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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他的仍然是叶畅的拒绝,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疾驰而来,远远见了叶畅便下拜道:“叶郎君,某奉命来传消息,李邕已死于狱中”
这个消息一出,李白的神情僵住,而杜甫则目光变冷,他长叹了一声道:“既是如此……”
说完之后,他拔出剑,在袖子上挥过,一片衣袖飘然落下。然后杜甫转身就走,口中悲歌道:“长啸宇宙间,高才日陵替。古人不可见,前辈复谁继。忆昔李公存,词林有根柢。声华当健笔,洒落富清制……”
“十一郎,我去追子美,尽力帮你劝劝。”
李白这个时候也只能无奈了,饶是他潇洒多智,可两边都是朋友,总不能厚此薄彼。而且李邕之死,叶畅只有欢喜的,杜甫却是伤心欲绝,毕竟当今名士中,真正以厚礼待杜甫的,唯有李邕一人。
正是士为知己死,杜甫不出言责骂叶畅,只是划袖断交,已经是有修养了
叶畅点了点头,心中也是颇为伤感。
此世已经与王维关系不睦,若再与杜甫关系不睦,当真让人遗憾了。
回过头来,看着那些部下,叶畅长吁了口气,然后大声道:“都收拾好来,明日动身,便去登州”
登州自古就是良港,此时正是梅子黄时日日晴的天气,海风轻拂,晴空万里,让人胸心开阔,一些积郁,由此散去。在登州也只呆了三日,补充足了物资之后,叶畅便下令出航。
对叶畅的命令,苏粗腿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船不难操纵,都演练了一个月,虽然还不敢全速,不过早就可以出海了。好的水工,都是风浪里搏出来的,却不是这般在风平浪静的水里挣腾能弄出来”
在叶畅征询他意见时,他如此说道。
因为洋流的缘故,叶畅的船队并没有取道渤海口外,而选择了渤海内的水道,也就是后世庙岛列岛以西。环渤海洋流是逆时针方向转动,到这里受地势托动,开始折向北。再借助来自东南方向的季风,他们的船速可以更快些。
“若是有精确计时器就好了……张休研究了两年,终究还不能将这个问题彻底解决。”叶畅有些遗憾。
在船上,有人将绑着浮木的绳索抛入海中,浮木下面有石头将之定住,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沙漏,根据沙漏漏沙情况来判断时间,再根据浮木与船的距离来判断航速。反复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便有人喊:“郎君,每时辰十四里
每时辰十四里,大约就是每小时三公里半的速度,这个速度其实很慢,不过现在没有张帆,几乎完全是依靠洋流的推动,能有这个速度,已经让叶畅很满意了。
他手中抱着个木盒,从船舱里出来,苏粗腿则跟在身后。
“郎君,果真能以此于海中定位?”苏粗腿紧跟着叶畅,神情就象是只要讨好主人的狗:“郎君,这其中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日间以太阳定位,夜间以星辰定位,你不是总吹嘘自己在海中也如在庭院里一般么,怎么对这司指南针如此感兴趣?”叶畅笑道。
指南针用于海船确定方位,在此时还是一个创举。苏粗腿敬畏地年着叶畅手中的那个小小装置,只觉得唯有天上的神仙,才能想出这样的方法。
为了制造出适合航海所用的指南针,叶畅可谓绞尽脑汁,无论是浮水法还是悬针法,在船被风浪推动摇摆的情况下,其实都不够准确,解决这个问题,叶畅还请了最出色的珠宝匠。
这才有他手中的精巧木盒儿。
“你瞧清楚来,这针尖所指之北,与真正正北还有一些偏差,实际上是偏东。”叶畅将手中的指南针给苏粗腿看:“虽只是偏东少许,但茫茫大海之上,偏一丝都可能离目标万里。”
“郎君说得是”
