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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就连一条破布条都没有穿的陈长风全身赤果着,身上一层层的黑泥、黑乎乎的肮脏不堪。偻着腰背着一大筐的矿石步履蹒跚的从低矮幽暗的矿坑之中艰难的向外走。
“大人。”在他身后的一名同样一副凄惨模样的西军用发涩的声音喊了一声。
陈长风顿住脚步,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微微侧身,说道“怎么了?”
“大人,早知道现在会是这个样子,俺们当日还不如就跟着小种相公去了!”那名西军惨然说道。
“......”陈长风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他又回想起来那个下着雨的夜晚。数不清的金兵漫山遍野的呐喊着冲出来,将西军彻底击溃!被西军上下奉如神明的小种相公就这么去了。
“唉~~~”陈长风也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疲惫不堪的身子好似灌满了铅水一般疼痛难挨,每天都是一样干不完的活!
看着一个个袍泽凄惨死去,他的心里早已经绝望!
“好想回家!好想回转陕西诸路!”如果能够再选择一次,陈长风绝对会去和金狗们拼命!也总好过现在这样屈辱的等着死亡到来的那一天!
“走吧。别出去晚了就连水都没的喝。”堂堂秦川汉子,在陕西诸路的时候也享受过锦衣玉食,何成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眼角滴落着浑浊的眼泪,微微扬起头,不愿让人看到。虽然这个幽暗的矿坑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楚。
双手紧紧抓住背筐的握扣,死死的勒在早已磨破皮的肩膀上。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前行没多远就看到一个背着筐的身影直直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陈长风心中一惊,急忙扔掉背筐上前蹲在一旁,伸手掰过地上那人的身子,借助微弱的光芒看过去。
“秦正!秦正!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地上躺着的这名生死不知的男子叫做秦正,乃是陈长风的亲卫!一直跟随陈长风多年,数年前北伐辽国的时候还曾经救过他的命!
跟在陈长风身后的那名军士也急忙上前,帮着陈长风把秦正扶起来。
陈长风伸出手死命的按着秦正的人中。布满血丝的双眼不停的落下浑浊的眼泪。秦正是他身边最后一名亲兵了!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这让陈长风感觉自己就快要垮掉了。
“大人......”斜靠在矿坑墙壁上的秦正终于醒了过来。半睁着微微散光的双眼,看着面前的陈长风。布满水泡的嘴唇轻轻蠕动着,嗓音沙哑的说道“俺要走了,不能再陪着大人了。”
“胡说!胡说!”陈长风一把抱住自己的亲卫,颤声高喊着“俺们都不会死!俺们都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陈长风的双手死死抓着地上的石子,已经攥出血来!他感觉自己胸口闷的无法言喻!这种感觉让这个八百里秦川出来的汉子快要崩溃了。
猛然站起身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出手将秦正背了起来。大步的向着矿坑外面走去。“哥哥陪你一起走!俺们一起走!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俺好恨!好恨呐!那天为啥不跟着小种相公一起走啊!”
双眼之中满是死意的陈长风突然间就爆发出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脸上满是坚毅之色的大步走出了矿坑。
正想着用胸膛去迎接那些新附军们的战刀,就这样死去总好过被活活折磨死!
大步走出矿坑,刺眼的阳光让陈长风睁不开眼睛。紧紧闭上双眼,缓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然后猛然间瞪到最大!
没有预想之中的长刀架颈,也没有看到满脸狰狞的新附军们怪笑着靠近。
他看到一整圈的全副武装的具甲骑兵们把自己给围在中间周围,狰狞面甲上那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面是一双双好奇、惊讶、鄙夷还有嘲笑的眼神!
