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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在叶畅身边的,正是《绣像三国志评传》第八卷,曹操用计赚走徐庶徐元直的那段剧情,就在这一卷之中。
娓娘的意思很明确,若是叶畅不从,她就要学习曹操,以家人胁迫叶畅。
她虽然只是用言语威胁,但已经犯了叶畅大忌,因此叶畅的目光顿时冷了起来。
既是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娓娘也懒得再劝说,便出了舱。
叶畅向两边舱头望去,只见各有两个蛮人守着,紧接着,一个蛮人大汉进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若是他硬闯或者大叫,只怕就是一刀剁来了。
“做得倒是谨慎……”叶畅不敢冒这种险。
大约不只一条船,接下来娓娘就再也没有出面。此时虽是大唐盛时,但吏治已坏,因此娓娘这一行,路上虽然也有遇到水面上的巡检,不过都被铜钱打发了。沿途靠岸也甚为小心,多是寻找那荒村野落,补充些食物木柴罢了。
叶畅是六月六日市赛结束之后离开长安的,他估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六月七日了。船摇晃得非常厉害,舱中沉闷,而充当遮挡的席帘也一动不动。叶畅靠着舱壁坐在于的地方,才喘了口气,突然间,听得一声巨响。
打雷了。
叶畅并不知道,此时一道惊雷击在长安的朝天门上,引起了雄雄烈火。这件事情,也成了朝廷里有些人攻讦他的借口,特别是张培,直接就说是叶畅的妖术引发了天地震怒。
不过这件事情,叶畅暂时顾不上,他现在琢磨的,是如何从这些蛮人手中脱身。
随着那声响雷,没多久雷声连绵不断,然后听得噼噼叭叭的雨点声打在船蓬之上。船摇摆得开始厉害起来,叶畅听得外头呜呜的风声。
“靠岸,靠岸”
有人在风雨中大叫,大约是另一艘船上的船夫在传达娓娘的命令。
这样的狂风,掀起的浪,足以⊥他们的小小船只倾覆。叶畅也暗暗有些担忧,如果因为翻船事故丢了性命,那可就太冤了。
船艰难地在风浪中行驶,没多久,叶畅听得那船夫带着哭腔的声音:“糟糟了,快,快来帮我”
叶畅霍然而起,但在他面前的那个蛮人,手中的蛮刀毫不犹豫拔了出来。
“蠢货,想一起死在这里吗?”叶畅厉声喝问道。
这个蛮人是娓娘亲信,一直跟在娓娘身边,因此叶畅知道,他是能说唐人官话的。
“不许动。”那蛮人大汉冷然说道。
“好吧,船翻了就翻了,反正我精通水性,淹死的不只是我。”叶畅嘿然一笑:“只是不知道你们当中,有几人会水的?”
这个问题,让蛮人汉子愣了。
会水倒是都会水,白蛮乌蛮,依水而居,岂有不通水性之理。但是,这可不是他们山中的沟涧,而是浩瀚的大河
“特别是你们那位郡主,她若是落入水中,不知能否自救?”
这话震动了蛮人大汉,虽然他自己不畏,可不能不替娓娘担忧。
“更何况,如今在船上,周围又如此风浪,你还怕我会跳河跑掉?”
最后一句让蛮人大汉点头,他问道:“那你说当如何?”
