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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实是好算计,以叶畅无大臣体为引,攻击叶畅骄奢,破坏他在士林中的名声,败坏他的声望。叶畅如今突然崛起,俨然已是新一代的天子宠臣,仅次于杨钊,岂能不招人妒?特别是那些年轻气盛又心浮气躁的小官,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等着要踩人上位,士林群议造起来后,他们必然象见了血腥的蚂蝗,紧叮着叶畅不放。
到那时叶畅莫说继续自己的大计,就算是想好生回到积利州也困难。眼见着积利州成了一块肥肉,京中权贵若有机会,岂有不想法子霸占这便宜之理
“不知何人,竟然出此毒计”岑参凝神苦思:“十一郎,欲破此策,唯有……咱们也召集京城中知名文章之士”
对方想要抹黑叶畅,那么就寻人来替叶畅鼓吹,这虽然只是见招拆招的被动应对,却不失将水搅浑的好方法。叶畅却是笑了笑:“岑兄现在知道我请你的用意吧……京中文章之士里,岑兄声望非凡,由岑兄出面替愚弟经营此事
他与岑参关系不同一般,岑参闻言也不推辞:“当为贤弟促成此事,贤弟在外经营边疆,护国安民难道还有错了”
“多谢岑兄高义……此只是今日第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情,欲与岑兄商议。我在辽东收复积利州,此前圣人之意,积利州最多是命一亲王遥领刺史之职,以愚弟为此州长吏,愚弟一人之力能有几分,岑兄在京两载,并无合适职司,不如与愚弟一起去积利州,你道如何?”
叶畅在得知岑参尚无着落之时,便起了这个心思,将岑参带到辽东去。
积利州人口虽然只有八万,其中汉人可能只有四万余,但是毕竟是一州之地,庶务繁杂,叶畅需要大量助手。覃勤寿可以在经济建设之上助他一臂之力,但在与朝廷关系上,书读得不多的覃勤寿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故此叶畅考虑到岑参,事实上他都有些想将高适从剑南请来了。
岑参犹豫了会儿,他此时还年轻,满心都是壮志,并不太想跑到辽东去,而是希望能在中原地区有所施展。
“辽东……”
叶畅没有再劝,只是让他自己思考,此时积利州那边是百废待兴,真要过去了,就得吃上一两年苦才能让一切步入正轨。若岑参不是自愿,他强求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好一会儿之后,岑参抬起眼来:“事关重大,不可不慎之,十一郎,你莫怪我迟疑不决,有些事情,我还须细问你。”
“只管问便是。”
这些日子叶畅一直忙碌,东奔西走间,与岑参虽是见了几次面,却都没有细谈过,只是约略介绍了一下辽东的情开。当下岑参开始细问,如今他控制的积利州有多大面积,多少人口,财赋问题如何解决,与朝廷的关系如何应对,叶畅准备如何施政。当听得叶畅说起他的“均田令”与“归化令”两策之后,岑参惊道:“十一郎所志非小,这是将辽东当作中原来经营啊”
“正是,辽东除了冬日寒冷一些外,一年当中的其余三季,春夏秋都与中原并无二致。如今中原人烟稠密,已太过多了……岑兄还记得此前我们议论治乱更替之事么?”