陈长风傻傻的站在矿坑出口出,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兀那汉子,好生不害臊!大白天的光着腚。傻站着给俺们看着作甚!俺们只喜欢大白屁股的娘们!”一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士突然开口,大声调笑道。
“哈哈哈哈哈......”周围的那些骑士们全都大笑起来。
“你,你长风结结巴巴的说不完一句整话。眼前的事情太让人震惊了。“这怎么可能!”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却遇到这样的事情?陈长风一时之间傻掉了。
“好了!看你也是条汉子。别在那里傻站着了。快去前面喝水,吃点东西。恢复点气力之后就跟着俺们走吧!”那名发话的骑士就是陈方亮。
陈方亮按照烽堡投降军士被杀之前说的方向一路找了过来。这座矿坑建在一座山谷之中,而且守卫们极其松懈,除了监视矿工之外。都在睡觉避暑,那狼烟是根本就没人看到。
陈方亮率领骑队冲进来的时候,那些被马蹄声吵醒的新附军们还以为是自己的女真主人来了。慌忙出来列队迎接。衣甲没穿,兵器也没有带。
这场短促的交锋对于陈方亮和他带来的骑兵们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了。一个冲锋就解决了所有问题。还活着的新附军们全都被吓破了胆,直到这个时候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到远处那些跪在地上的新附军们还有那些尸首。陈长风终于反应过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嚎啕大哭起来“救救俺兄弟!救救俺兄弟!”
长青县坐落在一座小型盆地之中。三面环山,北有云门山,西有采凉山,南有六棱山、殿顶山。多条河流在此通过,最有名的当属白登河。一路往西南直下就是云州府!
看到远处接连升起的狼烟示警之后。狭小破败的县城当即关门落锁,城内少量的驻军和民夫壮丁都被征发上了城墙。目光之中满是不安的看向西边。
城内地位最高的是一名女真蒲里衍,名叫撒里彻。
此人原本是银术可的直领部属,在灭辽之战中负伤瘸了条腿不能再上阵。银术可念他作战勇猛,也立下过一些功勋,就把他打发的这里享福。
此刻接到示警之后,原本还在自己院子里喝酒的撒里彻当即派遣一名自己的奴兵前往云州府去求援。
而他自己则回到屋子里穿戴上战甲,拿出战刀弓箭带着奴兵们一瘸一拐的上了墙头。
日过正午,正是一天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墙头上的民壮们全都神情紧张的顶着毒辣的阳光看向远处。
没人敢下去休息。撒里彻的脾气极为暴躁,动则杀人!在着长青县之中无恶不作,人人都很害怕他。谁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
“都别慌!俺已经派人去云州了。要不了多久大军就会前来。不知道哪里来的草寇们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都好生在这里守着,等庆功的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撒里彻也知道这个时候需要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吃。守城还需要这些民壮,他一个人可守不住一座城!
“可恨!”撒里彻重重在墙头上拍了一巴掌,愤愤的说道“俺这里没有骑军,要不然这个时候就可以派出侦骑硬探前去打探一番,总好过在这里死等!”
“贵人。”一名奴兵靠上前去,奉承着说道“俺们也能骑马,不如让俺们去吧?”
“你们?”撒里彻满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挥挥手说道“你们充其量也就是会骑马而已!想做侦骑硬探?做梦吧?”
“是是是。贵人说的是。”那名奴兵急忙连声应道。心里却在暗自腹诽“等会真来流寇了一箭射死你最好!”
不待他再多说些什么,远处山窝转弯出突然闪现一名骑兵。紧接着就是第二名,第三名......直到密密麻麻的骑兵接连不断的出现在远处,城墙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随着大群骑兵越靠越近,城墙上的所有人的眼睛都越睁越大,心都不约而同的收缩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流寇!分明就是最精锐的具甲骑兵啊!”城墙上的人心里都在哀嚎着。不少人的腿都开始瑟瑟发抖,有胆小的就快要跌坐到地上了。
撒里彻死死攥紧了手中的战刀。脑门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远处缓缓而来的大队骑兵全都着重铠、持长兵!队形整齐,行军肃穆,就连大声喧哗的都没有!
数百上千之众前行带着直逼人心的赫赫威势!
“哪里来的这么一支强军?这怎么可能?北面还有这等强军?难道是辽狗余孽又回来了?没听过这个消息啊?”撒里彻微微张着嘴巴,低声呢喃着。
他想不明白在北边怎么会有这样一支精锐大军过来?这不可能啊!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搏杀的人了。眼光还是有一些的,单单是看那整齐的行军队列,还有大热的天气之下竟然无一人卸甲,全都是满身甲胄!军纪严明啊!
这是绝对的精锐之师。“这次完了。”撒里彻心里明白,就凭长青县这个破败不堪的小县城还有数百名毫无战斗力的孬汉们是绝对不可能抵挡的住这样精锐部队的进攻的!
“不!他们不是为了长青县!”撒里彻猛然间明白过来,这样一支强大的精锐部队怎么可能为了一座小小的县城而出动?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云州府!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