万武威军,堪称一代雄主,他断然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而瞻前顾后,更不会无限度地容忍不断犯错之人,哪怕犯错之人是他的兄弟。金牯将军以为然否?”
金牯欣然点头说道:“军师高见,末将甚为敬佩。军师这番话,末将深有感触。如果末将能够早些认识军师,或许就不会有身残之事了。年少轻狂,自以为是,犯错就要承受应有的代价,末将对此亲身体会过,深谙其中三味。多谢军师教诲!”
贾诩摇头说道:“谈不上教诲,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金牯将军遭此一劫,在我看来也不是坏事,因为将军经历过生死的考验,已然拥有大将之风。待此战过后,我想将军不用担任无双城守将之职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战后,我会向主公举荐将军,还望将军时刻不忘主公亲自出手救你之大恩,替主公攻城拔寨,再立功勋!”
金牯闻言感激道:“多谢军师提携,末将感激不尽。呃、、、、、、军师料事如神,樊勇将军果然来了!”
的确,就在贾诩和金牯说话之际,阵前有两匹快马迎面而来。马背上之人赫然是樊勇,不过他手中还牵着一匹战马,而这匹战马背上却托着樊稠的尸体。
“贾诩,我叔父死了,死在我武威军的弩箭之下,你作何解释!”车弩阵前,樊勇勒马驻足,杀气腾腾地厉声责问道。
贾诩神情平静地应道:“请二将军节哀。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死伤在所难免。从双方立场而言,樊稠言而无信,奸猾狡诈,让我军将士蒙受巨大伤亡,死了便死了,何须解释。从私人交情而言,樊稠将军忠肝义胆,大丈夫当如是。”
“你、、、、、、好胆!”樊勇咬牙切齿地怒视着贾诩,冷哼一声,手中紧紧攥着战刀,骨骼咯咯直响。
“哒哒哒!”
金牯策马出阵,伫立在樊勇面前,恭声道:“末将见过二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二将军节哀顺变。刚才末将不知二将军身在西凉军之中,生恐误伤将军,不敬之处还请将军恕罪!”
“哼!你是说我临阵投敌吗?”眼见金牯挡在阵前,樊勇双眸圆瞪,厉声问道。
金牯不卑不亢地说道:“二将军是否投敌,末将不敢妄言。不过二将军身为我军右翼主将,决战之时,主公尚在阵前浴血拼杀,但将军却在西凉军之中随意进出,不免让人生疑。”
樊勇闻言双眸喷火地狠狠瞪着金牯,怒声道:“放肆!你一个跛脚匹夫胆敢如此无理,莫非以为某手中的战刀杀不了你?”
樊勇这句话不但激怒了金牯,就连贾诩也为之动容。
只见贾诩策马缓缓出阵,冷厉地怒声道:“二将军好大的威风!金牯将军乃主公亲自任命的无双城守将,同为我军主要将领,岂容你呼来喝去?贾某奉劝你一句,带上樊稠的尸体即刻离去,决战在即,贾某和金牯将军还有军务在身,不似你这般随性而为!另外,贾某奉主公之命统领全军,鉴于你不听号令擅做主张,临时撤掉你的右翼主将之职,待战后,贾某将如实禀报主公,交由主公决断。你即刻离开阵前,马上执行命令,以免自误!”
“哼!”樊勇重重地冷哼一声,满是泪痕的脸颊急剧变幻,一阵红一阵青,怒目圆瞪。咬牙切齿的僵持片刻之后,他双眼泛着血丝,表情狰狞,最终却狠狠地瞪了金牯和贾诩一眼,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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