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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一怔,其实说看透,他从未看透过什么,爱、恨、嗔、痴,他没一样能够看透,看不透所以抛不下,他整日里讲经译经,却从不曾参透,在想到平阳公主的时候,他无法六根清净,甚至于在讲经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也会有她的影子在盘旋,面对佛法的高洁,他不是一个好的教徒,甚至于是个玷污了佛门圣地的教徒,想想却是觉得有些可悲。
这一夜如此漫长,漫长到仿佛过了一生一世,天空终于放亮,没有阳光,有的只是萧杀的风声,京城到处飘零着作最后挣扎的落叶,只待这所有枯黄的叶落尽便是冬天来了,冷雨敲打在人的头顶,那冰冷而湿滑的青石板路上传来一阵阵吱吱呀呀的车轮滚动的声音。
大街并没有因为这凄风苦雨而冷寂下来,反而异常的喧闹,人们起先是小声的议论着,继而议论声越来越大,大家普遍怀着一种猎奇和看戏的心里看着那滚滚而过的皇家囚车,公主与和尚的传闻总是民间最香艳刺激的故事,有许多人甚至带着惊喜而狂奋的心情盯着囚车里苍白无华的人,那是人们等待了整整一夜的无情和尚,那个霞隐寺的得道高僧,那个最会讲经的高僧。
“一个道貌岸然的和尚,白天里讲经论道,晚上竟然爬上长公主的床榻……”有人忿然指责道。
“这和尚名叫无情,嘿嘿……其实是个有情的……”又有人讥笑道,“有情到整天偷晴……”
又有人抹了抹唇边一丝晶亮的口水道:“听闻长公主妩媚****,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床上功夫了得,这才勾得这无情和尚下不了床榻……”
“听说明觉大师极其器重这无情和尚,还说他满腹经纶,经纶个屁!竟是一肚子淫纶……枉霞影寺香火那般旺,信徒那般多,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又有人反驳道:“这怪明觉大师什么事,何况这无情和尚本就满腹经纶,听他讲经如沐春风,只可惜了,他那样的人才竟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那人讥笑道:“那春风都沐到床上去了……”
人们争论着,叹息的叹息,讥讽的讥讽,唯有无情挺直着背立在囚车之内没有一丝恐惧的表情,可一双眸子却是木然而空洞的。
人们追逐着囚车,只一直跟着西门菜市口,刀磨的雪亮,圆木砧子浸染着积年的暗色血腥,在人们的一片惊呼声中,刀起头落,血花四溅,那腥红的血在阳光下盛开成一朵最灿烂而恐怖的花朵,人们发出一声惊呼,公主和无情偷晴的事随着这一场斩杀而渐渐湮灭下去,起先在民间各处还有人在热烈的讨论着这桩香丰色故事以及无情死的惨状,到后来人们对这流言已失了兴致,连提的人都很少有,如同所有流言一样,最终会归于寂灭,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一场秋雨,洗刷着血腥,拥在菜市口的人早已散了,如意并不关心这场刑戮,她一大早的便走在漫长的宫道之上,不多会就到了寿康宫,寿康宫的明然听人通报是福瑞郡主来了,连忙疾步出来,亲自迎了上来又笑道:“福瑞郡主,你可来了,太后正在里面念叨着你呢。”
如意笑问道:“明然姑姑,太后他老人家身子可好了些?”
明然笑道:“福瑞郡主一来,太后的身子就可望大好了。”说着,便与如意一道入了寝殿,如意给太后请了安,太后满是慈爱的笑道:“如意,快起来,坐到哀家身边来,这几****不在哀家身边,哀家倒觉得不习惯了,如今你回来就好了。”
如意微微一笑,安静的坐在了太后的身边,殿内檀香弥漫,令人心神俱宁,太后又问道:“那个玄洛公子可好?”
如意笑道:“他虽中了毒,但现在已是无碍。”
太后脸上起了一层薄怒之意,只沉声道:“哀家真不知是谁这样歹毒,竟敢在皇家围场行刺你?差点害了你和玄洛。”
如意温言道:“太后切勿动怒,怒易伤身,如意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太后又伸手拍了拍如意的手道:“你这孩子,哀家竟不知怎样疼你是好了,是你成全了哀家,不然哀家这把老骨头怕是不中用了。”说着,她眉色忽又沉了下去道,“哀家真不知是谁在暗地里使的绊子,一夜之间平阳和那个无情的事便传遍整个京城,甚至都惊动到皇帝都赶了回来,好好的一场秋狩却搞出了这么多事,哀家心里也是难安……”
太后正说着,却见康公公又跑过来通传说卫妃娘娘前来请安了,太后只点了点头,不多会卫妃便走了进来,又连忙请了安,太后望了望卫妃的脸色笑道:“今日哀家瞧着你气色倒不错,这几****天天来哀家身边伺侯着,哀家还担心你的身子吃不消。”
卫妃笑了笑道:“能伺侯太后是臣妾的福气,臣妾沾了这福气,身子自然也就好了。”
太后笑道:“如意,你听听,素日里卫妃可是不大爱说话的,如今一说却比蜜还甜。”
如意又笑道:“皆因太后会调理人,把卫妃娘娘调理的花蜜似的甜。”
太后又笑道:“若论会说话,谁也比不过如意你。”说完,又看向卫妃笑道,“卫妃,今儿如意回来了,你赶紧给她把把脉,看身子可复原的全了?”
卫妃眉目恭顺道:“是!”
太后又絮絮道:“你还年轻,要调养好身子,皇帝一心只做明君,就连后宫妃子不及先皇的一小半,哀家都不记得有多久这宫中都没添过小皇子,小公主了,可皇帝又不愿选秀,但这延绵祖祀也是国之大事,如今哀家也不能指望有新人入宫了,只一心想着让你能调理好身子才行。”
如意正替卫妃号着脉,康宫宫尖细的声音又响起:“皇上驾到。”
太后脸上洋溢着笑意道:“刚说到皇帝,皇帝就来了。”
皇帝身穿一件家常的玄色团福纹长袍,腰间系着一块美玉,已缓缓步入殿中,只朗声笑道:“母后说儿子什么呢?”
如意和卫妃赶紧上前行了礼,太后笑道:“哀家正说皇帝一心只想做明君,今年的选秀怕是又要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