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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国的学术界,有一个人无法忽略,那就是章士钊。早期的时候热心革命,身份也显赫留英归来,在民国多所大学担任教授。而且还和社会名流的关系很深。
紧跟章太炎、蔡元培等都是当年反清的骨干分子。和黄兴、孙大先生的关系也不错。
民国之后,他的主要活动在燕京,虽然也担任大学教授,可是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官场。可是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在燕京从政,熟悉他的人估计已经看出来了,一般的官职他真的看不上,他的目标是教育总长,最起码也是次长。这个职务确实不低,是内阁成员。
当然,章教授对曹锟他是百般看不上眼的,曹锟贿选的丑闻闹出来之后,他就在报纸上痛斥过。
可要是曹锟邀请他主管教育部,他可真的咬着牙说个‘不’字。
章士钊身上的标签实在太多了,不能简单的定义为属于哪个阵营,南北双方的势力,他都是朋友,不管是北洋也好,广州也罢,甚至连红色北方的阵营他也搀和一脚。属于八面玲珑的一个人,连他要出面了,还给他看不起的曹锟办事,估计曹大总统给的筹码一点都不低。
当然了曹锟现如今很忙,他忙着和张作霖斗智斗勇……不过在外人的眼里,这位斗法的结果真心不太靠谱,底下人都觉得牙瘆。趁着中场歇会儿的功夫,曹锟一转眼想起了南方也不太平,更奇葩的是他想起了自己是大总统,整个民国就他自己是最大的。可让他生气的是,民国的地方官员都不怎么听他的。
尤其是王学谦,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净惹事,他得办一下这位不知轻重的新晋东南王。
按照他的理论,张作霖蹦跶不了多少时间了,他已经掌握了对付张作霖的‘大杀器’,只要手里都的王牌一处,张作霖就得玩完。可曹锟也实在没有功夫去搭理长江南边的事了,可王学谦发展起来也太快了,一转眼的功夫都快赶上张作霖,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大从心眼里,曹锟是看不起张作霖的,那就是个土匪!他老曹家祖上八辈都是积善之家,都是良民。还能让这老小子叫板不成?
这股歪风邪气要杀一杀,要让张作霖明白,不服他这贴老膏药,就是不行!
可曹锟看王学谦不一样,留洋的博士。这位可是喝了一肚子的外国墨水,连肚子里的肝呐、心呐,都染黑了。曹锟也是知道厉害的主,他在私下里估摸着自己要比王学谦稍微差那么一丁点。当然他也不是处处觉得不如王学谦的,年纪比王学谦大……这个不算!老婆比王学谦多……算了吧,就他们这个层次,要女人和请个老妈子一样容易,真不是事。曹锟也没到没脸没皮的地步,还不至于指着自己的年纪倚老卖老。唯一让他有底气的是,他觉得自己在运气这方面,要比王学谦好那么一丁点。当兵打仗这么多年,别说负伤了,就是崴脚长鸡眼都没有碰到过,在北洋督军里,绝对是一等一的福将。说白了,就一句话,他福分高。
可福气这东西太玄了,平日里也不显山不漏水的,根本就看不出来。
得到关键的时候才能一鸣惊人不是?
可老等着也不来,让曹锟心里猫爪子挠似的难受啊!
许是想给王学谦添一点堵,曹锟让手下人去找人办的,目的就是给王学谦下绊子。这事就落在了章士钊的头上。在大人物眼里,别看教育总长是内阁成员,可是没有几个大人物会在意这么一个职务,就和司法总长的官职一样,基本上就当人情来送。
章士钊得了准信,这才卯足劲的拉关系。可结果很不理想,平日里面子很大的他还真碰了几次软钉子。别说周教授、胡适这样的先锋派不搭理他,连带着其他学界有身份的人也没有表明一个起码的立场。这样的结果就是,章士钊心急火燎的东拉西拽的也没有划拉来几个人。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让回京的吴佩孚知道了。
顾维钧在上海做什么,作为曹锟政府的最高机密,知道的人没几个,可恰巧吴佩孚是知道的,他一听章士钊在联络学生,就觉得不太好,恐怕要出事。
问了曹锟,才知道,根子是处在曹锟的身上。
“大总统,顾维钧从南方传来谈判破裂的消息了?”吴佩孚也吃不准曹锟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话的时候小心翼翼。按照他的理解,肯定是顾维钧在南方被英国佬为首的一帮列强们合起伙来削了一脑袋包,要不然曹锟也不会容忍学生们闹。
可曹锟呢?笑的和老太太似的,摇晃着脑袋一副得意的像是唱着空城计的诸葛亮,天底下他最聪明:“没有,好着呢!”