“好在如今只是让你带着水工熟悉这些器具,主要是咱们自家的水工。”叶畅低声道:“他们在家中随我学过测量与绘图,他们绘出的海图,你可以千万记住保存好,每份海图,都得留三份,船上留一份,船长手中留一份,另一份送给我。”
苏粗腿明白,这是交待今后的事宜,叶畅对他很是信任,在见识了他在海上的航行能力之后,便准备将船上这一块都交与他。
自然出于制衡目的,还会另遣一到二人分苏粗腿的权,不过那是待势力壮大之后的事情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上攀爬,顺着缆绳结成的绳梯,直接爬上了船前桅上的了望台。
“现在,该让我这件宝贝出场了……”叶畅自言自语,收好指南针,便又举起另一样东西。
单筒望远镜。
自从那回在长安城买到水晶球之后,叶畅就没有忘记水晶能够派上的另一个大用场。在他制成玻璃之前,水晶乃是磨制望远镜的最好材料,甚至即使在烧出玻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水晶都要比不过纯净透明的玻璃要好。
举起望远镜,向着东南方向望去,那边有清楚的陆地,应当就是大谢岛。
其实不用望远镜,天气好的时候,也可以看到大谢岛的轮廓,但再远就难以瞧见了。叶畅将望远镜的角度稍稍偏北了些,隐约看到灰影,那是比大谢岛更北的龟岛。
“当真见着龟岛了?”听得叶畅说话,苏粗腿有些不信:“那可不是大谢岛,足有百里啊”
他这些时日没有闲着,从招徕的水工口中打听渤海水道情形,对于从登州到辽东的海路也很熟悉了。
此时航海业还极为落后,从登州到辽东,放在后世最短距离才一百余公里轮船半天便可跑一趟的航程,对于水工来说,都须冒奇险。因为,熟悉水道,便成了水工们的第一要务,与大伙的性命相关。
“我骗你做什么,你自己来看。”叶畅笑道。
此地离龟岛当然没有百里,叶畅估计最多也就是数十里。苏粗腿接过单筒望远镜,学着叶畅的模样向东北方望去,然后手一哆嗦,望远镜险些落了下去
“你当心些,这玩意儿,可是花费了我几百贯的——钱是小事,摔坏了可就没有第二具”
不等他再说,苏粗腿便自觉地用双手捧着望远镜,先是往东北看,然后又往东南看,最后再往南看:“天啊,天啊,天啊这这定然是仙人的法宝,我甚至可以看到登州……这怎么可能,天啊”
方才指南针已经让苏粗腿惊得合不拢嘴,屁颠屁颠跟在叶畅身后了,如今看了这望远镜,他更是惊如天物。足足向四周转了六七圈,他才放下望远镜,看着叶畅,口水几乎都要滴出来。
他是海上出身的,故此才知道,这样一件能将人的视力提高数倍乃至十数倍的器具,对于航海会有多大的作用。
“十一郎……叶郎君……”
“这具赠你了。”叶畅不动声色地道。
苏粗腿狂喜,顿时在了望楼上便跪下再拜:“郎君……主公,苏某服矣,愿为仆从,永不二心”
这厮当初叶畅花了不少心思结纳,却都没有投靠,只因前次在洛阳叶畅表示对他的尊重,他才愿意为叶畅效力。可现在,一具望远镜,便让他心悦诚服,甚至愿意给叶畅充当仆从。
“起来吧……这望远镜,对你真如此重要?”
“对船上水工来说,望远镜、指南针,再加上这坚固的船,便是多了无数条性命”苏粗腿起身后道:“主公有这等仙家宝物,难怪敢去求海外仙山
他确实是震惊,最初得知叶畅要去求访海外仙山时,只以为这是少年人的奇思妙想。但有了这三件“宝物”,他觉得求访仙山未必不能成了。
“呵呵,好生做,还会有更多的好东西。”叶畅笑道:“更大更牢固的船,还跑得更快,看得更远的望远镜,能够精确确定我们位置的仪器……这些都会有。”
此时他说什么,苏粗腿就信什么,因此便是一个劲地点头。
“主公,此等奇宝……呃”
苏粗腿正要说话,便见叶畅从身上带的小木盒中又拿出一具单筒望远镜,不由得愣住了。
这样的宝物,他原以为只有一具的,不曾想叶畅随便又拿出一具来
事实上望远镜就是镜片难以打磨罢了,只要有镜片,制造起来就没有什么难度。叶畅从前年市赛开始准备,到如今都快两年,自然不只准备出一副。他手中的镜片,足以制造六副望远镜,只不过出于暂时的技术保护目的,他只拿出了两具罢了。
“竟然还有?”