“那艄公如何说,我们便如何去做,在这船上,谁也不如他知晓得多”叶畅斩钉截铁地道。
“快来助我,快来助我,赶紧靠岸啊”恰此时,艄公又大叫起来。
这一次蛮人大汉没有再阻止,叶畅出了舱,只是眨眼功夫,便被水将人整个淋透了。放眼过去,只见一道道银线自穹空中落下,落入滔滔的河水之中,连浪花都溅不起,因为在大风的鼓动之下,河水自己翻腾起巨浪,而他们这两艘小船,就如树叶般,于风雨中飘摇。
这么宽阔的河水,而且浊浪滔滔,叶畅判断,这里仍然是黄河。
艄公拼命地摇着船尾的橹,但是作用不大,浪还是裹着船向下游飘流,离岸边的距离,并没有变得更近。
见叶畅带着蛮人都出来,那艄公大叫,众人或去帮他摇橹,或去拿桨。一船七八个人齐动手,船总算离岸越来越近了。
另一艘船上也有样学样,但是因为风浪太大,两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当他们靠上岸时,两船间相互都看不到了。
此时叶畅已经精疲力竭,与风浪搏斗,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暴雨还遮住了他们的视线。靠岸之后,叶畅环视四周,远处似乎是有一个小村,可看得并不真切。
“雨不知何时能停,我们一起去避一避?”叶畅对那些蛮人道。
“不行,先得去寻我们郡主”
这些蛮人已经有些急了,见不着娓娘,让他们一个个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但唯有一点,不放过叶畅,这件事情他们还牢记在心上。
那边艄公身上披着蓑衣,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船,根本无心关注此处。叶畅无奈:“好吧,那便顺着河岸向那边找,或许能与他们会合。”
留了一个蛮人看着船,众人顺着河岸向下游行去,走到半途,却听得身后有人叫喊。叶畅回过头去,只见那艄公与蛮人飞奔而来,雨天路滑,两人跌了几跤,却丝毫不敢停。
“怎么了?”叶畅问道。
“快走,快走,要决堤了”
艄公惊恐的话语,让叶畅毛骨悚然。
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唐时黄河水患的记载,因此,他不能确定,今日所遇,是否是一次黄河大决堤,更不能确定,自己遇到决堤能否活下来。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必须尽快跑,跑到高的地方去。
“快走”叶畅叫了一声,刚想向远处的一处坡岗跑去,就听得身边铮的一声响,蛮人的蛮刀擦着他的额头劈过
“寻我们的郡主”那蛮人大汉厉声道。
“你们自去寻就是,与我何于?”叶畅心中焦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对娓娘,并无半点情谊,原先只是想着利用她得到棉花,而当娓娘意欲将他掳走,甚至还拿家人来威胁他后,娓娘在他这的声望甚至由冷淡转为敌对。此时危机时刻,让他豁出性命去救娓娘,实在是办不到啊。
“郡主说了,不得放你走要想走,只有死”
叶畅简直无语了,这个蛮人怎么就是一副死脑筋?
不过面对雪亮的蛮刀,面对这种一根筋的家伙,叶畅再能言善辩,再有诸多智计,急切间都派不上用场。因此,他便只能被这厮逼着,也跟着向前跑。
那艄公却飞快地跑远了,在他们身后,一条水线渐渐而来,速度倒不快,看起来并不是大溃堤,而只是漫堤。
此时中原地带苦旱久矣,长安城中的市赛,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是为了乞雨,突然而来的暴雨,让许多地方措手不及。而土壤于裂板结之下,再被水一浸泡,很容易出现塌方、管涌。在准备不足的地方,发生漫堤也是难免的事情。
发觉现在还只是漫堤,叶畅稍稍安心,看来现在找不着娓娘,这些蛮人是不会放过他的,故此还是先找到那个蛮女。
大堤之上,出现漫堤的地方不只一处,不少地方都得淌着水过去,看到这一幕,叶畅心中更是忧急。
“前面……找到了”
还是蛮人眼尖,看到前方的一艘船,不由欢呼了起来。叶畅看着那艘船,却没有那么高兴,船边并没有人影,更重要的是,船已经被浪推上了堤。
“没有人”
靠近船一看,蛮人顿时呆了,船确实是娓娘她们的船,但是船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叶畅也上了船,他却不是找人,而是望着船中的一个包裹,随手便将之提了起来。
里面是蛮人准备的于粮。
“顺着这边走”叶畅将于粮系在身上,然后找着方才见到的那村子:“快走”
“我们要找郡主”
“蠢货,你们的郡主岂象你们一般蠢,眼见这暴雨涨水,她必是往高处去避了。这附近,就那村子所在之处高,还不快走”叶畅喝道。
那守着他的蛮人大汉尤自不信:“你确定?”
