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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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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妯娌到了惠郡王府的花园内——这座郡王府本是当年谷太后给自己娘家封王之后,斥巨资修建而成。在谷氏当权的三十多年里,又不断增添和修饰,可以说是极尽奢华,与如今已改名为“止哀别院”的前永福长公主府可以说是各有千秋,都是宗室贵胄也羡慕的华府。

    这季节正是百花烂漫的时候,园中姹紫嫣红,处处开满了奇珍异草,间以青苔横生的湖石、爬满薜荔的山墙,又有曲折浅溪时隐时现,潺潺悦耳。进园之后,犹如远离了喧嚣尘世,步入城郊野外的空寂佳秀地。

    惠郡王妃领着众人在园中略转了一圈,领略了园中春光后,便提议:“咱们把宴摆在临湖的水榭那儿如何?湖边的杏花林正好让孩子们玩耍,那林子四周圈着竹篱,唯一的出口就对着水榭,若有人淘气想去湖边玩,正好被咱们看着!”

    “烟水渺渺的正可洗涤胸襟,自是极好的!”这次首先接话的是敦王世子妇小窦氏,她方才在路上折了一枝海棠花把玩,此刻顺手把花枝插在应国公夫人小庄氏的鬓发之间,微笑着道,“鲜花配美人!”

    “大嫂又拿我玩笑!”应国公夫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一瞬间有点尴尬,但以她的性.子,却也不愿为这么点小事扫了同一个房里嫂子的面子,所以一愣之后忙笑道,“要说配美人,不是应该您自个簪上的吗?却给我糟蹋做什么?”

    “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再死皮赖脸,又跟美人有什么关系?”敦王世子妇虽然是说笑的语气,但神情之中一闪而过的黯然还是被在场的弟媳们看在眼里——也是,作为江氏这一代的长媳,她都快抱孙子了,纵然年轻时候颇有颜色,向来也养尊处优,终究岁月不饶人,在这满园春光中,越发显得韶华已逝。

    如今她这么一说,气氛不免有些冷场,索性和水金机灵,含笑道:“大嫂您要不提年纪,只看人,谁能说您不是美人?只不过海棠娇俏里透着活泼,比较适合十一嫂,您如今可是压得住牡丹芍药的,不信让十一嫂给您折支来簪簪看!”

    “老太婆了还簪花,岂不是成了笑话?”敦王世子妇笑着推辞,“倒是你们年轻,这季节簪上几朵花儿最得宜!”

    “大嫂您不信我?”和水金娇嗔着扯了扯惠郡王妃的袖子,“八嫂您给我评评理,我哪里说错了?”

    惠郡王妃嫣然圆场道:“这么着,咱们先去水榭里,回头着人把园子里各种花都摘些来,咱们一起簪上!大嫂总不好推辞了吧?”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敦王世子妇也不是一定不肯簪花的——所以笑闹了几句,就这么定了。

    秋曳澜面上若无其事的跟着凑热闹,心下却有些怀疑:“真是话赶话才有这么一出一起簪花的事吗?还是设计好的?”

    就决定一会花送上来时一定要看看好,免得被坑到。

    片刻后众人进了水榭,但见内中设着成套的铁梨木雷纹榻几,四角各放一盆枝繁叶茂的牡丹,正开得累累;上首的八折琉璃人物屏风尤其招眼:琉璃光滑如镜,底座用铁梨木嵌象牙,还镶了一圈夜明珠,望去珠光宝气的华贵非凡。

    “这些都是以前留下来的吗?”敬郡王妃盛逝水忍不住出言询问。

    她这话问的有点小家子气了,但妯娌都知道她的出身在眼下的宗妇里算是低的,所以也都没放在心上。惠郡王妃颔首道:“都是从库房里取出来的。”又说,“从前谷氏当政,搜刮民脂民膏无数,库房里比这好的东西还有好几件,不过我们不敢私用,都送到东宫请母亲处置了!”

    于是众人都称赞惠郡王夫妇孝顺。

    说话的光景众人已按着长幼入座,惠郡王府的下人鱼贯捧上金盆伺候着浣过了手,又有两列彩衣丫鬟端了时果、糕点、扶芳饮等,依次摆放到众人面前的长案上。

    低头看着面前的银盏里被丫鬟小心翼翼的斟入扶芳饮,秋曳澜嘴角微勾,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器皿皆用银,这是生怕我来个宴上中毒坑她呢,还是为了打消我的戒心?”

