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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mm榴弹炮的远程轰击骤然打响,第一发试射的精度控制在五十米半径之间,只差十来米就能直接命中关城的城楼。
蹲在上面的清军多数是经历过辽东大战的老油子,亲眼见识过革命军重炮攻城的不在少数,一听到那炮弹特有的飞行啸叫声,条件反射似的二话不说抱着脑袋往厚厚的掩体里面一缩。
剧烈的爆炸在墙根下轰出一个直径两米的窟窿,好几间房屋应声崩碎。炮弹破片和炸碎的木头砖瓦霹雳啪啪的砸在墙体上,凿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坑。翻折冲击的火光气浪贴着墙面斜斜上升,带起一片呼啸的尘雾越过垛口,拉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暴躁热浪狠狠的掠过每一寸空隙!
震耳欲聋的轰响,地动山摇般的剧颤,让城上清军尿裤子!等闪光一停,狂风掠过,老兵油子们腾的窜起来扭头就跑!
一些没经验的新兵脑袋晕晕乎乎的傻愣愣发呆,还有一些老兵拿不定主意在那儿迟疑,心眼好的老家伙一脚踹过去,大声骂道:“还他娘的等个啥?!想着吃炮弹炸成十七八块怎么滴?!跑哇!”
这边还在那犹豫呢:“不好吧?长官还没发话了,擅自脱逃可是要吃军法掉脑袋的。咱躲着还不成吗?”
老兵掐着他脖子往左右一拧:“你个傻怂自己瞅瞅,那里还有长官在?!早他娘的溜了,要命的跟着老子跑。找死的随便!”
这也就是觉着一场兄弟。心思灵动的老兵油子们才冒险拉着几个不错的伙计一块跑。剩下那些不识好歹的。脑子有包的,爱他么死哪儿去!
张作霖和宋得胜自以为约定投诚的勾当做得隐秘,却又哪里能瞒得过这些老兵?小道消息早都满天飞了,人心浮动自不必说,战斗力什么的,也就根本无从提起。
就在那试射的炮弹轰鸣声余韵犹在,清军老卒撒丫子闪人的时候,张作霖已经把当初跟着他一起投军的老弟兄。和后来结交的铁哥们几十号人召集到了一起,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道:“诸位弟兄,外头的阵势你们也都瞅见了,革命军要攻城。兄弟我送信过去想着投诚,奈何人家压根瞧不上咱,这不,硬生生的就要打上来了!”
“啊?!咋能这样呢?啥话不能好好说呀?不费一枪一弹的拿下山海关,这得是多大的功劳,莫非下边儿的那些个军头脑壳子坏掉了不成?”
一帮子等着升官发财的老兄弟都有点傻眼。他们原本想的跟张作霖差不多,都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把关城和这几百号弟兄都卖给对方。以此为晋身之基,到对面混个一官半职的。
以往打仗。貌似也都是这么个规矩。聂士成那几万人被一锅端,里面不也有不少事先暗地里投靠的么?那说明革命军认这一套啊。怎么到了咱们这儿,规矩就变了呢?
张作霖自己也闹不清楚根由,但他得笼络住这些人,脸上一点犹豫都不带有的,断然道:“我觉得,是人家嫌弃咱们出身太低,职分太差,又有十成把握攻下关城。掌兵的将官要功劳拿的漂亮,说不得要一堆脑袋来表功。”
众人登时慌了神。自古以来,战争中都不缺乏杀良冒功的事情。在有十足把握战胜的情况下,进攻一方才不会冒着被反水的危险招降敌军。弄进来可以增强实力还好说,明白着是累赘的,还不如砍了脑袋当军功来的划算。
这些个清军都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子,从官到兵的素质比起人家革命军差了十万八千里,凭什么要人家对你平等对待?
张作霖冷眼旁观,看出众人再也不能冷静思考,心中暗暗得意,又加了把火:“如今革命军兵多将广,那杨大帅坐拥数十万精兵,整个大清国和洋人都抵不住他,自然不把咱们这仨瓜俩枣的看在眼里。况且,咱们上头还有诸位老大人在,人家要卖人情还不如给他们。另外,即便能够投诚过去,咱们估计都得从小兵干起。我说兄弟们,能受用的住么?”
“那怎么能够啊!好歹也是献城的功劳,不得给个官当当?”
“就是嘛,只说能往上升,那里有往下拉的,说不过去呀!”
他们当然不乐意了,本身就打着谱儿要表功换一条财路,如今他们少说也是个棚长。投过去不能当官当大头兵受人管,不能干。
所谓人以类聚,张作霖是个野心勃勃的货,他结交的朋友也差不到哪里去。一听前面的路走不通,心里头就不痛快了。
就在这时,第一发炮弹骤然炸响,饶是他们离着有百十米开外的掩体内,依旧被震得摇摇欲坠,不少人的脸色登时就白了。
张作霖趁机发挥,用力一挥手臂:“兄弟们都瞅见了吧?此时已经没别的路好走,上去硬顶是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只有趁早抽身!”
