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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里偷闲得几回,身不由己徒奈何。
尽管李利口口声声陪伴妻妾三天时间,但仍有几件亟待解决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出面方能办妥。
所幸李欣等人皆是识大体、明事理的知性女子,得知李利有要务在身,非但不阻拦,反倒催促他处理军务要紧。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郿邬正殿。
后堂内,李利好整以暇端坐,身前摆放一张小几,酒食已备好,虚席以待,静等客人前来。
放眼西凉境内,能让李利事先备好酒宴招待之人,屈指可数,甚至没有。
即便是天子刘协亲至,也不例外。
然而,今天李利却一反常态,后堂设宴,还需等待客人光临。
此举,着实令人诧异,究竟是谁能让他屈尊等候呢?
“噔噔噔!”
少顷,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显然来人就是李利设宴等候之人。
“主公,高顺带到。”来人尚未进门,李挚轻步走进堂中,低声禀报道。
“请孝恭入内。”李利微微颔首,和声说道。
随着声音传出门外,一个身穿粗布衣,黑发披肩,留着八字胡,面相刚毅的魁梧大汉缓步走进内堂。
此人赫然是失踪已久的高顺高孝恭。
或者说,他是被软禁了近半年之久的昔日陷阵营统领,被吕布奉为左膀右臂的吕布部将,左膀是狼骑军校尉张辽,“右臂”就是高顺。
正视着满脸冷漠之色的高顺,李利神情坦然,抬手说道:“某已经等待孝恭多时了,请入席。”
高顺冷眼看着一身布衣长衫的李利。神色不动,微微欠身后,躬身跪坐在李利对面。
李利对高顺的冷漠不以为意,顾自给高顺的酒樽中斟满,随即端起酒樽,和声道:“请孝恭举杯,这是荆州进贡的桂花酒,窖藏十年,极为难得。请满饮此樽!”
高顺凝视着李利,迟疑片刻后。端起酒樽一饮而尽,既而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李利饮罢后,再次给自己面前的酒樽斟满,用短匕切下一块熟肉。自食自饮,不再招呼高顺。
俨然旁若无人。视若无睹。
半晌后。李利吃饱喝足,接过李挚递来的布巾,一抹嘴,再擦拭双手。随即,他挥手示意侍从撤去酒席,摆上热茶。
“哗哗哗!”
亲手给高顺面前的茶盅倒上一杯热茶。李利端起茶盅,和声道:“此茶乃武关南山上采摘的明前绿茶,馨香扑鼻,水清味甘。回味悠长,实为茶中极品。请孝恭试饮之!”
说罢话后,李利轻轻闻着茶香,抿了一口茶,既而闭目养神,端坐的身形一动不动。
坐在他对面的高顺却迟迟没有端起茶盅,神情微动,眼神中浮现出复杂神色,似有绝决之情,又有动容之意,眼底流露出一抹挣扎之色。
荆州的桂花酒,武关的明前茶,李利此举耐人寻味呀!
高顺掌军严明,身处军营时,他滴酒不沾,但这并不是说他从不饮酒。相反,他平生无所好,唯独好美酒。一般的酒,他看都不看一眼,但是不是美酒,他只需闻闻酒香,便知酒的优劣。不过他极其自律,自我抑制力极强,领兵之时决计不饮酒,即便是美酒也不例外。但他现在已经半年没有领兵了,自然不用禁酒。
故而李利设宴邀请,斟酒敬酒,高顺没有顾及其他,举杯就饮。但李利随后再也不劝酒,他即使想再饮,也难以启齿,便静坐一旁,缄默不语。
高顺为人清白,正直坦率,军中禁酒,他便常常以茶代酒,聊以自慰。李利请他饮明前茶,这也是他的喜好。但是,李利却言明此茶乃武关南山上的明前茶。明前茶本身没有问题,但“武关”却是触及到高顺的心房,让他一瞬间大彻大悟,悔恨不迭。
直到此时,高顺方才明白,李利设宴端是宴无好宴,其实就是给他设套,让他自己钻进来。
自古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高顺乍一进门,便吃了李利的敬酒。仅此一项,他便一头钻进了李利早已设好的圈套,吃了敬酒,那就意味着他愿意臣服,不愿吃罚酒,但这酒却是荆州的桂花酒。荆州,就是吕布率军南下时想要占据的地方。
半年来,高顺虽然一直被软禁在囚牢里,但他对长安城发生的一切都知晓,每天都有狱卒向他透漏外面发生的重大事件。因此他对吕布军的去向了如指掌,更对吕布南下荆襄途中的遭遇一清二楚。
今天,当高顺饮下桂花酒时,他还蒙在鼓里,不知其中厉害。然而,当他听到李利敬他来自武关的明前茶时,他才后知后觉,瞬间想明白了李利连番敬酒敬茶的真正用意。
既然已经吃了李利的敬酒,那是不是也应该饮下武关的明前茶呢?
