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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鸡不成蚀把米,章士钊的心情可要比这严重的多,当然他的目标很大,不是一只鸡就那么容易满足的。从一开始他就瞄准了教育总长的位子。这可是内阁成员,要是搁在前朝,那就是礼部尚书,清贵的不得了的身份。
当然,民国了,皇帝被赶下台之后,以前的标准也变了。
现代教育在民国这块土地上艰难的成长着,老一派的人不认可,华夏拥有两千多年的学堂文化,稷下学宫的辉煌不是用一两句话就能抹平的。可新派人对民国的教育也不满意,因为觉得落后,赶不上趟。当然落后了,都是现学的,能不落后吗?
加上民国军阀割据,战乱不停。
教育!
这个在华夏太平时期无比高尚的事业,在民国却成了一个可有可无,不被重视的行业。
可就算是这样,教育总长的位置也是足够吸引人的,甚至能够不惜让章士钊这样的名流博一档子运气。可惜最后失败了,虽不至于说连底裤都输干净吧?但也是一场士气的打击,但最后收拾残局还是得章士钊出面,即便曹锟的大秘书长夏寿田并没有说过类似解决的办法。
读书人的事,谈钱是要翻脸的。不过请客吃饭送礼什么的就难免了,华夏是一个礼仪之邦,迎来送往的惯例数不胜数,章士钊为此破费不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虽让他动心了呢?
所谓风险越大,收益就越大。本来章士钊就对其难度就有过权衡,他不擅长的领域里,想要发挥好是不太可能的。学生游行,本来就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领域。说陌生,是他从来没有参与过;说熟悉,是在燕京的文化圈子里,总是会和游行有过接触。
或是褒扬支持,或是批判奚落。
章士钊是属于后者,按理说他应该担被人撅了面子,可现实告诉他,这帮人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可是他却深刻的领教了政客的复杂,曹锟的善变让他一时间难以处置。不得已,就算是投机失败了,欠下的账还是要还的,不过这么让游行停下来就难说了。其实他还有一层关系,‘国党’的人也参与其中了,相比之下,他觉得‘国党’还是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他想着找好说话的先开口。
可一开口,章士钊觉得不对劲,对方的眼神炙热而笃信,仿佛像是某种壮烈之态……感觉好像不是‘国党’的人,倒是同样在广州的一股力量。
“如果有困难,就退缩,还是革命党?怕死?……怕死……不革命……”
章士钊被噎的仿佛一口吞了三个滚烫的汤圆,还卡在喉咙口,那种难受劲仿佛有种信念在天空飘荡,化成一到天雷,将他劈死。好在章士钊是见过世面的,低着头,咒骂了一句:“愣头青!”
可心里却空荡荡的,因为正等豪迈是他的身上绝对没有的。他是一个喜好安逸的人,危险的事很少接触。当然想要朋友多,热心是一项天赋技能。
在外转悠了一圈之后,章士钊再次找到另外一个游行团体,对方客气了很多,但是委婉的表示:“章教授,你听说过年轻人吗?”
“多稀罕啊,满地走的不都是年轻人吗?”民国别的不多,可要说人……真心不缺。心里一下子把对方看轻了不少,这人说话云山雾罩的,以后还是少接触。
可对方的回答却让章士钊有种哑口无言的惊诧:“听人劝的,还是年轻人吗?”
反正章士钊是不知道神兽为何物,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萌宠之类的新鲜词,可是他知道,在这一刻,这一刹那,他的信仰被践踏的支离破碎的了,被一种所谓常识的东西被嘲讽了,带着无尽的忧伤,他回到燕京的大宅院,抬头看着高高的台阶和大门,仿佛周遭都是嘲笑他的嘴脸。
爱谁谁,爷们不管了!