众人没几个心眼比他多的,此时被爆炸惊得慌了神,不自觉的把解脱的希望寄托到他的身上,七嘴八舌的道:“大人您向来有主意,就说说咋个办吧!咱们大伙儿都听你的就是!”
“对对!跟着领头雁才能飞的远。张大人眼水明亮,义气深重,定然不会叫咱们兄弟吃了亏!”
张作霖目光灼灼的扫过他们,露出一副骨头里的狠劲,点点头道:“好!既然众兄弟信得过张某,那我也就不推辞了。我的想法是,咱们先以报信为名向后撤出,直奔盛京给将军府报信!倘若那边能有厚赏。咱们也不妨先呆在那里看看风头火势。若是那将军不待见。咱们就拉杆子进山。自立山头!只要能把声势造起来,到时候革命军打到那里,深山老林里的不能耐咱们何,只好招安!到时候,要官有官,要钱有钱!”
他这话说出来,顿时让不少人眼睛都亮了。
对啊!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比起临阵投降来。真不如倒腾大了再受招安来的像样。如今他们一个二个手底下不过十几号人七八条枪的,即便是要卖国,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小虾米。
但自己立了旗号那就不一样,弄大发了,那也是一方诸侯哇!可不是一般价钱就能对付下来的。
另外,他们这些人也是心动别的。当兵还得规规矩矩听人指派,据说那革命军里头军法森严,上上下下过的跟和尚一样。一天两操的训练让人要死要活的,与其受那份罪,还不如进山当绺子。到时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何其爽哉!
一时间。一股热烈的气氛开始在众人之间蔓延。
张作霖见计谋得逞,趁热打铁的吩咐:“既然兄弟们都认为做得过,事不宜迟,大家赶紧的去收拾东西,特别是枪支弹药一应物资能拿多少拿多少!到了山里,枪炮多了才能压得住阵脚!”
众人轰然应命:“是是!大人说的对!就这么办!”
外面大军压境,大炮都轰过来,人人知道这里已经不可能再守得住,脑袋瓜子又不如张作霖好使,当下不假思索,纷纷散去抓紧时间搜索财物以自备。
张作霖悄然松了口气,转头冲着城外的方向盯了半晌,咬着牙根,腮帮子上一片狰狞,低声发狠:“我就不信,离了你们革命军老子就不能成事!总有一条,我要叫你们看看清楚,我张作霖不是可以随意折辱的孬种!”
关城外,又是一发试射炮弹打来,这次却是落到了城墙的内层,爆炸的硝烟四面弥漫开来,惊起一片慌乱!战战兢兢龟缩在掩体中的清军已然魂飞胆丧,根本兴不起抵御的心思。哨官们躲的不见人影,营官也跑没了,兵卒没了主心骨,更是不知如何示好。
老兵油子们结伙一跑,剩下的人没用多久也绷不住劲了,接二连三的往内城逃窜。这一切,全都被高空中的一个热气球上瞭望哨看的清清楚楚,当即用无线电报告给指挥部。
此时,负责重火力压制的直属炮兵团长朱茂林正在那儿摩拳擦掌,预备着以凶猛之炮火,一鼓作气的摧毁面前的千古坚城,为自己的军事生涯写下一曲辉煌的壮歌呢。不料想,这才打了两发校射炮弹,城墙上居然没人了!紧跟着的,司令部那边发来电文,要求他暂缓轰击,等待命令。
朱茂林登时急眼了,抓起电话打过去喝问:“我说怎么回事啊这是,进攻命令都发出来了,炮弹都进了膛你跟我说不打了,瞎整么这是?”
杨浩接过电话来呵斥过去:“少说怪话!情况有新的变化,前方阵地没人了,还打什么炮弹?!踏实等着,有你发挥作用的时候。”
朱茂林怏怏不乐的挂掉,心里头发狠,以后逮着前面闹幺蛾子的混蛋,一定给他好看!
杨浩自己也在纳闷呢。虽说拒绝了张作霖的佯攻献城计划,他下意识的认为接下来必然要经过一番争夺才能成事。可没想到一听到炮响,前边儿那些曾经面对日军也敢冲锋的清军最后的精锐,居然都跑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他却是也猜不到,张作霖这个顶在一线的营官居然临阵脱逃了,还带着一帮子骨干一块儿跑掉的。清军因为兵制的关系,向来打仗指望营官为核心,纠合几百号人簇拥在一块儿打仗。一旦在战斗中看不到营官,士兵们就会心慌,乃至崩溃。
在对日作战中,他们这种猬集在一起的做法造成不少的伤亡,连个散兵线都不会列,可想而知效率有多低下。
更让杨浩糟心的是,第二发炮弹响了没多久,城墙上居然伸出好几面白旗来。那多半是用褂子衬衫临时制作的,从垛口里胡乱的挥舞,让下边已经进入冲锋姿态的步兵团上下目瞪口呆!
“这能信么?他们当着要投降?还是故意挖坑等着咱们往里跳?”