岑参悚然动容:“记得”
当初他们同行时,高适、李白、岑参、叶畅四人曾经讨论过历朝治乱更替的原因,高李岑三人逃不出贤君昏君的旧观点,叶畅却独出心裁,指出治乱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人口。若是中原人口过多,那么大量人口无地可耕作,只要稍有灾荒,便成流民,动摇王朝根基。
叶畅特别是以两汉为例,说得高、李、岑三人不得不接受他的观点,就是中原人口到了极致,必然会成为祸乱的原因之一。
“你以为如今中原人口……已经接渐于极限了?”岑参又问道。
“武后、今上都于两京,于长安、洛阳间迁移,原因之一便是关中粮钱不足京城所用。”叶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举了实例:“天宝初载,朝廷重造户籍,天下有户八百四十万,口四千八百万。长安城有口二百余万,其中城内一百余万,城外一百余万”
这些数据虽然还不很精确,却足以⊥岑参震动了。
叶畅又道:“可惜,此数仅为初估,加上奴婢、隐户,如今人口应在六千万之上,地力竭矣”
“我明白了,十一郎,我随你去辽东”岑参终于下定了决心。
“得岑兄相助,我便多一臂膀也”
岑参对叶畅将数字信手拈来的水平甚是赞叹,他心中暗暗决定,自己去辽东之后,切不可纸上谈兵,当如同叶畅这般,有理有据有数才行。
“既蒙十一郎不弃,我欲荐数人与十一郎。”岑参抬头道:“第一人十一郎亦认识,乃王江宁。”
王江宁即王昌龄,此时为江宁丞,他与王维关系极好,与叶畅只是点头之交。叶畅笑道:“王公文才之名,为一时之冠,我欲亲近之久矣,只是他如今有官职在身,怕是不愿意去辽东屈就。”
“不然,王江宁早年贫贱,困于田亩之间,至不惑之年方为进士。虽得授江宁丞,却与上官不和,同僚多有嫉怨。他在任上,无非是为俸禄可养亲罢了。十一郎若修书一封,参再附信于下,王江宁必来”
王昌龄虽然诗名远扬,此时甚至还在李白之上,更远胜于杜甫,但是因为不是纯粹文人出身,倒没有太多的文人酸气。叶畅听岑参这样说,当即道:“既是如此,我今夜便写信……岑兄还有何人可荐于我?”
“第二人姓张,名镐,乃博州人,此人现闲居长安,生性喜酒,为人磊落,不慕富贵。此人乃吴公讳兢之弟子,有纵横之术,经营边疆,得此人之助,十一郎可得一羽翼”
叶畅想了想,还是方才提到王昌龄提醒了他,让他记起这个张镐乃何许人也。在原本的历史当中,王昌龄为小人所嫉杀,正是这位张镐,为他报了仇。
“张镐大名,吾闻亦久矣,恨无人相荐,不能见耳。”叶畅道:“岑兄若是相识,便替某相邀……不,明后日若有空,某与岑兄往拜见之”
“敢不从命”岑参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叶畅又问还有谁可以举荐,岑参琢磨了些人物,倒不是没有才能,但大多都是不太可能去辽东的。因此他摇头道:“我在长安,交游不广,但张镐有识人之能,若他愿意一起去辽东效力,必能荐一批人”
“确实缺人,不过最好是能做实事之人。”叶畅心中嘀咕了一声,但没有说出来。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应对那造谣构谄之人。十一郎,你既是打算重回辽东,那么对这人就不可容情否则你在外而此人在内,积毁销骨众口铄金,迟早会动摇圣人对你的信任”
叶畅也明白这一点:“你说的是,我会遣人去追查,究竟是何人放出这样的话语”
“还有暗中向你透露消息之人,此人似有善意,十一郎要报复,却也要小心,莫误伤此人。”
“理当如此”叶畅哈哈笑道。
在长安城中,叶畅暗地里的影响绝对不小。不仅仅是当初贾猫儿留下的城狐社鼠的关系,在香雪海转让之后,叶畅化明为暗,让人有意结交各色人物。故此,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仅仅是第二日下午,叶畅便得到消息,有文人在酒宴之中大骂他,攻讦他无人臣之体。
然后又有人说他骄奢淫逸,败坏大唐风气,甚至还说他便是少正卯。
“是何贯与费旨二人于步云楼间聚会时提到此事,那文士贪杯,某请他喝了一杯醉黄粱,便将什么都说出来了”
“何贯……费旨……此二人是何许人也?”叶畅有些讶然:“我从未听闻此二人之名,莫非他们当真是激于义愤?”