武关城下,吕布为了出关活命,亲口下令陷阵营和张辽、曹性投效李利麾下。而他高顺既是陷阵营统领,又是陷阵营中的一员。如今陷阵营已是李利麾下步卒,那他高顺同样是李利帐下的将士,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想清楚其中的关键,高顺心中无比苦涩,饱受煎熬。
投效李利,就意味着他背弃了故主吕布,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他一生为人清白,忠义之心比天大,比地厚,纵然是丢掉性命,他也不愿意背负背叛故主的恶名。但是,他现在既已吃了李利的敬酒,又怎能拒绝李利的招降之意呢?果真如此,他岂不是出尔反尔,同样是个无信无义之人?
难道要让世人说他高顺贪图美酒,厌恶苦茶,是个表里不一、沽名钓誉之人吗?倘若背上这等骂名,那他忠义一生、清白做人,岂不是故作姿态,贪图虚名?
此前高顺一直想不明白李利为何能够打败吕布。降服西凉军,占据长安,执掌天下权柄;但他此时全明白了。
李利太阴险了,太狡猾了,太聪明了,手段太狠了!
此番李利设宴,一句话劝降的话都没说,但他却一直在设局,牵引着高顺不知不觉中入瓮。
结果,高顺醒悟得太晚了。都已经身陷局中方才觉醒,一切都太迟了。
李利的劝降不是许以高官厚禄,也不用美女佳人,更不用言语劝说,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诛心。
半年时间哪,高顺一直枯坐囚牢。无人问津。而今终于有人肯见他了。不成想却是这般结局。
“吃茶最好七成热,趁热饮用。五成温热时,茶水会变味变色,味道淡而涩;冷却时,茶水昏黄,又苦又涩。不利身心。”就在高顺内心挣扎之际,李利闭着眼睛,悠悠地沉吟道。
“呃?”高顺惊愕一声,怒视着李利。满脸愤恨之色。
这时,李利陡然睁开双眼,目光平静地与高顺对视,轻声说道:“孝恭,此时茶水尚有余温,还可饮用。请饮此茶。”
“若是某不饮,你又待如何?”高顺神情冷峻地沉声问道。
李利神情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此茶来之不易,生在向阳山巅,一年只有短短半月的采摘期,过了清明便不是明前茶了。采摘时也颇为讲究,必须等到晨露消散,由少女采摘,一尖两叶,不多不少。孝恭是个好酒好茶之人,应该知道越是好东西便越是稀少,来之不易,理应珍惜。如果孝恭不愿饮此茶,反正这杯茶也是孝恭的,你自己尚且不知珍惜,弃之若履,李某又何必自作多情,倒掉便是!”
高顺闻言立即端起茶盅,正欲翻转茶盅倒掉茶水,却不料李利又开口说道:“李某盛情相邀,坦诚相待,实乃看重孝恭为人和领兵练兵之才。昔日吕奉先已经下令陷阵营八百将士归属我李利麾下,但实际只有七百余人,余下残缺之人或战死或被俘,但这些兵士也当属我帐下步卒。孝恭既是陷阵营一员,就应该知道军令不可违,我命令你吃掉此茶,莫非你想抗命!”
“这、、、、、、你这是强词夺理!某家并未接到我主将令,焉能作数?”高顺手中紧紧攥着茶盅,忿忿不平地沉声问道。
李利微微一笑,轻声道:“武关城下,数万将士在侧,众目睽睽之下吕奉先当众下令。难道孝恭上下嘴唇一碰,一句没有得到吕布亲口下令就能掩盖众所皆知的事实?果真如此的话,那就不是李某强词夺理了,而是孝恭自以为是吧?如果孝恭当真是这般无信无义、颠倒是非之人,李某不愿多言,孝恭请自便!”
说完话后,李利长身而起,随手捋顺衣襟,大步走向房门。
“李将军且慢!”高顺突然出声道。
李利缓缓转过身,抬眼看了一眼高顺,沉声道:“高将军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此时高顺脸上的表情已然不复先前的镇定与冷漠,神情显得极为颓废,眼神流露出一抹浓浓的凄凉之色。只见他语气低沉地说道:“眼下李将军手握数十万雄兵,麾下战将上千员,为何不愿放过我高顺?某不求李将军放我一条生路,只求速死以明志,请将军成全!”
李利闻言神情陡变,满脸阴沉地说道:“此去西南面有一处荒野,十余亩方圆,请高将军把它开垦为田地,种上一季粮食。毕竟将军在我府上白吃白住半年多了,这些田地所收的粮食勉强能抵上将军半年的口粮。然后,郿邬向西三十里有一处悬崖断壁,那里是我军处理敌军尸体的乱葬岗,将军自行了断即可。”
“咕咚!”就在李利说完话的一刹那,但见高顺单手抓着茶盅一饮而尽,既而满脸潮红地屈膝跪地,嗡声道:“末将、、、拜、见、主公!”——————(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