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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下午江云返回通州,会合了他的“卫队”,在通州住了一宿,第二日启程赶赴吉林,这一走就是一个半月。先到奉天见了他的副手、奉天情报总站站长田书榜及王月蝉,听了关东局势的总体汇报及十八镇的情况,由田书榜陪同继续北上,在农历二月十九来到了长春厅第十八镇三十六协司令部,鲁山及参谋长邓清华正好在这里。
山东此时已是嫩芽初发了,北国仍是一片冰天雪地。
“啊,真的是你!”看清楚真是江云,鲁山没理田书榜,一把抱起江云原地转了几个圈,“哈哈,真是你小子!可想死俺了!”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统制官的神态让站岗的哨兵感到惊异,不晓得这几个身穿臃肿皮袍的生意人模样的人究竟是何来历。
跟着鲁山出来的邓清华眼中也蒙上了水汽。
“回去说,回去说,啊,”江云叫道,“陆大统制,你要把俺的骨头弄折啦。”
“好,回去说。清华,安排酒席,将前两日打的野味都炖上,中午咱好好喝一杯。另外,将可以赶来的老兄弟都叫来,就说老家来人了。”
鲁山率领第一批出关的精锐离开山东是在光绪二十九年(1903)秋,屈指算来,已经过了三年半了,之间总部派了数批人员增援,但都是派来为鲁山部下的,真正的“钦差大员”还是第一次到关东来。
“小江云,司令那边咋样?家里好吧?”回到鲁山的居室,鲁山迫不及待地问道。
“鲁山哥,你问家里,是问嫂子和我那大侄子吗?”江云笑嘻嘻道。
鲁山出关的第二年,在“白岭支队”打完奉天战役后,龙谦曾考虑将李文秀母子送至关外与鲁山团聚。同样的,程二虎,熊勋,盛光等人也存在这个问题。但鲁山回信说关外局势紧张。部队一日三动,不适宜将家属送来。后来又考虑别的因素,事情就此搁下了。
“嘿嘿,你小子出息了啊,敢开你老哥哥的玩笑了啊。俺问的当然是咱山东老家,咱的老地盘。”鲁山笑呵呵地。
说话间,外面涌入一群人,都是听说江云来了的蒙山军“老人”,在亲热地拥抱打招呼的时候,江云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衣服都是深蓝色的厚毛呢大衣。显然是来自老毛子。
“对。光是听老田传来的消息总是隔着一层。你快讲讲,咱老家怎么样了?”七嘴八舌。
“鲁大哥,各位哥哥,山东一切都好。司令也好。你们想不到有多大变化了。这个,咱慢慢说。要讲,一天一夜也讲不完。司令率咱蒙山军主力南下之前,便决定派我来关外走一趟。哦,这是司令给你们的亲笔信,早就写好了的。司令南下后,担心朝廷对咱山东动武,我又待了一段时间,确信朝廷暂时没有向山东派兵的打算。这才请示宁司令,来看望各位老大哥。”江云撕开内衣的夹层,从里面取出一封密封完好的信函,“是给你的。”他将信函递给了鲁山。
当着十八镇参谋长邓清华、三十六协协统程二虎、三十六协副协统兼七十一标标统熊勋以及田书榜的面,鲁山撕开了龙谦的信函。仔细阅读了龙谦的来信。
“司令怎么说?”熊勋忍不住问道。
“哦,司令夸奖咱们干的好!司令惦记着大家,每个人都问到了,你们看吧,不保密。”鲁山转手将信件递给了邓清华。
“司令率兵南下的消息由老田传来后,大家也在担心山东的安全。毕竟宁时俊和叶延冰手里的都是新兵蛋子,没有经过大仗火的考验。弟兄们都嚷着要杀回山东呢。”鲁山回忆道。
“家里曾有让你们做出南下姿态以吸引北洋军北上加强山海关防守力量的计划,但司令没有同意。现在看来,司令的眼光还是准。不过,家里真没想到你们在关外搞出了这么大的局面,真是太好了!”江云兴奋地搓着手。
“出关之时,俺们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全是司令给的方略高明,利用了日俄战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然,现在最多拉起千把人的杆子就不错了,顶个屁用?”鲁山整理了下思路,“前些日子,陆军部派了个叫良弼的家伙来点验,授予了俺们陆军第十八镇的番号,直属陆军部管辖。呸!他管得了个屁!哈哈。现在德平、盛光等人带三十五协去了黑龙江,其余的老兄弟都在这里,商凤春留守吉林,你都会见到的。”
“干的确实漂亮。”江云正色道,“司令不知说了多少次,说你们超出了他的最好预期。黑沟台大战后,司令极为担心,生怕折损了老兄弟!老天保佑,司令惦记的弟兄都好好的。这可真是太好了!对了,听说小日本还曾派人行刺过?”
