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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仑港,张学良的眼神中有种离别时的伤感,连说话都有点哽咽。这次南下之行,让他看到了不少在东三省、奉天,根本看不到的风景和见识。
让他想起以往的沾沾自喜,无异于井底之蛙,不免双颊发红。
“汉卿,你将来是要为东三省三千万百姓谋福祉的人,商业不过是小道,成与不成,对你,对我,都没有大影响……”王学谦语气平缓、真挚、却如同夏天的河水一样温和。
这样的话,已经算得上是良言规劝了,可是张学良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样,梗着脖子说道:“王哥休要为小弟担心,日本人虽然嚣张狂妄,但东三省是民国的东三省,是我张家父子的东三省,汉卿绝对不会让王哥失望的。”
“诸事最难在于坚持,为兄就把坚持这两个字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守住本心,为百姓谋福利!”王学谦在心底里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假的可以,但问题是张学良实在是太配合了,以至于他都有些不忍心。
张学良拍着胸脯道:“我要好好干!”
稍微撩拨几句,就拍着胸脯要打包票。
其实,王学谦要做的很简单,就是给日本人添堵。日本的政府,赤字运作已经很多年了,对国内的军费都已经是捉襟见肘了。而作为海外利益的南满,已经不可能在本土获得资金上的支持。
一切都需要依靠南满自己的盈利来解决南满铁路扩建的目的。只要能够将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经营范围不断的缩小,那么就能压缩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在东三省的铁路扩建,为张家父子赢取时间。
不管张家父子在民国获得了如何大的政治成就。可实际上,在王学谦这里,这两人都不是成功者。
张作霖的水平要比张学良高得多,就算东北军在兵力上,军备上,武器上都要优秀于其他军阀的军队。但在战略上属于二流,战役指挥上。更是三流。要不是‘直系’自己问题严重,就算张作霖重用徐树铮当参谋长。可他面对吴佩孚,一样都没有入关的可能。
而张学良更是不堪,五万大军,各种火炮齐全的情况下。围困数千,没有重武器,缺衣少食,弹药奇缺的傅作义部整整半年,以失败告终。成就了傅作义善守的美名……
实在让人费解,张家是如何拿下关外五省的控制权的?
送走了张学良,民国的政坛学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导致了一场席卷南北的‘骂战’。
而发起这场‘骂战’的关键人物确实在民国政坛一直以好脾气著称的第一任教育总长,民国大学的奠基者蔡元培。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标志性的斗争方式。
放在‘民国’。任何一种斗争方式,婚丧嫁娶,阐述立场。迎合上司……都可以用一种方式来表达通电。
这是不是教唆人去摸电门的通电,而是通过电报,向全国发报,传播天下的意思。
而在民国,几乎所有的政治事件都以通电作为传播的媒介。因为消息传播的太慢,比如说报纸。天津的《大公报》送到上海的时候,大概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而上海的《申报》也不会比《大公报》快一天时间抵达天津。
可是报纸已经是正式传媒消息传播最快。也最迅速的方式了。
只有一个途径会比报纸的传播速度更快。
那就是通电。
尤其是政治人物,喜欢通电已经成了一种癖好,动不动就闹的全国都知道。可实际上,知道的人也就是一小撮人,这是一个孤冷的圈子,谁又是没事趴在电台前面,听这些个东西?
再说了,还要有一个前提,没电台,瞎折腾个什么劲?
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电台属于违禁物品,私人拥有,肯定是要图谋不轨。但民国却是一个例外,越是违禁品,越能勾起人们对其的探索之心。普通人不能拥有,但是英国人。美国人的电报公司有啊!再不济,让招商局的电报公司也能代发……
总之,形形色色的人,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高冷办法,来满足自己的声音传遍大江南北的野望。
在这一年的夏天,正好赶上了一群人文相聚,作为燕京的文人领袖般的人物,蔡元培有感于南北战争让民国的国力消耗,百姓不得安宁,正所谓‘亲者痛,仇者快’,决心联合同仁发表电文,希望消除南北的纷争,让民国的政客们认识到,国家统一,人民富强才是民主政府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互相攻坚,南北割据。
于是一份措辞严厉的电文,就在燕京的电报局被传播开来,很短的时间内就席卷了全国。
当然,在这份电文之前,还有一份电文,也是蔡元培前头,胡适等教授署名的电文。电文的题目很大,让人一看就是高端的竖立‘逼格’的样子《我们的政治主张》。可电文的内容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因为通篇都表达了一个意思,蔡元培牵头的这篇电文,只是表达的一个意思,以蔡元培为代表的文人们希望有一个‘好人’组成的‘好人政府’来管辖民国的政务。
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让人看着不禁恼怒,这算什么政治主张?
