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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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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元年三月初,阳都山,峥嵘谷。。ybdu。

    虽然山外还春寒料峭,山中却已经春暖花开,不知名的野花铺满了向阳的山坡,和煦的阳光洒在半山腰茅屋前的大石上,照在陈纪的肩上。

    陈纪抱着腿,和诸葛玄对面而坐。陈群拱手立于身后,眼睛眨也不眨的打量着头梳垂髻的诸葛亮。诸葛亮站在陈纪面前,不卑不亢,眼神平静。

    “小子有孝在身,万望陈君恕罪。”

    陈纪上下打量着诸葛亮,眉心微蹙,良久才道:“小小年纪,便已明悟天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怕只怕聪明外露,不能长保啊。”

    诸葛玄微微颌首,深有同感。

    诸葛亮微微一笑:“圣人生而知之,又当如何?”

    陈纪淡淡的应道:“圣人生而知之,亦能成就功德。可是,有哪一个圣人不是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苦楚,方能名垂青史?大舜有瞽父顽弟,多次遇险;夫子颠沛陈蔡,有阳虎之厄,何尝有一日清闲?”

    诸葛亮笑道:“又想名垂青史,又想清闲自在,陈君,你所欲太广了。”

    诸葛玄连忙喝止:“亮儿……”

    “不妨。”陈纪抬手示意诸葛玄不要着急,他笑眯眯的说道:“这么说,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诸葛亮躬身一拜:“大丈夫当兼济天下,岂能独善其身。”

    “那你说说看,嵩高山之战。结果当如何?”

    诸葛亮不假思索:“戏志才不自量力,欲在刘氏祖山击败天子,就算玄刀没有落入天子之手,恐怕也不能取胜。他兵行险招,欲以小搏大,非智者所当为。”

    陈纪眉头微蹙,沉吟不语。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欲用山水之力,非大仁大智者不可妄行。戏志才逞小智,欲以人力逆转山水。勉为其难。是为行险。”诸葛亮侃侃而谈:“兵者,奇正相依,原非无碍。可是戏志才自己力有不逮,又师心自用。他这险冒得也大太了。成。他未必能击杀天子本人。最多有所斩获,不能伤其根本。败,却反受其害。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你为什么说他师心自用?”陈纪不解的问道:“据我所知,戏志才虽然好用小道,但是为人机警,不是纸上谈兵之人。”

    “那他知道天子的境界吗?”诸葛亮笑了笑:“如果我猜得不错,天子早已明悟,他得到玄刀,不是荀攸告密,而是玄刀在召唤本命。”他看了陈纪一眼,淡淡的说道:“以区区陉山,如何镇得住玄刀的滔天水气?陈君,你应该把他藏在泰山的。”

    “亮儿,不得胡言乱语。”诸葛玄见诸葛亮出言指责陈纪,连忙喝住,不准他再说。

    陈纪却若有所思,良久才长叹一声:“没错,是我父子思虑不周。原本只想着靠得近些,看护方便,不料大军一到,我们只有望而兴叹,仓皇而逃。”他转而又道:“按你的说法,那天子早就明悟了,为何连许劭也看不出来,他本人又全无征兆。”

    诸葛亮小大人似的皱起了眉头:“我想也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其境如渊,深不可测。”诸葛亮两眼发亮,似乎有些向往:“以管窥天,以锥刺地,而欲知天高地厚,岂不谬哉?戏志才欲效精卫,衔粒石抷土而填大海,焉能不败。”

    陈纪一惊,爽然若失。过了许久,他才喟然而叹:“圣人东行矣。”说完,他从大石上走了下来,端正衣冠,从袖子里掏出一卷书,双手奉到诸葛亮面前:“青出于蓝胜于蓝,雏凤更比老凤清。孩子,我老了,儒门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

    见陈纪此状,诸葛玄也不敢怠慢,端身正意,陈群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肃穆如见大人。

    诸葛亮看着陈纪手中泛黄的帛书,有些迟疑。“这……这是什么?”

