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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烟点了头方才离开,可她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总觉得主子有事瞒着她,可现在已是夜深人静,她也不敢去打扰主子,更不敢去偷窥主子,但明日一早她就要走了,她不想走,可又不得不走,她还是想见他一面。
主子的屋子那样静,那样黑,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丝光亮,她在屋外彷徨好久,她终究还是不敢推开那道门,第二日一早,她便去向主子辞行,好在,主子什么事也没有。
她带着简单行李离开了,路那样漫长,时不时的还有乌鸦的叫声,遥望远处凝着一团团泣血颜色,秋天的红枫总是这般绚丽如火,可就算再红似火的枫叶也驱不散这暮秋寒凉。
风乍起,轻烟不由的曲起双臂交叉放在肩胛骨上,她只觉得冷,一种莫名的冷,如今虽是深秋,却也未冷成这样,风吹得树叶呼呼作响,天空悬着一轮太阳,光不甚强烈,犹如一个摆放许久已冷掉的煎饼,是软绵而毫无生机的,有淡薄的光从密密的枫叶林的隙间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微弱的光,光影流动,似蒙了灰尘的轻纱在薄雾里随冷风飘荡。
“咶咶……”一只黑不溜秋的乌鸦倏地略过轻烟的头顶,惊起一阵乌鸦向远处飞去。
轻烟咒骂了一声,心却未随着乌鸦的飞远而平静下来,反而愈加觉得晦气,她的脚步再无法向前迈进一步,不!她不能就这样走,她细想想主子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于每一句话,怎么想都有着决别之意。
她开始害怕起来,她转身子,几乎连跌带撞的又跑回了桃花屋,她鼓了极大的勇气敲了敲门未有一丝回应,她的心忐忑难安,她想推开而入又害怕惹主子生气,可不进去,她实在难以安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推开那道门。
屋内的场景如烙铁般烙痛了她的心,她的眼眸里全是红色,血样的红色,那样炙烈,那样纯净的红色,比之漫山红枫还要红上千百倍,她怔在那里,被烙痛了的心竟连跳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到了什么,她的主子,她一生要想追随的人,心口里插着一柄锋刃的刀,水顺着刀柄滴落下来,滴落到那血色铜镜之上。
“不——”她想冲进去,她想阻止一切的发生,可是来不及了,一道强光直刺而来,她身子一软,跌坐在那里,她满是泪水的脸凝视着他,他低眸看了她一眼,他的眼里竟然带着最温柔的笑,她凄厉的唤了一句,“无名……”
此生,是她第一次敢这样唤他。
也唯是这一次便成了决别。
他没有骗她,她是可以再回来,可他又骗了她,他明明知道她为何要回来。
如果他死了,她回来还有何意义。
她看着这个长发如火的男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他的手上的血色铜镜已沾满了他的心头血,那铜镜仿佛一张贪婪的大口吞噬着他所有的心头血,血没有一滴落下地上,都尽数入了涌入铜镜之中。
风从门口灌入屋内,卷起他的长发,红发飞扬,他面似新月,眼若蓝海,他的脸上愈来愈淡,他的蓝眸越来越浅,眉宇间有一枚殷红的杜若花缓缓盛开,花开如蝶,花色如火,凄美绝伤。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透明,透明到消失的无影无踪,轻烟的眼里只看见他额间的那朵杜若花迎风而起,在半空中打了个旋,血色花瓣四散开来,落花成殇。
他就这样走的,甚至于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她怔了许久不曾缓过神来,薄薄阳光透窗洒进来光影斑斑照在那血色铜镜之上,泛着刺痛人心的泣血之色。
她笑了笑,笑声越来越大,除了这笑声,整座桃花林没有一点声音,她的笑悲怆而又绝望,她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轻轻拿起那面铜镜,这一面可怕的镜子,是它带走了主子,不!她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铜镜有如此法力可以带走主子,就一定能再将主子带回来。
她郑重的将镜子妥贴收藏在心口处,待她出了桃花屋,抬眸处,桃花枯桠回春,绿叶萌芽,枝头儿有粉色桃花渐次开放,桃花似海,风拂来,片片花瓣随风而舞,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景,他生于桃花盛开时,却也死于桃花盛开时。
她走在花雨里,瞳仁里倒映的全是那粉色花瓣,而她知道,主人虽喜欢桃花,在那一刻额间开出的却是杜若花,那杜若花是为谁而开,她心里无比酸楚。
她去了天禹山,凤苍不愿见她,她无法,只得跪在天禹教大门外,不分白天黑天,终至晕倒,凤苍命他的大徒弟救她一命,她求他哪怕是死她也要见凤苍一面,只求凤苍看在师徒情分上救救她的主子。
他不忍,告诉她此镜叫作追魂镜,心头血化成,一缕魂入镜,生生世世,永不轮回,只到镜毁魂销。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天禹山的,生生世世,永不轮回,只为求一个虚无的幻境。
从今往后,咫尺天涯,他们再也不能见了。
她不甘,凭什么沈如意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的幸福活着,而她的主子却落了这样一个凄惨的结局,他为她,不顾生死,甚至可以为她练降术救了她的男人,而她呢?她为主子做过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
两年后的一日,云如白絮,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春风和畅,暖人心肺。
圆子趴在草地上正逗弄着她的心肝小粉团,表情却很有点忧郁,这几年来,她自认为从一个胖胖小孩儿已出落成一个窈窕而可爱的姑娘,怎么还叫圆子,听着像个肉团圆滚滚的,其实在旁人的眼里,她依旧还是一个粉嘟嘟圆润润的小孩子,哪里有半点窈窕的影子,倒是她的可爱是一致公认的,凡见到圆子的人无不喜欢,但圆子却很不满,觉得爹爹和娘亲应该唤她的大名莫千若,其实她觉得这大名也不大好听,不过听爹爹解释说:“若有千年万年,爹爹和娘亲对她的宠爱固守千年万年。”当时她还问那为何不叫万若,爹爹沉吟了一会道,“如果你想也可以给你改名莫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