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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甚至没有阻当叶畅半天
卓舜辅、安元光领前锋一到,安禄山安排在咸阳的安守志立刻为部下所擒,献与卓、安二人。一直在关注这边消息的王思礼此时才明白过来,叶畅有把握令卓安二人半日夺取咸阳,原因在于他早就将安禄山部下的中层将领收买了一大批。安禄山虽然能向这些人许与荣华富贵,可眼见大厦将倾之下,这些人怎么会不起异心,而论起撒钱,全天下又有谁能比得过叶畅?
这个时候王思礼顿足懊恼,后悔不迭,若是当初他敢立下军令状,这头功就是他的——对叶畅的人品,他还是非常信任的,他若真立了军令状,叶畅也绝对会全力支持他。
可惜,事到如今,后悔亦无用处,他只能灰溜溜地领着本部绕道向南,去堵截有可能南逃的安禄山败军。
咸阳失守、安守志被擒的消息,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传回长安,等消息传到长安之际,叶畅的先锋斥侯,也已经出现在长安的外围了。
控制着金光门的,乃是安禄山部,得知这个消息,他们片刻也不敢耽搁,立刻禀报给严庄。严庄闻得此讯,险些吐血,只能又赶往兴庆宫,去见安禄山
只不过此时长安城中的形势颇为微妙,史思明部控制着长安城东南部,大约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所在,安禄山控制着大部分,约是三分之二的区域,双方此前内讧了两夜一日,总算都还有所顾忌,虽然颇有死伤,却还未分出胜负。
“叶畅大军已至?”安禄山躺在床上,听得这个消息,顿时坐了起来,心中又惊又怒:“安守志也背叛了我,他们全都背叛了我”
严庄身上冷汗涔涔,前日接到卢杞告密,得知史思明、刘骆谷等勾结欲发动兵变,他为了性命,总算与安思绪一起来见了安禄山一次,安禄山伤病缠身,视力已经极度模糊,但闻得此事之后惊跃而起,大骂史思明不止。
隔绝安禄山与外头,虽然是严庄的狡计,但也合乎安禄山现在的身体状况,故此严庄行此策时,是狡言诡辩,得了安禄山允许的,如今史思明却欲以此为借口发动兵变,如何不让已经变得非常多疑的安禄山愤怒至极。
在他看来,这分明是史思明忘恩负义,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于背后插他一刀。至于史思明为何要插他这一刀,无论是想拿他的脑袋找李隆基请功脱罪,还是想取代他当这个大燕国的皇帝,总之理由是不缺的。
安禄山初时还想用隐秘的手段解决掉史思明,但是史思明谨慎,刘骆谷情报又及时,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双方的暗中较量顿时变成了明面上的摊牌,安禄山毕竟积威日久,在他亲自出面之后,史思明能掌握的部队也只有自己的嫡系和刘骆谷拉拢的少数人马,这等情形之下,双方斗得旗鼓相当,安禄山也只是略占优势,长安城便成了战场。
打成这模样,两边都颇有伤亡,让他们难以收手,也一时无法坐下来谈,偏偏此时,叶畅兵贵神速,已经军临城下。
“安守志家眷都在城中,只怕不敢背叛陛下,其间恐另有缘故……”严庄很想这样劝,可是前几回这样劝都换来了一顿鞭挞,他就不免有些犹豫。
好在今日安禄山与前段时间有所不同。
史思明的内讧,让安禄山彻底清醒过来,又恢复到那个枭雄,虽然还是多疑暴虐,却不再那么轻易发泄怒火。
“此事暂且搁住,如今有两件事情必须去做,第一件事情,你遣使者去史思明那儿,只问他一句,是想要我脑袋,还是想要我的位置,若是这二者,在叶畅入城之前,我先杀他,若不是这二者,就让他乖乖将他控制的地盘守好,若我所守之区有所需要,他需得速来援助,他的地盘有危险,我也不会坐视。
严庄哆嗦了一下,这就是说,双方明明已经杀得血流成河,却还是要携手对付叶畅,只是这等情形之下,双方真能够无视旧怨吗?
