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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天气有些邪,这都已近了中秋,可天却依旧热得慌,这才刚在宫门处站了不多会,四爷已是满头大汗淋漓不已,然则四爷却是半点都不介意,腰板挺得笔直,竟不伸手去擦拭一下满脸的汗珠子,就这么站得有若青松一般,可站在其身旁的老十三显然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一边不停地用白手绢擦着汗,一边举目四顾着,显得极为的不耐,没旁的,一身整齐的朝服看着好看,可穿起来实在是太闷热了些,加之心中有记挂,这般等待的时辰自也就显得分外的难熬。
清欠至今已是近三个月了,追回的亏空多达一千三百余万两,看着是战果辉煌,似乎只要再努力一下,两千八百万两的追比之任务便能轻松搞掂,可实际上么,好拿捏的软柿子都已拿下,剩下的全都是难啃的硬骨头,旁的不说,光是太子欠着国库的十余万两银子就是个难剃的头,不仅如此,更有八爷一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接下来还有一众诸如曹家、魏家等天子奴才也都是欠债大户,还一个个都是圣眷极隆的主儿,可不是那么好动的,就此一事,老十三私下里也不知问了四爷多少回了,可却始终不曾得到一星半点有用的消息,面对这等棘手无比之局面,他又怎可能真儿个地稳得住性子。
“陛下有旨,宣,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养心殿觐见!”
等待复等待,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等得老十三都已到了不耐至极的边缘,终于见到秦无庸急匆匆地从**里行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宣了老爷子的口谕。
“儿臣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听老爷子终于道了宣,不止是老十三,便是连一直沉稳如山的四爷也暗自松了口气,只是都不敢有甚旁的表示,各自谢恩不迭。
“四爷,十三爷,请随老奴来。”
面对着两位近来在朝中搅风搅雨的当红阿哥,秦无庸尽管脸色淡然,可躬身叫请的姿势却不免透着丝讨好的小心。
“有劳了。”
四爷虽看得出秦无庸的小意讨好,却并无甚特别的反应,仅仅只是点了下头,淡淡地随口谢了一声,便即缓步行进了宫门。
“秦公公,有劳了,呵呵,皇阿玛可是在忙么?”
这都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召见,与往常显然有所不同,老十三自不似四爷那般有底气,一边笑呵呵地道着谢,一边手指一弹,借着近身的机会,将一张折叠好的银票子悄无声息地弹进了秦无庸的大袖之中。
“三爷的奏本到了,陛下正看着呢,十三阿哥,您请。”
秦无庸可是收惯了钱的人物,老十三那动作虽隐蔽,他却是能体悟得到,不过么,倒也没敢直言朝政,也就只是笑呵呵地点了一句。
“哦,呵呵,秦公公,请!”
一听老爷子正看着三爷的奏本,老十三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沉,可也没多言,只是呵呵一笑了事,随口敷衍了秦无庸一句之后,便即快步追上了先行一步的四爷,悄声地将从秦无庸处探来的消息告知了四爷。
“嗯。”
四爷显然不愿在此时听到有关三爷的消息,并未理睬十三爷的好意,也就只是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脚下却是半点停顿全无,依旧是步伐稳健地向前行着,就宛若无事人一般,只是冰冷的眼神里却是多了几丝的忧虑之色——同样是领旨办差,三爷那头的事情也不见得比清欠要轻松,可三爷却是办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反观四爷自己手中的清欠事宜却遇到了大麻烦,两相对比之下,四爷的心情实在是好不到哪去。
“儿臣叩见皇阿玛!”
方一行进养心殿中,入眼便见康熙老爷子正高坐正中,正神情和睦地与五、七两位阿哥笑谈着,所谈的赫然正是三爷治河之事,四爷的心顿时又是一抽,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抢到御前,紧赶着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平身罢。”
老爷子的心情显然不错,笑呵呵地一抬手,和煦地叫了起。
“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爷子心情好,作为儿子的本该高兴才是,可四爷却是怎么也乐呵不起来,不为别的,只因老爷子的好心情是冲着三爷去的,一念及此,四爷原本就沉的心不由地便更沉了几分,只是这当口上,他也不敢有甚失礼的表现,也就只能是强撑着谢了恩,与老十三一道垂手而立,静等着老爷子的训示。
“老四,你那差使办得如何了?可有甚不顺手处么?”