    只是银器验毒到底太狭隘了,如今这只银盏固然光洁明亮,但想让她就此放下防备却也不可能——随众人举盏之后,她只略略沾唇便放下。

    一直到桂王世子妇挑起了一个话头,大部分人都参与进去了。她才从袖子里悄悄拿出支犀角簪,在盏中轻轻划了下,见无碍,方微微颔首——这根簪子是她跟秋千借来的。

    无论“天涯”在大瑞定鼎前还是定鼎后,乃至于延续到现在的角色,对于用毒都是颇有研究的。

    比如说乌兰香,就是“天涯”中人琢磨出来的。

    既然会制.毒,对于解毒和防毒当然也有心得。

    这支犀角簪据秋千原话:“天下之大,当然不敢说没有毒是它验不出来的。不过,真是那样的奇毒,我觉得也未必一定要放在吃食里,大可以悄无声息的让你中招了。那样除非你不去赴约,不然肯定得躲不掉!”

    但,“若惠郡王妃当真弄得到这类毒,她何必浪费在你身上?直接干掉你家夫君,岂非直接釜底抽薪?!”

    毕竟这次聚会又不是碰个面就走,是正经的摆宴,整场宴会什么都不吃,折磨人不说,回头叫惠郡王妃哭诉到太子妃跟前,太子妃肯定要质问秋曳澜对嫂子的猜忌!

    秋曳澜才不想给惠郡王妃这样的机会呢!

    众人用了会糕点果子,外间就有下人进来请示:“娘娘方才令婢子们去折园中百花,如今拣那开得最恰到好处的已经都折了来,敢问是现在呈上来,还是待会?”

    “现在拿上来吧?”惠郡王妃询问的四顾,“这才摘的花精神,否则这天里怕是搁一搁就要蔫掉了!”

    “八弟妹说的是。”敦王世子妇跟慎郡王妃都赞同,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于是那下人出去传话,跟着就有十数名粉衣丫鬟,托着描金绘彩乌木漆盘进来。盘中盛满了各色花朵,摆放整齐,摘之前显然还特意撒过清水。这会看起来朵朵含露,瓣瓣凝珠,本就万紫千红看不尽,如今更是春意盎然得充溢于室。

    百花的芬芳究竟出于自然,此刻杂于一室虽然馥郁,却并不难闻,但秋曳澜依旧蹙了蹙眉尖,谨慎的搁了银盏:她打过交道最多的两种毒,幽眠香跟乌兰香都是通过香味害人的,如今室中百香混杂,最适合掩盖这一类的手脚,却是不可不防。

    虽然说在这里的人也不少,包括惠郡王妃在内,但万一她事后找个理由给其他人送份解药呢?

    只是她默默观察了会,却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这时候一个乌木漆盘已经传到了她上首的敬郡王妃处,敬郡王妃一边拨弄中盘中鲜花,一边笑着转头问她:“十九弟妹你喜欢什么花?”

    “我看百花都是好看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不喜欢。”秋曳澜笑了笑,“十六嫂呢?”

    “我向来喜欢颜色艳丽又开得大的花,牡丹啊芍药啊都觉得好!”敬郡王妃说着,却择了一支浅粉月季在鬓边一比,问,“你看这朵跟我今儿个妆容搭么?”

    秋曳澜诧异的看了眼盘中:“不是还有两朵牡丹跟一朵芍药?”

    敬郡王妃忙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看其他人都在三三两两的挑选着,就把漆盘朝秋曳澜这边推了推,身体也靠了过来,小声道,“喜欢归喜欢,一来我姿色有限,贸然簪上花王反而叫花夺了风采;二来方才十四嫂都说了,牡丹合该大嫂才匹配,现在八嫂也簪上了,我怎么好再用呢?”

    说到这里她轻笑了一声,“要我说,今儿个这里最适合簪牡丹的,其实是你——你往主位上看吧,记得只看一眼不要多看,那朵‘青楼卧墨池’真格是艳得几欲滴落,可是八嫂簪着么……我方才望过去,先看的到底还是花而不是人!倒是你若簪上,定然是人花两相宜,决计不会被花压住的!”