“全靠山东老家的支援。”鲁山脸上浮现沉思的神情,“几批派来的人马都是好样的,撑起了十八镇的台面。如果再有两百人就更好了,对了,老田,那封信你收到了吧?”鲁山在十八镇编组完成后曾与范德平、邓清华、程二虎及商凤春联名向山东请示,请求再派两百至三百名军校毕业生过来,特别是学工兵、炮兵及辎重兵等专业的军官。
“收到了,已经转回山东了。”田书榜放下茶碗道。
“至于小日本派人行刺,不值一提,几个杀手都被干掉了。他妈的,日本萝卜头硬是顽强,一个活的都没抓到。”
“你怎么知道是日本人?”
“嘿嘿,”熊勋笑道,“就那罗圈腿儿,还用问?”
“还是要小心些,你们让小日本吃了大亏。据说那个秋山好古在日本很出名呢。他的葬礼极为隆重,连皇室都派人参加了呢。小日本能咽得下那口气?司令一再提醒要加强安全保卫。”江云郑重道,“回到刚才的话题吧。你们那封信我知道。不过,以后不会再大批派遣人员出关了,”江云低声说,“你们这里不纯净了,司令有明确的指示,十八镇与山东的关系,保密的越久越好。大批的军官过来。再也无法遮人耳目了。而且,司令认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关内局势将更为紧张,主力离开山东后,山东急切需要大批军官充实训练新部队,所以,暂时不会调人来了,一切都靠你们自己解决……对了,奉天派了几个人过来?担负什么职务?”
“没给他们什么职务。大部分当参谋呢。哪里能让他们带兵?有两个人需要提一下。都是留学日本学军事的,一个叫蒋方震,一个叫张孝准。都是唐绍仪派过来的。蒋方震留在司令部参谋处,张孝准在工兵标。孔祥安说这个人可以。有两把刷子。”
“那,那个人真不错。”程二虎道。
“对我们,司令有什么指示?”邓清华将信转给熊勋,问道。
“很简单。扩兵,练兵,切实掌控好部队,以待时局之变。但不要向官府渗透,重点是军事。抓好军队就是你们的任务。”
“扩兵容易,北满到处是胡子。虽然人烟稀少,但再拉起几千人不是问题。关键是武器和军饷,俄国人不像以前那样全力支持了,一切都靠自己。”鲁山苦笑道,“现在俺算是理解了司令当初的难处了。养兵练兵比打仗难的多。养兵千日,用兵不过一时。”
一些情况需要跟鲁山私下交流,江云岔开了话题,“十八镇情况如何?”
有关十八镇编组的情况已经通过田书榜的奉天站上报了,龙谦完全照准鲁山的意见。但鲁山还是很详细地汇报了情况。
“十八镇以我为统制,清华是参谋长,商凤春为副参谋长兼参谋处长。三十五协协统范德平,副协统盛光,六十九标郑双庆,七十标盛光,三十六协协统是二虎,副协统熊勋。七十一标是熊勋,七十二标为丁小富。骑兵多,编了两个标,老蒋带一标,是主力标,现在跟德平东进黑龙江了。骑二标是胡子归降的头领,叫段兴茂。炮标为黄锦辉,工兵标为孔祥安,他是第三批出关的,辎重标为赵洪生,这是我们第一批收罗的,原来是马帮,老赵这些年对部队发展贡献极大……对了,张小丁当了情报处长,哈哈,跟你平级了?”
“喔,人强马壮了嘛。对了,老许干了啥?”江云没接张小丁的话题,却问起了另外一个人。张小丁原来是北京情报站建站元老,后调入奉天站,跟随鲁山部北撤吉林,组建了鲁山部的情报科,组建十八镇,被批准担任了情报处长。这个机构并不出现在公开的编制上,名单是挂在参谋处的,实际是双重领导,在帮助鲁山收集情报的同时,还负有监视部队的职责。对于张小丁的任务,鲁山以下程二虎、熊勋等都一清二楚。
“根据清华的建议,成立了一个教导队,用来训练下级军官,主要是排班长,老许自告奋勇干这个,领着标统的薪饷。”
老许就是许公持。蒙山军最早的“老人”了,也是最出名的神枪手,曾与龙谦较量过枪法。
“吃饭吃饭,江处长他们也饿了……”
饭后,被灌了不少酒的江云还算清醒,与鲁山闭门密谈。
“司令要我转达他对你的指示,另外就是如实回答几个问题。一是部队的稳定问题,关外部队的指挥权统属于你,不准分散。有没有不停命令或者阳奉阴违的。第二,就是对部队的战斗力做一个评估。你知道,我其实不懂军事,这个评估,还要你来做。第三就是部队面临的困难,敞开了说,我如实转报司令。”江云摆出了“钦差”的架势,谈话也就带了公事公办的味道。
“司令有什么指示?”