    “《风后书》。”陈纪微笑道:“与玄刀一样,是我陈家历代奉命看守的儒门至宝。如今父兄先后离世,我又老朽,精力衰退,不堪负此重任,只好将它托付给后来人了。”

    诸葛亮收起了笑容,躬身一拜,伸手接过了《风后书》。

    陈纪向后退了一步,再拜,转身离去。陈群留恋的看了最后一眼,紧紧跟上。诸葛亮赶上两步,站在山坡旁,目遂陈氏父子远去。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花树之间,他才退了回来。

    “亮儿,这个责任……可不轻啊。”诸葛玄忧色忡忡:“陈群亦非寻常之辈,陈纪却不让他承担这个责任。亮儿,就算你已经明悟天命……”

    诸葛亮抬起头,眼神发亮:“叔父,我要找一个地方闭关读书,希望能用十年之功读通此书。此外,叔父,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的命格。否则……”他沉默片刻:“我怕等不到展翅高飞的那一天。”

    诸葛玄轻叹一声,连连点头。

    ……

    陈纪扶杖缓行,不时的停下来,嗅嗅鲜花,看看绿叶,怡然自得。

    陈群跟在他后面,几次欲言又止,神情纠结。

    “长文,想不通?”陈纪停下脚步,看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欣赏了良久,这才笑道:“这一路走来,你至少叹了十八回气,看来是真的放不下。”

    “是的,父亲,我陈家为了保护这两件至宝,耗尽了十几代人的心血,为什么要交给这个小孩子?不错,他是明悟了命格,可是谁知道他的命格是什么,究竟能不能担起这个重任?”

    “那你是怀疑我的眼光了?”

    陈群一惊,连忙躬身道:“小子不敢。”

    陈纪斜睨了他一眼。无声的笑了起来:“长文,天道玄远,非其人不传。非不愿传,乃不能传也。玄刀埋在你祖父坟前三年有余,前后到坟前祭拜的人数以万计,可是谁能感应到玄刀的所在?为什么刘辩一到,玄刀就落入他的手中?我相信诸葛亮说的,不是刘辩在找玄刀,而是玄刀在召唤本命。”

    陈群有些失落。他也在祖父的坟前祭祠过无数次,却不知道玄刀就埋在咫尺之遥。一路走来。他也没能从嵩高山的战局中察觉到刘辩的龙渊境界。诸葛亮远在琅琊,却能见微识著,看出戏志才的破绽,诸葛亮的智力超过他何止一筹。

    这悟了命的人。就是聪明啊。

    “玄刀只有一口。不能兼得。《风后书》却可以化身万千。此去泰山还有数日之程,你可以看一看,能看懂多少。都是你的福份。”

    陈群大喜过望,连忙拜谢。

    “不过,你不要奢望太多。能看懂序文,我就心满意足了,也算是我陈家这些年没有白忙一场,你祖父和叔父在九泉之下,也能稍有安慰。”

    ……

    洛阳北宫西北角,濯龙池。

    密室里已经重新装饰过,墙壁上的春|宫被清除一空,又涂上了白。那三幅暗藏玄机的画像也被清除掉了,密室里只有一尘不染的四面墙,中央有一张锦榻,垫着厚厚的锦被。周围的墙帷后,几只青铜香炉散发着热气。

    刘辩斜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濯龙池的水声清晰入耳,就像一首永不重复的琴曲,丁咚作响。

    除了水声,周围一片寂静。

    刘辩的嘴角有一丝苦笑,一丝苦得化不开的笑。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也不知道这个结果是福是祸,只知道这个结果不是他希望的。

    龙渊一战,他孵化了巨龙,在龙渊水底畅游,逆水而行,仅以意念就击伤了戏志才和曹操,又以轻描淡写的一刀击败了关羽、孙坚两大破境高手,大获全胜。巨龙的战斗力实在是匪夷所思,可是带来的后果也极其严重,他为此昏迷了两天一夜。