“可大总统知道街头学生要闹事的情况吗?”吴佩孚底气不足的问道,他不知道曹锟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曹锟翻着白眼一脸的不耐烦,当然他不是针对吴佩孚,而是针对王学谦,可惜对方看不到,这让他很生气:“我授意的,这小家伙趁着我和张土匪打仗的机会发展起来了,要不是腾不开手,我真想要让他知道一下,啥叫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吴大帅就剩下嘴唇哆嗦了,什么叫老将出马?您老从军40年,一路晋升到上将,可您老真的打过仗吗?
不带唬人的,曹锟还真没有打过仗,当兵的时候光顾着行军了,有他参与的战斗,要么已经把底裤都输掉了,行军到一半就开始撤退。要么就是等他赶到的时候,奇迹般的打赢了。当官的命更是没人比,打仗从来不用他操心的,连指挥部都不去,在家和姨太太们打着麻将,就能收到捷报。属于没天理的天降福将,上司都喜欢他,因为和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吴佩孚,吴大帅惊住了,南方的谈判顺利,也就是说学界传播的东西都是假的,谎言总是会有被拆穿的那一天,别看眼下闹得欢,最后怎么收场?
吴佩孚不淡定了,他原本是来要军饷的,三十万大军开拔,可不是一笔小钱,整个北洋政府都被这笔庞大的军费开支压的喘不过气来,财长更是整天玩失踪。没曾想一到燕京,在汽车在街头一路过去,就看到不少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聚集在街头,三三两两的,估计是搞串联。问题是他不像曹锟想的那么简单,不痛快了,搞个小动作就算完了。
吴佩孚是真的潜下心来研究过王学谦和他的浙军。
问题是,研究的结果是无解。
军事对比不能用数量来说话,历史上的精锐部队都不是以数量取胜的,几千人打的几万人满地找牙的比比皆是。而浙军……恐怕是民国陆军中的绝对精锐了。
用战列来说话,当年的李厚基为什么败的那么干脆?
一开始这位麾下两个师压着温应星和张载阳的第二师和守备旅打,而且第二师的主力已经快被击溃了。当然温应星的守备旅没吃亏,但也是稳固了防线,截住了闽军的势头而已。可是王学谦带兵抵达战场之后做了什么?
两个炮兵团,上百门火炮对着闽军的阵地足足打了两个小时火力覆盖,别说李厚基尿了,连吴佩孚都觉得膀胱一紧。直系和奉军在长城沿线打的难解难分,可这等大场面,从来没有发生过。这要多少炮弹啊!
后来传言都出来了,王学谦弄了三万发炮弹,打李厚基的时候一小半都没有用完,王学谦对李厚基的表现很不满,等打完了库存炮弹再投降多好啊!
败家成这样,谁还敢和他一起玩打仗?
这还是几年前,现如今浙军连空军都有了,这不是北洋的空军,飞机上连挺机枪装的都不是地方,而是正儿八经的战斗机,能把军舰都给干沉了,加上这个助力,吴佩孚觉得就算是拿出自己麾下的所有精锐和浙军在打起来,胜算也不大。
再说了,别说打完张作霖接茬和王学谦死磕了,就算是张作霖,也是今非昔比,吴佩孚应付起来也很吃力。
要不是张作霖在作战指挥上确实很面,完全是土匪火并的路数,在有多年大军作战指挥经验的吴佩孚眼里,确实不够看。要不然,估计直系的大军连应对奉军都要吃不消了。
吴佩孚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建言道:“大总统,某认为对南方的局势不能按照应对北方局势来。”
“哦,你说说看。”曹锟就喜欢听别人给他讲,因为自己是属大茶壶的,肚子里就是有货也倒不出来。
吴佩孚也算是豁出去了,开口道:“对张作霖要压,对王学谦要抚,两者不能同日而语。而且浙军眼下拥有海军、空军和陆军齐备,对付起来不太容易。”
“这倒是在理。”曹锟很谈定的做出评论:“可我看着他壮大,心里头不舒坦。”
别说曹锟了,北洋都不待见南方的势力,可王学谦的崛起太快了,都打盹的一会儿工夫,已经快成庞然大物了。可话还得劝:“大总统,你也不想一想,现如今的学生运动都和广州那边有联系,王学谦可不玩这些。你不是支持学生运动么?万一到时候控制不住,这燕京城不就乱套了?”
