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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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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生子的降生让原本已经初有定计的人又踌躇不前,所以秋曳澜月子里,探望她与双生子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一时间倒也看不出来落魄的趋势——江崖丹在“饮春楼”中醉生梦死的,玩了六七天才想起来回家。

    一回来就被秦国公跟前的老仆喊过去挨骂,这家伙虽然不靠谱也不怎么知道轻重,但听说弟媳妇早产也吓了一跳,赶紧问大人孩子的情况,闻说都好,这才如释重负,擦着冷汗庆幸:“万幸万幸,不然十九肯定不与孙儿罢休!”

    “你既然知道十九与他媳妇恩爱,他媳妇又有孕在身,居然还找上门去跟他媳妇说什么逛勾栏的话?!”秦国公简直被他气笑了!他知道这个孙子不争气,但有这么蠢的吗?!

    江崖丹悻悻道:“孙儿也没想到十九媳妇那么泼辣啊,祖父您问问,谁家弟媳妇会因为大伯子说话不中听,上手就打的?就是家里长辈也没几个人这样对孙儿不是?”

    “我看你就是挨打挨少了!”秦国公一点都没有替他出头的意思,冷然道,“这么大的人了,子女都要说亲了,还这么不争气——也是我老了懒得计较了,换作十年前,我不吊你三天你来问我!”抽你这个大伯子算什么?这孙媳妇前两天还半夜爬我这老祖父的墙头呢——就这脾气的女子,你居然跑去让她劝她丈夫陪你去青楼,简直就是找上门去讨打!

    秦国公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这才让江崖丹,“滚回房里去禁足一个月,敢到处乱走,敢惹事生非,我叫侍卫捆你起来抽!”

    这类呵斥江崖丹早就听习惯了,也不以为然,告退时还问:“孙儿总要先去十九那边跟十九赔个不是吧?不然十九他心里岂不委屈?”

    “滚!”秦国公摆着袖子,懒得再看他。

    江崖丹便先到江崖霜这边来,好言好语的哄弟弟——由于秋曳澜母子平安,江崖霜此刻心里对他怨恨不深,但想起楚意桐之前的态度,为防这嫂子回头在江崖丹跟前挑拨离间,说了:“八哥不必见外,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澜澜妊娠时吃的大亏才是根源。”

    之后,又道,“还请八哥给八嫂解释下,澜澜今次早产是嫂子赶巧了,绝非故意让嫂子难堪——八哥也知道,澜澜虽然底子好,但除夕那晚吃了大亏,之后我们一直都担着心,怎么可能让她冒险?”

    江崖丹一听就皱眉:“你们嫂子说了不中听的话?”他这人是典型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何况楚意桐虽然依旧年轻美貌,但进门到底有几年,新鲜感也过去了,闻言就沉了脸,“你放心,我回去就好好管教她!”

    “到底是宝儿的母亲!”江崖霜知道他这人翻起脸来说话做事无不诛心,虽然防着嫂子,但也怕他们闹出大事来,忙又提醒,“八哥你好好的说就是了,万不可急躁!”

    江崖丹哼道:“我晓得!”

    他回房去怎么收拾楚意桐,江崖霜这边转头就顾不上了——双生子果真是先天不足,出生当晚就情况不妙,江崖霜连夜请了林大夫来,林大夫也觉得棘手无比:“孙公子太小了,还不是足月出生,针灸与药都不可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这种消息当然瞒不住,次日很多人都知道江家才落地的双生子很可能不行了——这心情还没调整过来呢,又听说双生子福大命大竟然撑了过来!

    总而言之,秋曳澜坐月子的这一个月里,双生子一忽儿好一忽儿不好,把上上下下折腾得没有一个不瘦了一圈的!连不让下榻的秋曳澜,在满月酒上都让道贺的人群大吃一惊:“向来大家子里坐完月子没有不胖的,十九媳妇倒是更加清减了?”

    庄蔓看着两个好不容易哄睡了的孩子安慰她:“既然这么折腾都熬过来了,可见是有福的,你也想开点,不要太担心!”

    秋曳澜苦笑着正待回答,忽然门里进了下人来通知:“太后娘娘闻说今日十九、二十两位孙公子满月,特特有赏!”

    “陪我一起去叩谢娘娘恩惠吧!”秋曳澜起了身,对庄蔓等人道,“未想娘娘病中还记得这事!”话里难掩叹息——先帝弑母杀妹刃妃害子的事情出了之后,辛皇后在猝然之中被拥上了太后的宝座,可无论是新晋的辛太后还是辛家都没什么高兴的:江天驰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如今的太后母子不过是暂时替江天驰拿着东西罢了!

    何况以江天驰对江太后母女悍然下毒手的做法来看,辛太后以后如何且不说,楚韶基本上是别想活下去了——所以泰时殿的火还没熄灭,辛馥冰就瘫软在贝阙殿上,当晚开始一病不起!

    这段时间秋曳澜也是自身难保,根本腾不出空去关注她,却不想双生子满月,她还记着。

    “其实我前两日进宫时,皇……太后曾托我传话,想你出月子后去看看她。”谢完赏,让人把东西收拾起来,秋曳澜等人还席的路上,庄蔓轻声告诉她,“应该是为了陛下的事儿!”