更重要的是,这种合作,对他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他同样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毕竟此时此境,也唯有安史再度携手,才有可能渡过难关。
“其二,你将这些时日有些不稳的官员都关起来,潼关失守的消息传出去,必定是他们当中有人与叶畅余党相勾结,他们乃是叶畅的天然内应,若不能控制好,没准城门不等叶畅来打,就被他们献了出去”安禄山说到这,狞笑道:“手段可以激烈一些,长安城……咱们未必守得住,军无战心,终究还是要回范阳,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多带些金银财宝,这些狗官这些年吃我的用我的,如今都得给我吐出来”
这第二个对策内中含义,更让严庄一凛:安禄山有退出长安之意
自从入长安以来,安禄山便事事不顺,发动政变没有完全成功,反而葬送了最喜爱的儿子,追杀叶畅、李隆基没有任何战果,反而损失折将……这些就不提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状况日益恶化,想到即将到来的长安的酷暑,他真担心自己的性命会不会丢在这里。
叶落归根,安禄山虽不知自己真正的根在哪儿,但他已经将范阳当成了自己的根。就算死,他也希望是死在范阳,而不是长安之中。
严庄在一凛之后,又满心欢喜,这可是一个美差,安禄山几乎就是授权他去搜刮长安城中的官员贵人们,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世代勋贵,家产之丰,不说富可敌国,至少是数十万上百万贯毫无问题
他们会将金银存在地窖之中,只要挖得一窖,严庄这个经办人就可以给自己分到不少的财富
此时严庄,对于成为帝国宰相也已经不抱希望,只想着若是大事不成,能够顺利脱身,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当富足翁。
他领命而去之后,安禄山看着他的背影,因为视力严重减退,安禄山眼中的严庄,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目光突然变冷,厉声道:“驴儿,你去将庆绪唤来”
李驴儿闻言离开,没有多久,安庆绪便到了安禄山面前,见着自己父亲,他战战兢兢,不敢大意。这些时日,严庄、李驴儿等没少受安禄山殴打,他这个所谓的太子同样如此。这让他心生怨恨,特别是安禄山毫不掩饰对幼子的偏袒,更让他坐立不安。
“这些时日,你与严庄做得好事”安禄山召他来之后,披头盖脑,先是一句责骂,吓得安庆绪立刻跪倒。
不过今日安禄山也只骂了一句,紧接着便又道:“你让我甚是失望,如今还有一件事情要交与你,若是得成,算是将功折过,若是不成,你这太子位置就不要想了”
“父皇、儿臣必定全力以赴至死方休”
听得他口中说出这个“死”字,安禄山心里就极度不喜,但此时用人之际,他手中又没有别的可以信任者,只是哼了一声,然后道:“我要你选派可靠人手,在长安城各处布下引火之物,只待我退出长安,便选死士,四处引燃,烧杀入城的唐军就算烧不死李隆基与叶畅,也要给他们一个焦土长安”
安庆绪听得这里浑身一颤,他在长安呆的时间可没有兄长死鬼安庆宗多,长安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都让他沉浸于其间不可自拔,所以,他根本不想离开长安,更不想毁掉这样的长安。
他忍不住问道:“父皇何必如此,我听闻父皇已令人与史思明商议携手之事,父皇既有此意,史思明想为不会拒绝,既是如此,两军联手,岂会怕了叶畅?”