杨浩琢磨半天拿不定主意。转头问施剑飞。
施剑飞气的脸色发青。前面的清军老部队。正是他出身的那部分。顶头老大宋庆,其下是马玉昆宋得胜,曾经面对日军也敢勇猛作战的强兵。如今倒好,一枪没放的就竖白旗,丢人丢到家了!
杨浩大体能够理解他的心痛,拍拍肩膀安抚:“世易时移,情况总会发生变化,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往好里看。咱们这是人民内部矛盾,可以和平解决的,总比拼个你死我活的强。对面的人说不定是心中有民族大义,不想内耗过甚伤了国家元气,这才甘愿降低身段。”
施剑飞却知道,这不过是在说好听的。真实情况只怕是,对面那群本已经烂透了的熊玩意给吓坏了,干脆连最后的抗争之心都没有了。
他粗重的呼吸几次,勉强笑道:“总司令不用安慰,我能够想得通。敌军应该没有那个胆子设置陷阱。这必然是真的要投降。”
杨浩点点头,转身发出命令。
不多时。一线进攻部队分出一个营轻兵疾进,迅速穿过城下建筑冲上关城。
山海关本身是以对外防御而建筑构成,对内的一面则为了方便,没有太多的障碍。革命军步兵一路上连个掩体都没看到,顺顺当当的到了城下,沿着阶梯一路冲上去,流水一般的左右分开,结果除了抓到两百来号放下武器的士兵之外,一个举枪对抗的都没有。
反而是那些清军看到浑身精悍的革命军战士冲上来,威武雄壮的挥舞枪械喝令,一个个好似看到了救星似的,大大松了口气往地下一蹲,自觉抱头等着安置。不少胆子大点儿的,脑袋四处乱转,看着战士们以标准利索的动作迅即突破每一处障碍。
更有一些神经粗大的,满是艳羡的打量战士们周身上下的披挂装备,大咧咧的问:“俺说兄弟,要是咱也投了你们那边,也能弄这一身的家伙事儿使唤不?这头上戴的脚下穿的都是好东西啊……。”
小战士们可没想到老兵油子会如此的不着调,一时被问的脑袋发蒙,只好板着脸呵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实点!”
当然了,能被敌人夸奖说明咱有优点啊,当下也矜持乃至傲娇起来,小脸掩饰不住兴奋的瘪着嘴道:“想进革命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必须有足够的觉悟,必须有为革命事业献身的精神,更要经过认真学习和刻苦的训练,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现代军人。你们呐,差得远!”
降兵频频点头,其实什么觉悟精神的他压根都听不懂,不过觉得那一定是非常难以达成的条件,很厉害的样子。
另外敏锐一点的人也能觉察出来,革命军战士浑身洋溢的精气神,跟他们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我是军人我自豪”的外在气质,跟清军乃至传统官兵那种“我手里有刀我牛逼”完全是两码事。
这也正是他们闹不明白的一点,都是当兵吃粮,谁能比谁高尚到哪儿去啊,瞅瞅把你给嘚瑟的,大概其就是觉得手里家伙够硬朗,所以说话胆气壮?
差距,是全方位的。如果清军士兵能看出其中的不同,又何至于腐朽到如今的地步。
一个营的兵力迅猛的推进到南关之下,所到之处毫无阻碍,轻而易举的截断他们与老龙头炮台的联系。
便在此时,宋得胜派出的亲兵带着书信迎上来,放弃抵抗,投降了。
宋得胜也是无奈,他前脚的糊弄走了张作霖,后脚就开始寻思怎么能顺顺当当的收场。说实话,他本身也想弄个“不敌而降”的结果,这样就免了被清廷那边迁怒于跟自己有关的人。另外抵抗也不能过分,免得惹恼了革命军让自己倒霉。这个分寸怎么拿捏,还真是一门学问。
炮声一响,他就有点麻爪,恰在此时,手下禀报说张作霖拉着几十号亲信跑了!宋得胜嘴上一顿大骂,心中暗暗欣喜,替罪羊这算是有了。当下命令其余各部谨守阵地不得妄动,然后踏踏实实的等着革命军杀到眼皮底下,二话不说就把投降书信给送出去了。
同时,他还弄了一份电文发给锦州宋庆面前,说的是“非卑职抵抗不力,奈何手下有小人临阵叛乱,以致敌军轻易得逞”云云,总之他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于是乎,没等天彻底黑下来呢,山海关已经被彻底攻陷。从头到尾伤亡是零,无论革命军还是清军,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交换了阵地。
杨浩和施剑飞直愣愣的望着指挥中心那插满了棋子的沙盘,心中是无比的荒谬,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合着他们费事巴拉的花了那么长时间来准备,各种战棋推演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结果却一条都没用上。这仗打得,真特么的有意思啊!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边儿呢。夺取关城之后,经过一夜修整,前锋部队马不停蹄的向前推进,可一路冲击到了宁远城,都没遇到任何的抵抗。当大部队列阵城下时,镇守总兵马玉昆居然莫名其妙的突然“病了”,麾下部队在六神无主之下,没抗的几下子就弃城而逃,全部退缩到锦州。(我的小说《立鼎1894》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