老爷子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只因近来诸般朝务都顺遂得很,不仅最为头疼的治河问题得以解决,棘手无比的清欠工作也大有进展,国库里多了一千三百万两的银子,以前想办而不敢去办的事儿,眼下也可以提到日程上来了,能有此好迹象,老爷子自没有理由不高兴,只是老爷子到底不是昏庸之辈,自是清楚眼下的局面虽是大好,可下头的暗潮却是汹涌异常,自不免有些担心四爷压不住场面,这便和煦地问了一句道。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正自努力中,再过些时日,当可理顺诸方。”
四爷此番进宫,本意是来请老爷子出面力挺的,只是有了三爷作比较,四爷可就不愿弱了气势,这便有些个打肿脸充胖子地应答道。
“嗯,那就好,老三那头已是将黄河溃口堵上,如今多条水渠已是齐齐开工,形势喜人啊,老四,你这头若是也能办得稳妥,朕也就可以省不少心喽。”
一听四爷如此表态,老爷子原本就好的心情顿时更好了几分,忍不住便将三爷与四爷相提并论地好生夸了一番。
“皇阿玛放心,儿臣自当竭尽全力以为之,断不负皇阿玛之重托!”
四爷个性要强,又好面子,本来是想请老爷子出面去拿下太子这么块难啃的骨头,可被老爷子这么一比较,到了嘴边的话却又缩回肚子里去了,只是一味地咬着牙关,满脸坚毅状地表着态。
“皇阿玛,儿臣有话要说!”
四爷有顾虑,可老十三却是无所畏惧,这一见四爷生生将来意咽回了肚子里,老十三可是再也忍不住了,这便从旁插了进来,亢声说了一句道。
“哦?尔有甚话便直说好了,朕听着呢。”
老爷子显然没料到老十三会在此际出头,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旋即便松了开来,饶有兴致地看了老十三一眼,语气淡然地准了老十三之所请。
“皇阿玛明鉴,儿臣与四哥在下头没日没夜地拼着,人都快散了架,却有些嚼舌根的说我等只敢打苍蝇,不敢动老虎,儿臣等怒而争,奈何却被人驳得哑口无言,实是不甘心,还请皇阿玛为儿臣等做主!”
老十三不愧有着“拼命三郎”之外号,当真就有股狠劲,也不管老爷子愿听不愿听,刺儿话就这么一串串地往外冒着。
“十三弟,休要胡言!”
一听老十三这般说法,四爷心中自是欣喜得很,只因这话便是他自个儿想说却又不好说的正题,如今老十三这么一倒苦水,自是称了四爷的心意,只是欣喜归欣喜,四爷却是半点都不会表现出来的,不仅如此,还假作生气状地喝叱了老十三一句。
“四哥,您莫要拦着,小弟今儿个还非说不可了,这都到了啥时候了,再不说个分明,岂不让小儿辈得意了去!”
老十三虽是敢打敢拼之辈,却并非无头脑的鲁莽之徒,自是听得出四爷这喝叱背后的真实用心,紧赶着便作出一副怨气十足状地叫起了撞天屈来。
“嗯?说,老十三,你给朕说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当政四十余年了,啥风浪没经历过,又怎可能会不晓得清欠一事的碍难之处,实际上,老爷子就一直在等着四爷前来求助,也好趁机伸出援手,只是四爷不说,他也不好主动伸手,此际见老十三冒出了头来,还真就有心帮衬上一把,当然了,有心归有心,老爷子却是不会直接表露出来的,也就只是冷着脸地哼了一声,算是给了老十三一个开口提要求的机会。
“是,儿臣这就说,儿臣与四哥一并在下头下苦力,拼了三个月,总算是收回了一千三百余万两白银,可眼下再要清,下头人等都不干了,说是太子殿下都欠着十几万两没还,凭甚只追下头奴才们,儿臣气急,与那帮狗才争辩,可……,唉,儿臣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了,请皇阿玛明察。”
“哼!”
老十三这话诛心得很,看似在叫屈,实则是在逼宫,那意思便是老爷子不给太子施压的话,这清欠的差使就没法办了去了,以老爷子之精明过人,又怎可能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潜台词之所在,脸色登时便黑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