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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还是不走?
楚云升犹豫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犹豫了!
他本以为那是个荒诞的念头而已,自己会毫不犹豫地返回地面,而事实上却没有发生。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回去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
为什么?
……
他们说到底都是第七纪的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不过是依附着自己而生存的人,大家相互各取所需罢了,真的有感情么?
自己还有感情吗?
楚云升猛地震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一面却根本压制不住地继续冒出这样的念头——
自己的泪早就已经干了,心头的坟也再埋不下任何人!
那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这些人真的值得自己一起战斗致至吗?他们又不是自己的亲人,不是小海,不是虎仔,不是……统统不是。
他们甚至随时都会背叛,随时在背后打自己一枪,就像艾希尔,就像第六纪的一些人。
可是,就因为将来有可能背叛,就要否认现在吗?这是一个逻辑的怪圈。
他说过必不弃你们!
他带着十七个血骑杀出过重围!
……
在战舰遇到苍白怪物围攻时,拔异为了让他活下去而果断放弃自己的生命。
在丛林的大地上,那些跨过火线的血骑们,从此将生命交在他的手上。
在沙漠之外的战场上,为了掩护他冲出去,数不清的血骑就此战死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为了守住他寄予希望的细高星舰,格鲁战死,小雅各战死,无数人战死。何团长也成了生不如死的罐头人,而为他战死过一次的布特妮更是再一次生死不知。
为了替他守住舰冢入口,肖纳失踪,极有可能已经阵亡,数不清的新血骑直接战死!
……
现在。自己要抛弃他们。独自逃跑吗?
他们尚未背叛自己,而自己就先背叛他们吗?
他为自己竟然有这个念头感到羞耻的同时,却仍然在找着理由!
或许。自己可以就这么悄悄地离开,反正他们都在深在地下,不可能知道自己已经抛弃了他们,而死亡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降临,至死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被抛弃了。
这不是很好么?自己反正也救不了他们,不如让他们就在期待中瞬间死去。
为什么明明知道必死无疑,而非要还将自己也搭进去呢?
他们迟早都是要的死的。
所谓的必不弃你,或许只有在掌控局面的时候用来蛊惑,或者同陷绝境的时候拿来鼓气。当有另外的选择并冷静的时候,还会在这样说,这样去做吗?
但人心永远是黑暗的吗?
……
楚云升觉得自己肯定是病了,要么就是疯了,因为他竟然真的就这么想了,根本控制不住就这样想了!
还有。那个人也活不了吧,他也不用面对亲手杀掉“他”的那一刻。
这是他最大的心病,也是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这样不是很好么?自己不是可逃避掉么?
等“他”死了,自己也就补死完成了。不是很简单了么?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艾希尔她们都能躲起来等自己死,为什么自己不能躲起来等她们死?
……
老子又不是神,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能救得了谁?
不对,这不是救不救他们的问题,他们并不需要自己去救,这是背叛,是抛弃,是逃跑!
但我活着还可以替他们将来报仇,还有一线的希望。
可是,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要活着干什么?不就成了行尸走肉,宇宙中一块会蠕动的“尸体”而已么!?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
为什么!
……
楚云升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仍然没有停下来,仍本能地以在惯性飞向外太空,这是自己内心的选择么?
……
意意斯有些吓傻了,望着天空中越来越远,渐渐消失的黑点,脑袋乱成一团浆糊。
它的蝌蚪战机被火焰洪流给逼了出来,现在地下世界一片的哀鸿,地底人一族正以惊人的速度死亡着,无数的蝌蚪战机从下面匆忙地逃亡上来,它已经下不去了!