“怎么?”
“此等宝物,竟然还有第二副?”
“啊,那是自然的,我不是说了么,你好生去做,以后有更好的。”
苏粗腿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响,一时间都转不过来。过了会儿,他定了定神,小心地向下望,然后压低声音道:“主公,这等宝物,需得珍藏,不可轻易示人……咱们在莱州招募的人手,未必个个忠诚,若是偷了咱们宝物……”
“这个你就太过小心了,在船上,又于茫茫海中,便是偷了宝物,他们能逃么?”叶畅一笑:“相反,就是要将这宝物给他们看,让他们一心一意替我们做事”
“可是……”
“苏粗腿,若是有人真心怀不轨,早些揭穿了,终比晚些揭穿要好。”叶畅意味深长地道。
他们在了望楼上嘀嘀咕咕,下边正在使劲清理甲板的吴大河低声道:“大哥,这船果然好,不仅结实,比咱们以前的船还要稳”
“而且船速快,你看没有挂帆都有这般速度”吴大江亦道:“大哥,若咱们得了这船……”
“嘘,噤声”
吴大海瞪了他们一眼,吴大江与吴大河都闭口不说。
在他们身后稍远,正在清理着缆绳的卞平耳朵动了动,继续清理自己的缆绳。
叶畅对于船只的保养要求极严,这些水工闲着无事,便要打扫清理船甲板,每日都要洗个三五遍,这让他们根本无暇去赌博或者闲聊。
吴大海的眼光往卞平那边溜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样,便低声道:“都当心些,莫要胡说八道,咱们要小心做事”
“一群河鳖,到海里抵不得什么用处,大哥你太过小心了。”
“若不是我小心,咱们早就完了。”吴大海怒瞪了插话的吴大蛟一眼。
他正待再教训丨兄弟几句,这时却听得上边有人叫道:“吴大海,吴大海,你上来”
吴大海的心登的一跳,抬头望去,见叶畅已经从望楼下来,是被任命为船长的苏粗腿在唤他。
“来了,来了”
叶畅微笑看着这个四十余岁的水工伶俐地从自己面前跑过去,然后顺着缆绳爬上望楼。因为有海风的缘故,听不见苏粗腿在上边与他说什么,只看到苏粗腿将手中的望远镜交给吴大海。
然后吴大海如同苏粗腿方才一般,手一软,那望远镜险些掉了下来。
“该死,你这厮小心些,这可是千金难买的仙家宝物,若是摔坏了,便是拿你兄弟五条性命去换也换不来……”
隐约听得苏粗腿在喝骂,叶畅哑然一笑,分明是方才被自己教训丨了,便又教训拐忄人。不过听苏粗腿说,此次招来的水工当中,吴家兄弟算是侥侥者,不仅擅操船,而且肯卖力气学,故此甚得苏粗腿看中。
当然,苏粗腿也说了,这吴氏五兄弟必然不是普通渔夫水工,只怕在海上还做过一些违背大唐律的勾当。这一点叶畅不以为意,此时的海上之人,哪个不是兼营海寇的,便是那些海商,若是在茫茫大海中看到别的船,第一个念头也是能不能抢对方一票。
大海之上,现在还没有规矩,叶畅要做的,就是从这渤海开始,来确定海上的规则。
“吴大江,轮到你了”苏粗腿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吴大江抬头,看到自己的兄长失魂落魄地顺着缆绳又下来,心中不由惊疑起来。那苏船长只是给自己兄长瞧了样东西,怎么兄长就变成这模样了?
莫非,那苏船长手中的东西,竟然能摄人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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