吴佩孚见曹锟有点意动,紧着说:“现在上海的谈判还算顺利,到时候想要恶心王学谦的都不成,这不是给他造势吗?再说了,万一这帮学生闹事,这可都是在燕京城里,闹起来最后不管有没有好处,自己这边都要遭殃。远的不说,就说当年学运最闹腾的时候,交通总长曹汝霖的房子都被烧了,都过去多少年了,这位都不敢在燕京城露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唉……”曹锟很生气,他不为别的而生气,他就是为当初自己为毛没有想到而生气。
曹锟是一个很能听的进去建议的人,当然提建议的那个人要对眼,说白了就是曹锟要觉得自己和对方是一条心的,那么对方才可能说出来的是真话。
比如现在,这位已经把半身像挂在城门楼子上的大总统,很没意气的长吁短叹道:“玉帅,你不在跟前,身边连一个能商量事的人都没有。”
总统府的秘书长夏寿田听到这话,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位可不止一次提醒过曹锟,玩过了。对付王学谦肯定不能用这种小动作,曹锟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觉得只要声势搞大了,来一个总统令将王学谦的职务给免了,就万事皆休了。可实际上,眼下民国的地方政府谁还听中央的?
曹锟最后只能让自己丢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选择。可曹大总统就是不听夏寿田的,他觉得夏寿田这样有本事的读书人是不会和他一条心的,这话太诛心了。可曹锟也有自己的理由啊!当年孙大先生被陈炯明从广州城赶跑之后,累累如丧家之犬,声望已经跌落谷底,连‘国党’都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恓惶模样。可夏寿田就是建议扶持孙大先生和‘国党’,原因很不可告人,估计和夏寿田的师弟杨度有关系。
可一转眼呢?
孙大先生重返广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竖起北伐大旗,目标就是要把曹锟赶下台。
两面三刀的小白脸,感觉被愚弄的曹大总统生气了,这孙大先生也太不是东西了,自己好心好意保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可一转眼就不认人了,还要赶他下台,这还是人吗?连带着把提建议的夏寿田也怨恨上了,他觉得夏寿田估计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反正,曹锟坚定不移的认为这家伙靠不住!
可总统府秘书长夏寿田呢?
他也是一肚子的冤屈啊!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南方没有孙大先生和‘国党’搞事,直系想要控制长江沿岸的几个省份就很难,需要给他们找一个对手。江苏的卢永祥、安徽的倪嗣冲、江西的陈光远、湖南的张敬尧……可都不是省油灯,一个个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夏寿田的本意是让曹锟在舆论上支持一下就可以了,可没想到曹锟一拍脑袋连大总统特赦令都搬出来,谁劝都不好使。这能怨他吗?
可当时的曹锟确实很兴奋,打从娘胎里出身第一次玩大总统特赦令,过瘾的很!
既然曹锟改主意了,那么受累的还是大总统府的秘书长夏寿田,夏大秘书长,他也没有自己亲自打电话,原本想着让底下人给章士钊去个电话,这事就完了。可想来想去,还是自己亲自打了这个这个电话。
再说章士钊,嘴上顶着一圈的燎泡,好说歹说的在燕京城各高校都转了一圈回来,光转悠可不行,还要把人说动了。可惜,没有多少人让他给说动了,最后距离既定目标连一小半都达不到。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很满足了,他本来就对学运很反感,虽不陌生,但和学生运动的成员接触不多。能够说动这些人也是许下不少利益的,比如说教育部的司长之类的官职,最次也要次长。
利益动人心啊!
高风亮节的有,但堡垒还不算坚不可破,还是让他用利益交换拿下了不少。
自鸣得意之间,迈开大八部进了自家在燕京的大宅院。还没进二门呢,管家急匆匆的跑来:“老爷,大总统府的夏秘书长让您回一个电话。”
“嗯哼!”这是京戏里老生的感叹词,和花脸的哇呀呀……基本是一个意思。每当章士钊摆出这幅神态出来,估计内心是极为得意的,管家也说了不少奉承话。
章士钊得意拨出电话,想着如何显摆一阵,回报自己的胜利果实的时候,就如同雷霆一击,耳朵边嗡嗡的,跟钻进了一直苍蝇似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半晌,才明白了,原来曹锟该注意了,学生游行不要了,还让他去将已经发动起来的学生情绪平复下去……
挂上电话,章士钊气地哇哇大叫:“曹大傻子,老子要是再相信你的鬼话,我就是水老倌!”
好家伙,连家乡的土话都带出来了,可见老章也被气的不轻。举起手中的茶壶想摔地上,可看着壶底的落款,舍不得了,这可是杨彭年的名壶,是他的心肝宝贝。要是把这茶壶给摔了,估计他章士钊距离被气疯也不远了。
没办法,心里头有火,没出撒去,嘴里头不住的哼哼唧唧溜达着往后院去,快被气糊涂了的章士钊转身进了厨房,在锅台边上看着一个大号海碗,他觉得合适了。用尽力气将厚重的海碗摔在地上,哐当一声,可把章家厨房的下人们吓的不轻。这位章老爷到底是怎么了?不声不响的来厨房摔海碗玩,还一声不吭的走了,不会是疯了吧?
没两天的功夫,燕京城大学圈子里就流传着这么一则传言,章士钊疯了……是被曹锟给逼疯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