世界末日要到了,尽管它们挖的够深,尽管它们一代一代地相承去构造理想的地下避世世界,可仍然逃脱不了末日的降临。
嗷卡人早就快死绝了,天羽族人也没剩下几个了,卡旦人就快完蛋了,海族人等死而已……所有的种族的末日都到了,它们地底人也躲不了。
它们虽然严重的偏科,但仍然是崇尚以科学认识世界的种族,并不寄托于有万能的神来拯救它们,可意意斯现在却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连乌奴使者都要畏惧的楚云升身上。
因为此刻,还能有可能力挽狂澜的也只有这个人了。
可是,它发现这一次楚云升飞上天空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足够几个来回了,却仍然没有任何回来的迹象。
望着那个即将在实现中消失的黑点,它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并因此而感到绝望。
“他不会回来了……”
意意斯喃喃地低下脑袋,一瞬间像是整个人都垮掉了一般失神空白,过了好久才重新恢复意识,眼中已是临死前的暗淡,并开始做它最后一件事。
对着通信仪,意意斯吸了一口,然后将拨通了一个信道,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
“爸爸,妈妈,我不知道你们此刻能否收到我的信息,但我希望你们收不到,因为那意味着你们可能在逃出来的路上,还活着……
这些年来,我一直让你们失望,当然也有让你们骄傲的时刻,比如考上地底大学的深地检测学院,可那毕竟不多,大多数的时候,我总喜欢与你们对着干,我现在很难过,我真不该那么做,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可惜……
我知道你们永远都是爱我的,不管我犯下多大的错误,这个世界也只有你们会无条件地原谅我,可是我真是一个蠢货,竟肆无忌惮地用它来作为武器一次又一次地刺伤你们。
那天离开家的时候,和父亲您大吵了一架,鄙视您早已落伍与无知,甚至骄傲地看不起您,指责就是您的愚蠢毁掉了我的理想,我的人生……我其实早就后悔了,想和您道歉,可是我可怜与可笑的自尊心让我始终没有去做,而现在,已经迟了,没有时间了。
我听母亲说,您虽然嘴上宣称永远不想再见到我,可是已经暗地里偷偷问过她好几次:我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对不起,爸爸,您永远是我最高大的父亲!
对不起,妈妈,我永远是您最疼爱的儿子!
我是意意斯,最后一次通信……”
意意斯抹去眼角的泪痕,平静地望着蝌蚪战机外面末日的火焰世界,关掉了通信仪。
蝌蚪飞行器的下方,星舰的附近,那些避难的异族人们仿佛也知道了什么,不再激动,也不再慌张,大人哄着孩子入睡,女人偎依着男人,静静地等待着末日的降临。
“下去和它们一起吧。”
意意斯对同样留下了遗言的飞行员说道,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实在太孤独了。
“意意斯——”飞行员突然声音抖动地大声说道。
意意斯心中一凉,转过身叹息道:“怎么了?战机失控了么?”
“不——”那飞行员似乎紧张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大声的喊着,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意意斯想飞行员一定是崩溃了,战机可能马上就要坠毁了,于是也懒得过去了,闭上眼睛安静地等着死亡。
谁知道,那飞行员见意意斯没了动静,竟然自己冲了过来,一把揪住意意斯的防护服,拖着它向前舱走。
“干什么!”意意斯有点发怒了:“死都不让人好好死吗!?”
“看,看——”那个飞行员大概是情绪过于起伏,以至于发音器官无法正常工作,像是某种受到刺激后的功能性障碍。
意意斯十分地不快,它就像安安静静地去死,这个飞行员不知道发什么疯!
顺着它手指的方向,意意斯烦躁地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却令它死灰般的心顿时砰砰直跳起来。
此时,它旁边的飞行员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只手舞足蹈地混乱地比划着什么。
“是他,是他……”
意意斯刹那间泪流满脸,冲上前去紧紧地抱着飞行员,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尊上回来了!……”
于此同时,星舰脚下的异族人们一个、两个、三个……纷纷地站了起来,望着天空上越来越近的黑影,它们中的许多人,第一次真正的觉得这道黑影不再是恐怖与噩梦的影子,而是——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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