“司令要求你切实占据吉林和黑龙江两省,彻底消灭盘踞山林的胡子,逐步将吉黑两省打造成真心拥护我军的根据地。下一步,关内会派一些懂经济民生的人来,司令说了,吉林,特别是黑龙江,地广人稀,与山东有着不同的地理民情,最大的特点是官府的控制力弱。许多县份连县太爷都没有,很大程度上处于无政府状态。我军要充分利用这一特点,抛开官府,以十八镇为武力支持,大力建立我们自己的最下层政府。将一些不适宜打仗但忠于部队的军官派下去干这件事……除了练兵,你还要学习研究经济问题,努力实现部队的自养。你的敌人就是奉天,据说朝廷要在奉天新建一个镇。如果战端一开,你的任务就是带兵南下,击破奉天之敌。威胁山海关乃至京师。迫使北洋军两面受敌。如果山东遇到攻击。这边要迅速响应。但如果局势平稳,就让朝廷的那些鞑子继续做梦吧。”
“明白。这本是司令的在山东时的规划,我记着呢。”
“下面你就说说我必须带回去的问题吧。”
“先说困难吧。关键是后勤问题,我手里的兵是一次性的。根本不经打。虽说去年到现在,我从俄国人手里搞了不少武器弹药,但没有自己的军火厂,子弹打一发少一发,搞得我连训练都不敢放手了。如果俄国人不给了,朝廷也不给,事情就麻烦了。良弼来的时候,我提了这个要求,良弼是内行。仔细检阅了熊勋的七十一标,这是我最精锐的步标了。武器清一色的俄国造,口径与朝廷的德制系列不同,他说难,希望我更老毛子那边获得补充。说了个活话。不靠谱。俄国人最近国内局势很乱,好像也在闹革命党,俄国兵大部分都调回国了,余下的也要调回去。俄国人那条线也不靠谱了,这个最难。吉林和黑龙江工业基础不如奉天,光靠缴获根本是空话。”
江云点点头,神色凝重。
“关于部队的素质,七十一,七十这两个标勉强可以与蒙山军老部队比,他们打过黑沟台和沈旦堡,见过世面。六十九和七十二就差一些。炮标的实战经验行,但炮弹没补充,实弹射击训练已经停了,没办法。骑标应当比老迟手里的那支骑兵厉害,剿匪全靠骑兵,有经验,这边马多,在沈旦堡,我们狠狠从小日本手里抢了一批战马,组建了最早的骑兵。黑龙江西部紧靠草原,从草原上可以用枪弹换马,很便宜,我去年一年大约从草原上的蒙古牧民手里搞来了一千五百匹好马,俄国人还留下一大批,说实话,再组建一个骑兵标都不是问题。现在除了两个骑标,每个协还组建了一个直属的骑兵营,镇台也有一个骑兵营。但骑兵比步兵费钱的多,没有专门的骑枪,马刀也是坏一把少一把。”
“还是武器问题?”
“不,还是部队的素质。说实话,现在我对司令当初蒙山整军的那一套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我的部队扩张太快,缺少扎实的训练,特别是纪律的素养。一半的兵员来自招降的胡子,纪律极坏。前天,不,大前天我还下令枪毙了六个严重违纪祸害百姓的家伙。从撤出奉天,累计枪毙的不下百人了!但纪律还是不行,根本达不到山东时的水平。抽大烟的,逛窑子的,酗酒烂醉如泥的,屡禁不止。一些关内来的军官对我严整军纪也不满,认为这边不同于山东,不能照搬蒙山军军规……我认为,十八镇如果与司令的老五镇交手,别看一些部队打过黑沟台与沈旦堡,依旧是完败。”
江云神情严肃起来,“司令最担心的就是这点。实在不像话的,我带了司令的空白手令,可以调回去……”
“不,我有办法,但需要时间。总体上,主要的军官们还好,大家也算心齐,调动就不必了。像双庆,好不容易降住了六十九标那帮惯匪,换一个更麻烦。”
“明白了。”
“最后,就是部队的稳定问题。我认为,既有问题也没有问题。上层的问题少,下层的问题多。我虽然是十八镇的最高指挥官,但我没有司令的威望。自范德平、程二虎、邓清华、熊勋以下,特别是商凤春,更在意山东的指令,也就是司令的命令。而且,还有司令立的规矩在,大事需军政委员会大多数同意方可施行。”
江云眨巴着眼仔细听着。
“根据老家的指令,青军联已经秘密成立,商凤春为书记长,从关内过来的军官自然都参加了,还吸收了一批靠得住的关东子弟,现在人数大约有七百至八百人吧。所以部队中高层基本没有问题。但另一方面,由于招降了过多的胡子。下面还是不敢打包票。三个月前曾发生集体哗变,参与的是同一杆胡子,有几十人,一起逃了,根据抓回来的交代,原因是受不了纪律。虽然对于这些人,尽可能地将他们打散了分入各营连,但对于一些主动投奔的杆子,这样做不合适。这种情况需要时间来改变,俺觉得。要是再来一次蒙山整军就好了。这就是下层存在的不稳定问题。另外。假如部队遇到来不及请示的突发情况。或许会出现等待山东指令的局面。我认为这是危险的。这就是我说的一种不稳定。”
“嗯,司令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在我走之前,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我指的是在我们蒙山军系统的军官内传达司令一封命令,那就是鉴于变化了的形势,十八镇的军事行动由你负完全责任,可以先斩后奏。”江云似乎从鲁山的“报告”中听出了什么东西,好在龙谦在山东决定派自己出关“劳军”时,已经什么都料到了。
“感谢司令的信任……”
“这叫什么话?司令信不过你,还能信谁?”