“你懂个屁史思明若是你这般蠢,老子早就杀了他不知多少遍”安禄山冷笑了一声:“如今我早就明白,此次事端,根本就是叶畅意料之中的,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次将我和史思明一网打尽,就算我与史思明不反复,也不可能挡得住这个狗贼奸诈之徒他将我诱离范阳,让我们离开老巢,就是要将所有边军中胡人杀尽灭绝当初他对高仙芝下手时,我就应想到的,如今你看哥舒翰那蠢货在他手中日子也不好过他的心大得紧,既是布下这样的大局,又怎么会给我翻盘的机会,如果我料不差,前两天史思明突然意欲兵变,其背后也是叶畅遣人唆使”
这番话说出来,吓得安庆绪险些尿了裤子。
因为安禄山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他怕叶畅,畏之如虎
而且若安禄山方才的携测全部属实,那么叶畅心机之深,便是被人称为枭雄的安禄山拍马也赶不上。
这个局布下来,叛逆、恶人的名声,安禄山、李亨等都受了,乱国、残民的名声,李隆基、杨国忠等受了。唯有他叶畅,以力挽狂澜的英雄之姿,雄据于百姓心中,留名于青史之上
安禄山将李隆基的子孙杀得没剩几个,残余数人,除了李亨的两个儿子,其余尽皆不成器。这样待李隆基死后,这天下会是谁的?
偏偏局势至此,就算全天下人都能看得明白,却也根本无法改变,就是全天下人心怀猜测,却也不能用此来指责叶畅
正如禹治水之后,舜便不得不禅位于其,到那时,李唐皇族当中只怕就有人迫不及待要跳出来当从龙之臣了。
“是,谨遵父皇之命”
意识到这一点,安庆绪也从对长安的不舍惋惜中挣脱出来,应声说道。
若这一切都是叶畅的布局,岂不意味着他们父子就象蠢牛一般,被叶畅牵着鼻子走既是如此,叶畅也休想得到一个完整的长安,玉石俱焚,这个因果,全都该应在叶畅身上
安禄山的使者到了史思明处,将安禄山的意思说了一遍,史思明不急着回应,而是将刘骆谷又召请来。
刘骆谷原本是最忠于安禄山的,这么多年来,安禄山也对他信任有加,他在长安城中所需金年,安禄山几乎从不打折扣。他与史思明发动的初衷,也是因为严庄隔绝内外,而不是真正要造安禄山的反。
但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就算是有一百张口,也休想要辩解清楚了。他也唯有全心全力辅佐史思明,才有可能活下去。
故此听得史思明问计,沉吟了会儿之后,刘骆谷道:“史公以为,陛下此言有几分真意?”
“自然是十足的真意,他和我的头号大敌,始终是叶畅,我们之间的厮杀,不过是利益之争,与叶畅的厮杀,却是生死之半。虽然我不欲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如今三家之中,叶畅最强,我最弱,而安公唯有与我联手,方可以与叶畅稍稍较量。”
“那么史公何不答应?”
“我只担心一件事情,安胖子在背后捅我刀子他既然能装病骗过我们一回,难道就不会再装弱骗我给他垫背?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必定是准备离开长安了,到时留我断后,他自己跑回范阳去逍遥自在?”
“潼关、蒲津尽皆陷落,如何能逃回范阳o”
“我若知道,我已经逃走了,谁会留在这送死之地?安胖子必定是有主意的,当初他险些被砍了脑袋尚且能脱身,此次他有兵有将,岂无脱身谋划?所以,我请你来,是想你借着人脉,盯紧安胖子手下的动静,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刘骆谷苦笑了一下,他叛安投史,原先的情报与人脉关系如今很多都断了,史思明这个要求,还当真不是很容易。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唯有尽力去做了
出了史思明之宅,刘骆谷没有直接乘上马车,而是走在长安的大街上,让冷风吹着自己的脸。他同样觉得,他们如今的处境,似乎就是叶畅有意牵引所致。既是如此,如今离长安城已经不远的叶畅,是否也预料到城中会发生的事情,而准备好了对策?
双方都在算计,不,三方都在算计,但刘骆谷怎么也没有自信,自己这方的算计能够奈何得了叶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