说的好人政府,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没说,谁知道燕京的这些文人们到底那根神经不对头,又要闹出一些幺蛾子的事来?
于是这些人被政客们认定,是酸秀才的酸水泛滥了,让人着实好笑。
可仅仅过了一个月,事情却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蔡元培联合燕京八所国立大学,在燕京美术学校,汇聚了教育界200多同仁的纪念活动。
当然纪念的事件也很奇葩。也只有在‘民国’才会发生,是几年前燕京的八所公立大学的学生,因为发对徐世昌的不作为,甚至独裁施政的无能政府,在总统府门前集会,遭到总统卫队殴打……好吧,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原本是一次很平常的机会。但是在会上,却发生了一些意外。
蔡元培突然提出。结束南北战争,在独裁政府已经下台之后,已经恢复了国会,民国获得了统一的希望。让那些曾经一度上窜下跳,现在依然不依不饶的孙大先生,不要再搞什么北伐,要承担起一个国民的应尽义务来……
说的还挺有道理:
众所周知,孙大先生北伐,护法,都是因为袁世凯破坏护法,才在南方公然反对独裁,走上了武装维护民主共和的道路。可蔡元培例数了自从徐世昌下台之后。北方政坛的‘新气象’,认定孙大先生北伐毫无根据:
第一,《临时约法》是孙大先生在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在南京提出的政治性纲领,而曹锟已经全盘接受了《临时约法》的所有内容。孙大先生没有理由反对自己提出的民主主张,如果继续想要北伐,联合‘皖系’余孽,和关外的张作霖,就是表里不一。自欺欺人。
第二,南方割据的局面。是阻挠民国走上统一道理的最大障碍,孙大先生难辞其咎。
第三,‘国党’联合曾经的独裁者段祺瑞和东三省的张作霖,肆意发动内战,破坏国内的和平希望,等于是与虎谋皮,希望孙大先生悬崖勒马!
……
最后,蔡元培还提醒了一下孙大先生,护法战争已经失去了反对的理由,希望你放下个人的野心,承担起一个公民的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意思就是,造反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民国需要建设,不需要你的存在了,你只要做一个良民,按时纳粮纳税就可以了。
加上前面一封电报,这份电报的内容就有‘诛心’的嫌疑了,目标直指在上海灰头土脸的孙大先生。
在曹锟提出‘和平统一’,‘民主共和’等条件下,孙大先生的人品被质疑成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从一个‘革命家’堕落成为一个‘阴谋家’,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如果是和‘国党’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但问题是,说这话的是蔡元培,他是什么人?是光复会的领袖之一,同盟会的主要核心领导之一,是‘国党’名副其实的元老。
如果是梁启超说这话,也就罢了。
但蔡元培说了这样的话,肯定会引起文化界和政坛的大地震。原因很简单,孙大先生在这些事情上,确实存了私心。因为从一个合格的革命者来说,坚持自己的理想,持之以恒的坚守自己的革命目的,是毋庸置疑的。
可孙大先生做的最不妥当的事就是,他反对强权,却和强权代表段祺瑞合作了。
并且不遗余力的拉拢张作霖。
虽然在‘国党’的核心层,不少人都知道,张作霖身边的高层也有‘国党’安插的人手。孙大先生并非一点准备也没有,可是如果放大了看,孙大先生的行为确实让人怀疑。
革命者的节操,在哪里?