……
章士钊最后放弃了,其实他也想明白了,这帮不讲义气的家伙。当初他求人的时候一个个端着,可要游行,要闹事的,早就打算好了,根本就没有听他话的可能。之所以会让他误以为被自己说通了才准备游行的,那是对方想要借用他的名头而已。
燕京文化圈谁都知道章士钊人头熟,路子广,就是想要省一点麻烦而已。
想明白这些的章士钊有种了无生趣的心灰意冷,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而燕京各个准备游行的团体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一声令下,全部出动数千学生上街游行。唯一可能出现变数的就是,曹锟政府会不会在最后出动巡警,当然巡警不可能是曹锟派的,甚至连大总统府的官员们也不会管,只能是底下人的主张。
可要是出动巡警,多半游行到最后会酝酿成为一场惨剧……
而在上海,顾维钧满足的在谈判桌的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是王学谦,还有英国外交团的李?法勒男爵,日本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可英国人没打算要声张,根本就没有请记者,也没有酒会,现场的气氛有些冷冽,可架不住民国外交部门官员脸上喜色不断。毕竟这是一次胜利,一次对于民国外交来说不小的胜利。收回的租界相比之下没有天津、上海、武汉等城市的重要。可能够收回英国租界,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
加上华盛顿会议后收回的青岛,民国在维护主权上已经获得了长足的发展。签字过后,顾维钧还驻沪总领事商谈公开的步骤,对方强忍欢笑,选择了一个对双方都比较有利的方式,公报。
顾名思义,公报是一种在媒体不够发达时期的产物,就和民国的政客们都喜欢用的‘通电’差不多,是将消息传播出去的一个途径。当然,公报可要比‘通电’正式的多,相比之下,‘通电’仿佛就像是儿戏一样不靠谱。
而这个公报时间双方都约定在三天之后,要是燕京的游行圈子知道一点内幕的话,就该着急了,这可是抢了他们的游行头条啊!关键是通报的内容可是和游行抗议的内容截然相反。李?法勒男爵选择的是《字林西报》,而王学谦选择用《申报》,顾维钧却选择用了《新闻报》,后两者都是民国发行量排名第一和第二的报纸。而《字林西报》的地位,在远东英文报刊之中也是霸主地位。
至于币原……他可不敢在日本的报纸上报道这次外交上的失败。
虽然日本让出的是杭州租界,只有300亩大小。可币原喜重郎知道相比民国,日本人的心灵更加脆弱。不仅国民的内心脆弱,军人的内心更加脆弱,甚至从来不接受失败的性格,让日本的军队变成一个偏执狂的集中营。不过日本人有一点好处就是,他们普遍认为被强者欺负是应该的,他们只是不承认被自己眼里的弱者战胜。而民国……显然在日本官方和民间,都不属于强者之列。
币原喜重郎不得不替自己的连襟考虑一下,对了他的连襟已经是新一任的内阁首相,海军元帅,加藤友三郎。
要是在《朝日新闻》上播报这一则新闻,倒霉的肯定是新组建的内阁,币原喜重郎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的失败,可谁让英国人怂了呢?
双方约定好之后,连一场庆祝的宴会都没有。
而顾维钧倒是神态轻松的站在银行公会主楼外喷泉附近,可准备离去的王学谦闲聊:“子高,这可是民国以来破天荒的好事,你就准备这么不声不响的过去了?”
“少川兄,你的庆功会在燕京,可不是上海!”王学谦看出顾维钧内心极强的表现欲想要迸发出来,却没有机会的难受劲。
顾维钧眨眨眼,觉得还是该让王学谦出点血:“可是上海可以提前办。”
“没必要,做官嘛!低调一点好。”留给顾维钧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上车离开。
边上的总长夫人黄慧兰有些糊涂地看着丈夫略微失望的眼神,挽着顾维钧的手臂很轻声问:“子高是不是有心事?”
“他……”顾维钧气地冷哼一声道:“他能有什么心事?肯定是在背地里挖坑让人跳了,我估计接下来他就要对那帮在报纸上诋毁他的人动手了,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声望正隆,加上对方估算失策,王子高估计要下狠手痛打落水狗了!”
