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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璟来这个时代已经有半年了,也经历了不少官场之争,不管是蔡瑁的暗算,还是张允的明斗,他们都多多少少都对他州牧之侄这个身份有所忌惮,不敢做得过份。
倒不是他刘璟依赖于这个身份,而是这一直是荆州官场的一个底线,就是刘表的权力。
在这个底线之下,有人可以借曹操之手杀他,有人也可以借用各种比武来教训他,但都没有像今天这个黄勇,公开叫嚣着要杀死自己。
并且说到做到,提着两支短戟,冲杀而来,完全把刘表的权威和荆州官场的底线碾得粉碎。
当然,黄祖可以借口他儿子鲁莽冲动,为情所困,他自己教子无方,但这都无法解释黄勇在柴桑码头搜查三天的事实。
只能说,黄祖已经知道了自己来江夏的任务了,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切身利益,不惜让儿子出面动手。
黄勇马速极快,片刻之间便冲到了几十步外,已经可以看清楚他的模样。
黄勇年约二十岁,身材并不高,只有七尺五,但两只肩膀长得又宽又阔,头大如斗,披散着头发,看上去就像被饥饿折磨得皮包骨的狮子一般,头大身子小,有点畸形。
黄勇刚刚听说,陶家管事带着两艘船向东去了,他便立刻猜到这是去陶家旧码头,别的船都没有去,为何就这两艘船去了,难道是刘璟来了?
复仇怒火在他胸膛内熊熊燃烧,他不顾一切地带兵杀来。
黄勇当然有为兄长报仇的想法,但更重要是兄长告诉他,陶湛已经喜欢上了刘璟,他亲眼看见他们两人同榻而坐。
这个消息足以让黄勇疯狂,他早把陶湛当做是自己的女人,任何人休想染指,就算是刘表的儿子也不准。
此时,黄勇就像饥饿的狮子一般盯着刘璟,喉咙里不时发出野兽般的低鸣,双手紧握铁戟,浑身发抖。
他忽然暴喝一声:“刘璟,给我滚下船来!”
但刘璟却没有理睬他,而是不屑地冷笑一声。
他也听说黄勇的武艺远在他兄长黄射之上,是江夏军中出名的猛将,但脾气暴躁,言语不合便动手,下手狠辣,毫不留情,死在他手上之人已不计其数。
这一点他看得出,黄勇手执两把铁戟,和典韦、甘宁都是一样的武器,每把铁戟至少重三十斤
黄射的武艺,刘璟领教过,比自己要略高一筹,那黄勇的武艺岂不是要比自己高很多?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但刘璟不慌张,他背着手,冷冷地望着几十步外的黄勇。
刘璟当然不会下船去和黄勇拼斗一场,他可不想死在这个蠢货的手中,但要他落荒而逃,却同样也办不到。
他只有凭着对时局的判断,赌上一注。
刘璟怎么也不相信,黄祖会让他儿子把自己杀死,那样一来,他和刘表连最起码的表面关系都无法维持,将直接面临战争,另外还有江东军虎视一侧。
而黄祖和江东有世仇,他又不可能投降江东,黄祖不会愚蠢到这个程度,形势尚不明朗,就先把自己置于死地。
如果黄祖真想把自己杀死,他根本就不需要让儿子出面,命手下扮作**,在江面上把自己暗中干掉,那岂不是还撇清了他黄祖的干系。
但黄祖并没有派人在江面截杀自己,说明他还不想和刘表撕破脸皮,他只是打算让儿子教训自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那么黄祖怎么及时阻止这个愚蠢的儿子呢?他就不怕儿子失手杀了自己吗?
刘璟已经发现,就在不远处停泊着一艘大船,刚才还没有看到,现在却不知不觉地出现了,刘璟可以断定,黄祖一定就在这艘船上。
有了这个发现,刘璟索性也放开了,他走上前,对大船喊道:“黄太守,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所有人的目光向大船望去,连黄勇也愣住了,眼中疑惑起来,难道自己的父亲在这艘船上吗?刘璟又怎么会知道?