“你们郡主为何要请我去越析诏?不就是我比你们聪明么?”叶畅这个时候,也只有扯出娓娘的大旗:“这个时候,不听我的难道还听你们的?”
此语说出,诸蛮方才同意,叶畅见那蛮人大汉意松,便带头向村子跑去。
哪知道才跑了几步,那蛮人大汉便追了上来,手中的蛮刀在他身上直笔划:“若是郡主不在那儿,我便给你一刀
“你这蠢货,你们郡主走得匆忙,连船上的米粮都没带,你还不回去背一些来,难道过会让她挨饿?”见他紧跟在自己身边,叶畅心里极是不舒服,喝了一声道。
那蛮人大汉果然是有些憨的,但他对娓娘却是最忠心不过,觉得叶畅说得甚是有理,当真回头去背粮食了。当他背起粮食再看叶畅时,叶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之中了。
“不好,上当了”蛮人大汉顿时明白,自己被支开了,他心中恼怒异常,一直都是盯得紧紧的,原以为叶畅再狡猾也没有办法,却不曾想他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给诳了。
他却不知,这是叶畅的一个小小心理暗示,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叶畅哪里有把握确认娓娘如今的位置,选择那村子,只是因为那村子近,而且村民定然知道哪里会更安全些。
暴雨狂风之中,行路都艰难,何况奔跑。当叶畅跑到村子前时,早就摔得如同泥人一般,再看身后,一个蛮人都没有了。
“砰砰砰”
他冲到村头一户人家前,拼命地敲着门。门里传来一个紧张的声音:“谁啊?”
“漫堤了,漫堤了”叶畅大叫道。
除了自己逃命,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村子的人,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知觉。
“什么?”屋门被打开,一个汉子神情慌张地出来,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大河漫堤了”叶畅指着身后叫道。
不必指,那汉子只是冒雨向外走了几步,便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道水线缓缓地向着村子这边升了过来。他顿时大惊,调头就往屋里跑:“快出来,快走啊,涨水了,漫堤了”
转眼间,这户人家便鸡飞狗跳起来,连叶畅闯进院子里也没注意。叶畅一眼瞧见挂在堂前的一具铜锣,上前便摘了下来,然后随手抓了根棍子拼命开始敲。
“当当当当”
铜锣刺耳的声音响成了一片,这声音超过了风雨声,只有偶尔的雷声才能将它掩住。在这声音之中,整个小村都被惊动了,躲在家中避雨的人们,纷纷推门出来察看,然后一家家哭爷喊娘的声音便响起。
“村里谁管事?”见这边乱成一团,叶畅劈手拉过一个村民,厉声喝道。
“是五叔公,是五叔公”
“带我见他去”
“我……”
“想要村子里人活命,就带我去见他”叶畅扳正那人,瞪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个荒僻村子,不会有多少人口,现在来看,有四五十户,少说二三百人总是有的。这种村子,没有主心骨,面对危险只能各顾各的,最后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为他气夺,那汉子真带着他到了村中唯一象样点的屋前。此时虽号称盛世,但实际上普通百姓还远算不上富庶,后世学者研究之后,发觉至少有两成的百姓要忍冻挨饿。
此时这户人家,也已经乱成一团,一个老汉指挥着五个壮汉又是背这个又是背那个,叶畅上前喝道:“老丈,你是村里管事人?”
老汉翻了他一眼:“你这外乡人,离得远些,自个儿逃命去”
“你只管自己一家,村里几十户,你就不管了?”
“哪里顾得那许多”老汉一把将叶畅推开:“再不滚开,便唤我五个孩儿来给你一番好揍”
叶畅顿时想起,这可不是有着严密基础社会组织的后世,而是大唐
这老汉只顾自己逃命,不管村中旁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因此村子里伤亡惨重,也没有人会追究他的责任。
见他还不走开,老汉的儿子们当中,便有两个瞪着眼睛叉手过来,其中一个性子急的,更是伸掌便要推叶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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