黄慧兰糊涂了:“不是说根本就找不到对方是谁吗?子高就是想要动手都找不到幕后黑手,他能怎么做?”
“我的夫人哎,你也太天真了。他根本就不用知道背后诋毁他的人是谁,他只要认准了他最想要剔除的政敌就可以了,到时候的水到渠成的机会,他根本就不会放过。”顾维钧在政坛扑腾了这么多年,位置也够高,自然明白民国的这些政客,尤其是地方的督军们一个个都不简单。
王学谦能有如今的地位,并不是他福星高照,没有政敌。而是在有威胁的敌人出现之前,就会被他打击,就算无法彻底消灭对手,也能打乱对方的部署,这才是王学谦的生存之道。他可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对象,而是一头假寐的猛兽,任何忽视他的对手,最终都会走上失败的道路。
“真不懂你们这些政治家!”黄慧兰是不愿意去想这些问题的,她是一个女人,一个被顾维钧迷的神魂颠倒的女人。政治,其实距离她还很远。
顾维钧没有说话,所有所思的看着林**尽头,已经消失的王学谦座驾。
在上海耽搁了不少时日,他虽然对宁波的发展很感兴趣,可是他也明白,宁波可不是他的久留之地。除非他已经决定,放弃在北洋的优厚待遇,加入王学谦的阵营。可这样做,和谋逆有什么区别?民国的外交家都是没有根的浮萍,飘到哪儿算哪儿。南方,北方的政权都可以成为托付的对象。别看顾维钧是一个新派人,可骨子里还是不认可这种行为的。对外承认的政府只有一个,不管在那个国家,投靠非国际承认的政府,就已经是背叛了自己的事业,这句话,顾维钧一直没有说过,但他确实是这样做了。
对段祺瑞如此。
对曹锟也是如此。
唯一坚守的是本心。
这确实在北洋的官员之中很难得,谁都知道,北洋的政府官员的身份很尴尬。要论起重要性来,谁都知道军队的将领才是北洋的根基,至于政府……很少会被重视的。官员也多半接受了这个事实,承认军队的地位。
也许顾维钧和王学谦的多次合作之中,感受到了这位校友截然不同的办事风格,当然过程是痛苦的,可结局很美妙。这对于一个从走上政坛开始,就如同夹缝中的老鼠一样受气的民国外交官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美妙的经历了。顾维钧是有些意动,但在王学谦入驻京畿之前,他是不会选择投靠的,这是他的立场,不容改变。
曹锟在接到顾维钧的电报之后,也是虚惊一场,好在及时听了吴佩孚的建议,要不然可让王学谦得了大便宜。就像是游行一样,都是年轻人,冲劲十足,要是他们发现骂的‘汉奸’可能是‘英雄’,有多少人会被愧疚袭扰。
到时候人心在羞愧的无言之中,不知不觉的都靠向王学谦,那时候估计大总统府都要出面澄清一下。
曹锟红光满满的圆脸上,两条眉毛耷拉下来,暗道:“好险!”
三天后,燕京街头。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从各地聚集在长安街附近,要是以往,都不会驻足太长时间,可这一天来的年轻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愿。反而一个个表情严肃,一脸的凝重。几个领头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边上就有几个木箱子堆积起来的半人多高的台子,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嗓门最大的一个男学生将跳上临时搭建的台子,高声呼喊口号,到时候上千人呼应,振臂一呼,游行开始……
这个套路燕京的学生已经玩的很熟练了。
随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其中一个男生拿起准备好的标语小旗子,做好了上台的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不少人都激动的屏住呼吸,等待游行开始的那一刻歇斯底里的大喊……
不合时宜的是,一个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宁静,:“号外,号外,闽浙巡阅使王学谦大帅和外交总长顾维钧在上海和英日等列强签订和约,收回厦门、杭州、镇江三地英日租界,扬我国威……”
那位准备大喊‘严惩卖国贼王学谦’的青年一脸懵逼的站在台上,好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瞪着眼珠子,愣是一分多钟,没有说一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