这时船上帘子一掀,从里面走出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头大如斗,脸似南瓜,正是江夏太守黄祖。
他脸上有些尴尬,没想到刘璟竟然猜到自己在这艘船上,这让他感到很被动,因为这说明了刘璟已经看透自己的心思。
黄祖确实不想让儿子真的杀死刘璟,现在刘表只是让侄子和他共管江夏,甚至斗争还没有开始,强龙不一定敌得过地头蛇?
最后谁胜谁负,还为未可知,黄祖最大的心愿就是保持现状,既能得到刘表的钱粮支持,同时又能享受军队自立的实惠,何乐而不为?
正是这样,黄祖并不想和刘表撕破脸皮,至少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这样做。
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刘璟,给刘璟一个下马威,但黄祖又担心儿子手下无轻重,真的杀了刘璟,那就糟糕了。
所以黄祖也赶到了陶家旧码头,藏匿在船中,只等儿子将刘璟羞辱得差不多了,他再出来制止,却没有想到,刘璟竟一下子猜到了他在船上。
黄祖干笑一声,拱拱手道:“我听说璟公子到了,生怕犬子无礼,所以特地赶来,让璟公子受惊了。”
刘璟淡淡一笑,“多谢黄太守关心,只是我现在无法下船,又手无寸铁和令郎拼杀,你说我该怎么办呢?黄太守——”
黄祖眼睛一瞪,大骂黄勇,“畜生,我一个不留神,你就要给我闯下大祸,还不快给我滚!”
黄勇心中怒火滔天,却又被父亲斥骂,他恨得牙根都要咬断了,心中的嫉恨让他疯狂得终于失去了理智,他猛地将一支短戟向刘璟狠狠掷去,“你去死吧!”
刘璟却一动不动,眯眼盯着飞刺而来的短戟,他看得出,黄勇心浮气躁,出手时略偏了一点。
他冷哼一声,短戟从他耳边飞刺而过,重重地插在桅杆上,引来周围人一片惊呼。
连黄祖也吓得心都快跳出来,顿时恼羞成怒,儿子竟然当众扫他的面子,他大吼一声,“逆子,给我跪下!”
黄勇却不理会父亲,恶狠狠盯了一眼刘璟,“小子,算你走运!”
他调转马头飞驰而去,气得黄祖几乎要吐血,刘璟微微一笑,“黄太守不必生气,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有时候州牧也为琮公子头痛。”
黄祖叹息一声,“家有逆子,人生不幸,若不是我及时赶来,恐怕这蠢货就替我闯下大祸了,我回去非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给公子赔礼道歉。”
“黄太守严重了,我可以理解令郎心情,年轻人嘛!为情发狂很正常,过了这个年纪就好了。”
黄祖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想替自己开脱,没想到刘璟反而主动为他开脱,并没有指责他纵子行凶,更没有要去怒告州牧。
望着刘璟笑眯眯的模样,黄祖心中一阵紧张,他知道自己遇到劲敌了,原本是想给刘璟一个下马威,可现在看来,反而是刘璟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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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家大宅位于柴桑城西北角,紧靠通向长江的漕河旁,是一座占地三百亩的大宅,甚至比县衙都还大两倍,这也是刘表的默许,陶家老爷子拥有亭侯的身份,在政治上也可以享受巨宅美眷。
陶宅不仅占地巨大,同时也是一座城堡式的大宅,四周有护宅河,院墙坚固高大,上面可以行走护宅家丁,紧靠一座吊桥和外界联系,俨如一座城中之城。