    秋曳澜照她说的朝主位上一扫,果然看到惠郡王妃高昂着头颅,仿佛欲展翅飞起的双刀髻上,端正的簪了一朵色作深红近墨的“青龙卧墨池”——而紧挨着她正谈笑的敦王世子妇,却只簪了朵浅紫芍药。

    她将敬郡王妃的话中之意略略一品,便收回目光,微笑着道:“不过是簪着玩,本也不是咱们起的头,何必扫她们兴致?”

    自来花鸟不分家,花王牡丹常用于配鸟王凤凰,凤凰又常作母仪天下者的象征。之前和水金说牡丹、芍药都适合敦王世子妇,而敦王世子妇最终只选择芍药,却把牡丹让给了惠郡王妃,这站队的意思可谓是昭然若揭。

    而敬郡王妃现在说秋曳澜才是适合牡丹花的那个人,同样也是在表态。

    秋曳澜心中对这簪花的讲究有些不以为然——公婆身体都还不错,如果都像昭德帝那样长寿,她们这一辈人入主紫深宫还早着呢!

    这会就拿牡丹比来比去的,如今正居紫深宫、借口养病不问世事的陶皇后兴许敢怒不敢言,但东宫的太子妃若知道了,再宠媳妇恐怕也会不高兴吧?谁家婆婆受得了媳妇这么迫不及待的?太子妃自己都还没住到贝阙殿呢!

    所以随手从敬郡王妃递给她的盘里挑了一支鹅黄蔷薇,便示意下人把漆盘转走,末了低声对敬郡王妃道,“方才八嫂不是说了吗?得快点簪,否则缓一缓就要蔫掉了……所以说,现在簪什么不是一样?”

    敬郡王妃莞尔:“说的也是!”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敬郡王妃端起银盏呷了口扶芳饮,正要说什么,忽然一名下人走了过来,弯腰小声在她耳畔禀告了几句,敬郡王妃顿时皱眉,自语了句:“这孩子!”

    继而对秋曳澜解释,“瑰儿跟他哥哥姐姐们玩耍时不知怎的哭了起来,乳母哄不住,我得去看看……这会大家都兴致正高,还是不要惊动其他人了,待会若有人问起,弟妹给我说声?”

    秋曳澜含笑应下,目送她离去。

    敬郡王妃去了也没多久,就抱着江景瑰回来了,这时候室中气氛仍旧热烈,所以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只是敬郡王妃到底是唯一一个带孩子到席上来的,脸色有点尴尬,坐下之后,搂了哭得眼睛红红的儿子到膝上,才小声跟秋曳澜解释:“在北疆时,这孩子一直跟着我,几乎是须臾不离。结果方才放他去杏林里玩耍,就不自在了!这不,我一去他倒是不哭了,只是死活要跟着我……我只好带他过来坐会。”

    趁儿子不注意,声音一低,“赶紧哄他睡着,着人抱下去!”

    秋曳澜笑着道:“想是才来京里不习惯,等有了一起玩的小伙伴就好了。”

    敬郡王妃道:“就是——只是这孩子还小,还不适合去文粹阁念书呢!在家里的话,他姐姐比他大了几岁,又是女孩子,也不大玩得到一起……”

    两人说了会儿女之事,江景瑰忽然对秋曳澜鬓上的珠花感兴趣起来,闹着要摸——秋曳澜自然不会不满足侄子,伸手把他抱到自己怀里,低头让他抓着玩。

    “瑰儿听话!摸一下就算了,别扯痛了你婶母!”敬郡王妃叮嘱道。

    江景瑰倒也乖巧,果然只是摸了一会就作罢,转身向母亲张开手臂要抱去了。

    但秋曳澜却被木槿悄悄提醒:“敬郡王世子不小心踩着您裙子了……”

    她一看,果然裙摆上被江景瑰踩了一个分明的脚印,满是泥土落叶——毕竟这孩子之前是在杏花林里玩耍的。

    “这孩子……”敬郡王妃这时候也发现了,赶紧放下儿子,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擦,但大部分泥土落叶擦掉后,一个黑黑的印子却依旧分明。秋曳澜见状拦住敬郡王妃:“我去换身衣裳吧!横竖带了备用的。”

    敬郡王妃有些愧疚:“我陪你一起去吧?”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