“某也问过这二人出身,却是前相公李适之家的门客。”
“李适之家的门客……原来如此”
叶畅闻是此语,顿时明白,毫无疑问,这又是李霄那厮的动作了。这个家伙,还真是不吸取教训丨而且他在吃过亏之后,终于有所长进,竟然能想出此等毒计
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等这些人真正发动起来,造成声势之后叶畅再做反应,那就十分被动了。
至于现在……
“当真是李霄?”听得这个回应,岑参讶然问道。
“七成可能是他,不过……”若只是自己拿主意,叶畅就有十成把握,但是要说服岑参助他行事,他必须还要拿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因此他道:“不过,为了免得误伤好人,今夜我们去证实一下。”
“如何证实?”
“长安城中玉蝴蝶,想来岑兄是听说过的?”
岑参听说过这个名字,玉蝴蝶乃是长安城中这两年间崛起的名妓,不过直到他位于蝴蝶馆的静室之内,才有些恍惚地道:“向来听闻此地价格不菲,那蝴蝶女更是难得的人物……十一郎,莫非这又是你的安排?”
“非我安排,不过与我有些关系。你记得我在洛阳城中的大观园么,大观园中的女主事李季兰,与这位蝴蝶女玉蝴蝶关系菲浅。”叶畅笑着答道。
他没有完全说实话,这蝴蝶馆虽非他的产业,实际上却是受他暗中控制,这也是他留在长安城中的暗线之一。
他们在静室之中,隔着一道薄薄的板子,便是外头的雅间,二人在内并没有等多久,便听得外头雅间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略带于涩的声音:“竟然真是蝴蝶女……金兄,今日可是承情了”
“我与何兄一见如故,我这人没有别的,就是不喜欢那些奸邪之辈,听得何兄说要除奸去邪,我无拳无勇又无智,便只能出些钱了……哈哈,休要唐突了佳人,蝴蝶女来了”一个声音响起,岑参听出,乃是曾经得叶畅吩咐的一
然后又是一个女人娇声响起:“奴原是风尘中零落之花,哪里算得上什么佳人,不过奴与金郎君一般,平生最恨就是奸邪,何郎君要除奸邪,不知可否与奴细细说说?”
即使未见其面,但在墙这边听得那女郎声音婉啭,岑参也觉得大为心动,想来面见其人,更是千娇百媚。那位何郎君骨头几乎都要酥了,哈哈大笑起来,两个有心,一个无意,只是几盏酒下,何贯便将一肚子里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果然是李霄
岑参看向叶畅,叶畅却是神情平静。
有关李霄与叶畅的仇怨,岑参已经听叶畅说过,他心中也是为李适之老大不值。李适之虽然能力不足,但大体上还有正人之名,可生个儿子,却既蠢又目光短浅。
虽是庸人,可叶畅已经一再宽恕了他,他却象毒蛇一般,在暗中盯着叶畅,时不时就要喷出毒液。这是自寻死路,便是岑参有几分同情李适之的,也知道怪不得叶畅。
待那何贯被打发走之后,他二人离开了蝴蝶馆,岑参问道:“十一郎,你准备如何对付那李霄?”
“此人留在长安,乃是为李适之惹祸”叶畅平静地道:“必须将他赶出长安城,想法子弄到我们积利州去。”
听到“赶出长安城”时,岑参觉得有些不对,这可不是叶畅的行事风格。但听到“弄到积利州”去,他顿时大悟。
李霄若被弄到了积利州,其下场可想而知。
“如何行事?”岑参问道。
“此事朝堂之上自有人会去处置,用不着我们,倒是应对他们造谣之策,我已经有了。”
“哦?”
“还请岑兄替我扬名。”
“扬名?”
叶畅将自己的计划源源本本说出来,岑参听完后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笑道:“李霄竟然会屡次三番与你为敌……这样一来,他费了老大气力,却只是成就你的名声,而且还给他招来怨恨可惜,李太白不在长安,若他还在长安,由他来办此事,必然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