    “恐怕是有心无力!”秋曳澜意兴阑珊的一叹,要搁以前她兴许还能通过江崖霜说上话,现在?现在江崖霜自己都前途叵测,更谈什么保住楚韶?

    “太后也真是可怜!”庄蔓知道她的无奈,郁郁的感慨了一句也不说什么了。

    这顿满月酒虽然热闹,但心事重重的人很多——晚上宾客散去,秋曳澜与丈夫安置之后,就说起了楚韶母子的事:“太后想我进宫去看她,恐怕是担心陛下的安危。”

    “这事找咱们没有用。”江崖霜闭着眼,淡淡道,“唯一的指望是通过小婶婆找祖父去跟父亲说,不过能不能成,我也无法肯定。”

    秋曳澜叹息:“我知道了!”

    两日后见双生子还算精神,不必她时刻陪在旁边,叮嘱过渠妈妈、周妈妈小心照顾后,便带着苏合进了宫——由于甘泉宫被烧了大半,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收拾出来的,楚韶登基之后,辛馥冰又不能继续住紫深宫了,所以暂且住了昔年叶太后所居的甘醴宫。

    甘泉、甘醴二宫在本朝都是皇太后的住处,前者安置母后皇太后,后者安置圣母皇太后。

    当年德宗皇帝驾崩,本该叶太后住甘泉宫,谷太后居甘醴宫。但谷太后仗着新君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叶太后又受废太子之事牵累,硬是抢了甘泉宫自己住,却把叶太后赶去甘醴宫不说,还指使宫人克扣用度,又削减伺候的人手,将原本也算翠瓦朱柱、富丽堂皇的甘醴宫折腾的不几年功夫就破败了下来。

    十一年前秋曳澜头次进甘醴宫时,这地方就荒凉得可以了。自叶太后故世之后此宫封存,更是毫无人气。

    哪怕辛太后住进来前仓促打扫休整过,依然透着沉沉的暮气。

    “你来了?”辛太后还在卧病,所以在寝殿里接见了秋曳澜,搁在锦被上的手瘦得鸡爪也似,只见骨头不见肉,淡淡道,“闻说你早产很是凶险,我非常担心……虽然上次托了蔓儿传话,也不想你可以这么快就来。”

    “我自己倒还好,借着月子里倒把除夕那晚落的病根去了去。”秋曳澜看着她如今的景况神情黯然,轻声道,“就是两个孩子让人揪心,索性这两天看着没什么事了。”

    “江家的孩子终归是有大气运的。”辛太后不知道是讥诮还是感慨的一笑,“倒是楚家的孩子……这两三代的福气都不怎么样!”

    秋曳澜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顿了一顿方按江崖霜的提点,温言问:“你身子不好,五姑姑来看过吗?我在家里听说,小婶婆是很挂心你的。”

    “再挂心又有什么用?”辛太后靠在榻上,有些哽咽的道,“蔓儿是不是跟你说,我请你进宫来是为了韶儿的事?”

    秋曳澜正要回答,辛太后已继续道,“其实不是的,我再天真也知道,这事你们能帮忙绝不会袖手;帮不上求你们也是为难你们……我请你进宫来,就是代韶儿谢谢你!”

    “除夕那晚,若不是你毫不迟疑的跳湖救人,恐怕韶儿那会就没有了!”辛太后自嘲一笑,“如果那样的话,后来正月里被先帝所杀的就不会是贵妃母子,而是我了吧?毕竟镇北伯他这会还没回京呢,国不可一日无君,总要留一个皇子撑门面不是?不然将来谁代表楚氏把这天下交给镇北伯?”

    秋曳澜心中酸涩,半晌才道:“小婶婆还在,总还有万一之想。”

    “陶婶婆难道不在?”辛太后闭了闭眼,低声道,“二叔公也在!可是母后与永福现在在哪里?”

    “不一样的。”秋曳澜吸了口气,认真道,“父亲他年轻时候就投了军,若说相处时间最长的长辈,不是祖父与祖母,而是小叔公和小婶婆——镇北军还是小叔公一手交到父亲手里的!当年小叔公过世,父亲不顾一切回京,固然有麻痹北胡的用意,但也是真情流露不是吗?”

    辛太后摇了摇头,虚弱道:“如今不要跟我说希望……我听不得希望两个字……没有希望兴许日后还能好过点。有希望最后失望了,我怕我会受不住……不说这个了,我本来想喊韶儿过来当面谢你的,可是现在我实在不忍心见他……所以就由我代他跟你表达一下心意吧!”

    “你不必如此!”秋曳澜想说自己那晚跳湖救人也是误以为湖里的是江景琨或江景琅,但看着辛太后如今的样子,这样伤人的话也真是说不出来——沉默了会,太后合上眼,道:“我乏了。”

    秋曳澜心头暗叹一声,站了起来,正待告退,外间有宫人匆匆而入,神情凝重的禀告:“北疆消息,镇北伯携眷,已起程返京!”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