与贼相谋,却说是为了正义,谁能相信?无异于‘曲线救国’一样荒唐。
如果‘国党’一直简直革命者的节操,从来没有结党营私,做哪些见不得人的事,公然和曾经的死敌联合,就是为了增强实力之类的想法。蔡元培这样的老好人是不会愿意出面指着‘国党’的私心的。打个比方来说,明朝的文官清流们发现,文坛的领袖竟然和东厂厂公称兄道弟的感觉是一样的。蔡元培甚至开始怀疑,他革命的是否站错了阵营。如今的民国,皇帝虽然没有了,但是冒出了无数的‘土皇帝’,一个个比满清的统治都要凶残。
国内战争连年不断,百姓生活甚至还不如在满清的时候。
读书人,往往会反思错误的根子在哪里,蔡元培发现就是在南方活跃的孙大先生。需要为眼下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负部分责任。作为曾经的同僚,战友,蔡元培希望他用自己的肺腑之言。让孙大先生认识到,和平统一是民国迫切需要的一条出路。民国如果继续内都下去,会让民国的国力更加不堪重负,最后沦为列强眼中的猎物,随意猎取的对象。
可实际上,孙大先生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玩火。
就算是依靠这种办法。最后‘国党’找到了一条出路,因为妥协和是非不分是忍辱负重的一部分。‘国党’原本还算干净的内部。也会变得浑浊不堪,藏污纳垢。实际上,已经不要等到哪一天了,现在的‘国党’内部。就很不干净。
可是‘国党’人就是不敢进言,尤其是在陈炯明发动政变之后。
而蔡元培的话,仿佛就是热油锅里被滴入的开水,引起的轰动不仅仅是政坛、文坛,更多的震动还是来源于‘国党’本身。
孙大先生,怒了。
汪兆铭,怒了。
胡汉民,也怒了。
……
蔡元培在同一时间,几乎变了成了‘国党’的公敌。讨伐之声不断。‘国党’在第一时间就反驳,‘国党’在上海创办的机关报《民国日报》就发表了两篇文章《被坏人利用的好人》和《问蔡老先生》,虽然标题还算客气。但语气却非常不善的质问蔡元培的立场问题。
‘国党’这些年的政治立场本来就很值得怀疑,谁上台,就反对谁的做法确实很不得人心。
而孙大先生想要北方的基地是广东,凭借一个省份的能量,是否有北伐胜利的可能且不说。那么随着战争的开始,广东显然是无力支持整个北伐战争的开销的。二千多万广东百姓必然会不堪重负。民不聊生。
蔡元培、李建勋、毛邦伟等人都不是位高权重的实权派,不过是在文化界名声不错的名流。
他们的联名通电。原本不该引起一场意识和立场上的争论和谩骂。
但是随着梁启超、章太炎、张继陆续加入,除了少数人支持蔡元培之外,其他人都是一面倒的对准了蔡元培。措辞一个比一个严厉,就差将蔡元培骂成是直系军阀的走狗,面对如此大的压力,直系方面却迟迟没有参与进来,给予蔡校长足够的支持,扮演了一个十足的猪队友。
这时候的曹锟,只要站出来表明立场,说些让‘国党’哑口无言的条件,比如说谈判的意图,任何问题都可以放在谈判桌上之类的话,蔡元培也不会如此被动。
以至于很少写文章的王学谦都忍不住了,写了一篇《秘密革命》的讽刺文章,让陈布雷发表。
陈布雷一看之下,顿时大为吃惊,可吃惊之余也知道王学谦的性格,平日很少参与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这次为何竟然干预起来。
“先生,这篇文章?”
“就署我的名字,我就不信了,一个少数人喊的砰砰响,却裹挟民意的政党,有什么理由将大义放在嘴边?太炎先生去过云贵,他会深入兵营,了解到士兵的革命热情?都是扯淡,他只是不过影响一些实权派军官而已。用这些话来搪塞蔡元培先生,本来就不该。还说他在革命的时候,蔡元培先生在德国。我算是看透了,‘国党’除了反对袁世凯称帝大得人心之外,其他都是为了谋取自己执政的野心。这种心态,祸国殃民。”王学圻侃侃而谈,丝毫不在意他正在做一件对陈布雷来说犹如惊天霹雳的事,欺师灭祖。
陈布雷踉跄的有些不稳,惶恐不已的提醒道:“先生,章太炎先生可是您的老师啊!”
“这倒是!”王学谦捂着脑门,但很快就释然了:“我师公俞樾好像当年也被我老师骂的狗血淋头吧!对……这是师门的传统,心里有话还不让说,非要把尊师重道挂在嘴边,这是伪君子行径,我们不能做。”
陈布雷着急道:“可是……先生,理由呢?”
王学谦瞪眼道:“看不惯!”
陈布雷顿时傻眼,王学谦说的理由简直让他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的这个理由,往通俗了说,叫‘打抱不平’;用江湖用语解释叫‘助拳’,根本摆不上台面的好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