“还有一个问题,”鲁山点了一支烟,这是江云从山东带来的烟卷。“司令要扩兵?”
“扩,尽可能地扩。”
“可是,我计算了下,现在除了老五镇,山东至少有一个镇了。这边一个镇,咱蒙山军已经有三个大编制的镇台了。司令一向提倡精兵路线,即便是与老袁的北洋军开战,我们至少有五成的把握吧?上次在河南会操,周毅的第十协不是干脆利落地干掉了曹锟?一个镇,光是军饷每月就是十几万,武器更是费钱……难道司令很快要举事?”
“这个,”江云习惯地扫了眼周围,“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如果夺取全国,三个镇哪里够?再有三个也不成。而且,司令曾对我说,几年间,世界局势将要大变,可能出现全世界范围的大战争,那可不是小打小闹了。日俄战争与其相比也差得远了。如果咱们现在不动手扩兵,特别是培养下级军官,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司令这样说过?”鲁山疑惑地问。
“局势变化极快。你我都料不到明年会发生什么,但司令知道。真的。”
“明白了。我力争用一年时间再扩一个镇出来。”鲁山重重地擂了下桌子。
“最后就是补给问题了。司令考虑到了你说的困难。一次性的军队是决不能成事的,兵也是必须练的,办法要你想。但司令认为,在推翻满清之前,山东没有力量帮助关外建立兵工厂,那个太难了。你知道,或许不知道,司令为此花了多少心血。光是电和钢,就是一个大的吓人的数字。我们没有钱给你建厂子,”江云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这是五十万银元,给你留下。这是老家可以凑出的最大数字了!以后每月至少接济你十万银元,其余的,就要靠你自己想办法了。司令说,俄国人的军队内部贪污腐化很厉害,可以花钱向俄国人买你需要的东西,眼下这是最靠谱的一条路了。另外,就是在俄国人的帮助下建立子弹厂和炮弹厂,机器要你想办法从俄国人手里买,山东可以派懂行的人来。”
“这个我已经着手办了,朱家宝很信任我,吉林已经有一个小型的兵工厂,可以修理枪械,但还不能造子弹和炮弹。有了钱,我可以找阿尔杰米耶夫将军想办法。”
“可以。阿尔杰米耶夫?就是俄国远东军副参谋长?他现在还信任你?”
“是的,这个人很精明,懂兵法,不过没安好心,总想着培养一支效忠俄国的军队,他现在是俄军总司令,我说的是留在关东的俄军。除了我,他们也找不到其他代理人。”
“你越来越厉害了。”江云笑道。
鲁山接过了那张银票,“能从吉林换到钱?”
江云微笑道,“山东商业银行马上就在吉林开办分行了,那是咱们自己的银行。鲁大哥,还有一件宝贝,你猜是什么?”江云再次变戏法般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己看吧。”
“啊,啊!”鲁山惊叫起来,“这么大了啊……”
“孩子很好,你放心。”
那是两张照片!一张是鲁山妻子李文秀抱着孩子的照片,另一张是李文秀与陈淑带着三个孩子的照片。细心的龙谦安排了这件事,这个时候,照相还是很时髦的事,但在济南已经有了照相馆。因为鲁山报告李文秀去东北可能引起官府的注意,从而暴露关外与山东的关系,所以否决了妻子出关的计划,也就否决了其他高级军官家属出关的可能。
现在,龙谦将他最希望看到的东西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