    现在,袁术、曹操被击溃,袁绍主动放弃荥阳,退守酸枣,洛阳之围已解。可是,他却无法趁胜追击,一举荡平山东,统一天下。因为他孵化的巨龙不知去向,是还在龙渊,还是去了别的地方,他一无所知。没有巨龙的帮助,仅凭他手中的三五万人,他也许可以采得一两场战事的胜利,但从长远来看,他没有什么胜算。

    再者,他本人也遇到了大麻烦。破境给他带了敏锐过人的六识,如今他不仅目力过人,听力也好得难以想象。可这并不仅仅是好处,更多的是麻烦。

    你能想象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争吵,日日夜夜,不让你耳根有片刻清静的痛苦吗?

    刘辩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他现在能听清百步以内的一举一动,十步以内,甚至连蚂蚁打架的声音都一清二楚。这些声音天天在他耳边萦绕,没有一刻停息,让他痛苦不堪,烦躁欲狂。他可以下令当值的郎中都站到百步之外,他可以下令将密室用厚厚的帘子挡住,他可以下令将百步以内的地面扫了又扫,让所有的蚂蚁搬家,可是他无法让自己的心脏不跳,血液不流。

    心跳如鼓,血流如川,每时每刻,他都像站在砥柱的那块巨石上,倾听着黄河的咆哮。

    一时半会,也许会觉得气势磅礴,心情澎湃,可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片刻不停的这么吵,刘辩不胜其扰,快被逼疯了。

    亏得在他之前吕布、张绣都已经破境成功,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虽然没他这么严重,却也给了他不少启发。他不能让自己的心脏不动,不能让自己的血液不流,只能慢慢适应。

    在此之前,他只能躲在这密室里,深居简出。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难以想象的大麻烦。

    孵化巨龙后,他的欲念变得非常旺盛,几乎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难以抑制。他是皇帝,当然不缺女人,一回洛阳,他先和皇后唐瑛欢好一场。龙渊大捷,唐瑛也非常兴奋,着意奉承,两人几乎折腾了一夜,可谓是畅快淋漓,琴瑟和谐。

    可是乐极生悲,唐瑛第二天就病倒了,浑身冰冷,脸色发青。太医检查后,说这是寒意侵体,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可能危及生命。更重要的是,唐瑛得了极严重的宫寒,有可能失去生育能力。

    不用多想,刘辩就知道是自己害了唐瑛。而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如果他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一个女子能够为他生儿育女。

    他面临着绝嗣的危机。

    除了巨龙失踪,可能绝嗣两个危机之外,刘辩还有一个危机:长安不安,随时有可能生乱。

    年前,刘辩在河东收服了郭泰和杨凤的白波军,一部分降卒赶往关中,协助董卓镇守关中。有了这些援兵,董卓最终守住了小槐里一线,韩遂、马腾被迫撤出关中。

    关中的危机解了,有功的董卓却成了麻烦,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强娶皇甫规的遗孀马氏为妻,马氏不从,董卓凶性大发,不仅杀了马氏,还屠了皇甫规满门。

    如此一来,不仅北地皇甫不肯罢休,就连扶风马氏都急眼了,到刘辩面前哭诉,要求刘辩严惩董卓,为皇甫家、马家申冤报仇。太傅皇甫嵩虽然没有上书,却从那一天开始就闭门谢客。

    刘辩不能坐视不理,却也不能操之过急。在山东尽反的情况下,长安是朝廷唯一的退路,不能乱。董卓不仅手握重兵,和西羌诸豪又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万一处理得急了,逼反董卓,长安落入羌人之手,届时四面皆反,困守洛阳,刘辩的麻烦可就真大了。就算巨龙在手,他也未必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更何况巨龙还不知去向,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内忧外困,后院起火,刘辩心烦意乱,夜不能寐。不过,他更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负面情绪都没有意义,任何一点疏忽大意都有可能引发崩溃的危机,所以即使心乱如麻,恶念横生,他还是强迫自己静下来。深居简出,既是为了冥思苦想破解之道,也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破绽。

    他知道,在洛阳城里,皇宫内外,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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