刘表为了拉拢陶家,甚至还给了陶宅一个特殊权力,那就是准许陶家拥有五百人的部曲,还可以公开使用弩箭和长兵器。
实际上,这也是一个惠而不实的特权,豪门拥有私兵部曲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弓弩和长兵器更是在民间泛滥,陶家只是可以合法地拥有部曲和使用违禁武器,没有人可以用这一点来对陶家做文章。
但陶家拥有的私兵部曲却绝不止五百人,陶氏商行所拥有的船员、货夫就超过一千五百人以上,大多是精干的青壮,每年都要接受抵御水贼训练,加上庄园中的佃奴,一旦发生战事,陶家至少可以迅速动员三千人保卫家园,这也是当初陶家要从甘宁手中买五百军奴的缘故。
陶家有的是钱粮,唯一缺的就是人。
另外陶家在江东还有庞大的产业,不为荆州人所知,以至于陶胜可以成为孙权的坐上嘉宾,这也是刘表对陶家有点不满的缘故,以至于在张允栽赃一案中,刘表表现出了一种比较暧昧的态度。
尽管家业庞大,但陶家在政治上却始终比较势弱,只有一名陶家子弟担任了公安县尉,为此,陶家只能以联姻的方式寻求豪门庇护,家主陶胜娶了黄家之女为妻,而陶胜的一个妹妹则嫁给了江东大族陆氏。
同时陶家每年除了纳税外,还要另外给刘表和江东孙氏大量的钱粮援助,这才使陶家在复杂的南方局势中屹立不倒。
不过,一些受气和欺辱也难以避免,比如黄勇为了谋取陶湛对陶家的欺辱,打伤了陶家管家,张允为了谋利而栽赃陶家,包括这次黄勇搜查码头,骚扰陶家的祝寿客人等等,这些都表现出了陶家作为商人的软弱之处,除了忍受,陶家别无他法。
在陶家后堂,这次寿辰的主角陶老太爷正和十几名孙子孙女,以及几个重孙们聚集一堂。
陶老爷子名叫陶烈,即将七十岁了,在三国时代,七十岁足以是古稀老人,就算有几个,也大多垂垂老暮,而陶老爷却精神矍铄,红光满面,思路清晰,保养的非常好。
他也极为喜爱孩子,尤其是孙辈和重孙辈,每天有近一半的时间都和他们一起度过,在这几十个孙辈重孙辈中,他有几个孩子最为喜爱,其中一个便是陶湛,他为自己有这么漂亮的孙女而感到骄傲。
再过两天便是老爷子的七十寿辰,陶烈的心情也开朗,他最关心的,是客人们住得满不满意,吃得好不好,为了这次寿宴,陶家特地将十几家旅舍全部包下,柴桑城的十几座酒馆也全部转为供应陶家。
“听说黄家次子在城外闹事,有这回事吗?”
陶老爷子有点不高兴地问道,这是一个重孙告诉他,黄勇在码头上搜查客船,弄得人心惶惶,坐在祖父身旁的陶湛顿时脸色变得苍白,她当然知道黄勇是因为自己,在搜查刘璟,为此她特地安排大管事去接刘璟,也不知有没有接到,她心中有点担忧起来,同时对黄勇生出深深的愤恨。
陶胜迅速瞥了一眼女儿,躬身道:“回禀父亲,确有此事,我们已经连续向黄祖交涉,听说就在刚才,已经撤走了。”
陶湛心中一愣,难道是刘璟来了吗?所以黄勇才撤走,那刘璟有没有出事?一连串的疑问使她心中愈加焦虑,她就恨不得跑到码头上去,陶湛有些坐立不安,想找个借口离去。
陶老爷子感觉到了孙女的不安,有些奇怪地问道:“九娘,你不舒服吗?”
“回禀祖父,孙女有点头晕,想回房休息。”
“嗯!那就去了。”
陶湛起身给祖父和父亲行一礼,便匆匆去了,望着孙女走远,陶老爷子这才对陶胜道:“这次来了不少贵客,不仅州牧的次子琮公子要来,蒯家、蔡家、庞家都有子侄来祝寿,一定要让他们满意而来,满意而归,不要仅仅是当做一次寿辰,要利用这次机会,扩大陶家的影响,明白吗?”
陶胜躬身施一礼,“孩儿明白,请父亲放心!”
“我是不想操心啊!可是有些事,就怕你们还不懂。”陶烈低低叹息一声,除非他死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不为家族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