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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保信军节度使同时又是神医的吴廷绍果然到了寿州。
又有传言,金陵有敕旨同时到了寿州,想是和淮河北岸齐国禁军的调动有关。
寿州城的防卫,好似也突然严密起来。
……
傍晚时分,驿馆厅堂,陆宁正和三个武将佐酒,这三个武将,一个是齐将,破甲营指挥使田绍斌,两个是唐将,清淮军教练使朱匡业和其子朱崇俊。
孙羽对驿馆之安危极为重视,派出了军中教练使亲自负责驿馆守卫之责。
朱匡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实则,他在唐先主时就已经为神卫统军,周国南侵时,又任内外巡检使赴江北驭军,到李景遂继位,朱匡业被弹劾与太子李弘翼书信中,多有对今上不敬之言,且醉酒后胡言乱语,又说了很多尤怨之言。
李景遂在臣民眼中是宽厚之主,只是将朱匡业贬到清淮军,令其常思己过。
现今这白发苍苍老头,却是面色红润中气很足,看得出,年轻时必然勇猛善战,脾气火爆。
其子朱崇俊,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和其父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话嗓门很高,性子一看就刚烈,现今任清淮军左厢中一个都头。
今天正是朱崇俊领着手下那一都守卫这个驿馆,其父来巡查,陆宁一股脑将两人都请了来。
当然,也不能说请吧,这两个都是被田绍斌激进来的,田绍斌好好邀请朱匡业进来饮酒,朱匡业不屑一顾,田绍斌便讥讽他廉颇老矣,尚能酒否?江南软弱,又哪里喝得了北方的烈酒?
朱匡业大怒,其子朱崇俊也大怒,于是,现今就都坐在了这酒桌上,一碗一碗的烈酒和田绍斌拼酒,显然酒场,在父子俩看来,现在就是和齐国交战的战场。
田绍斌其实没什么酒量,被这暴脾气的父子俩盯上拼酒,心里这个苦啊,心说文教授害我!
但是,文教授昨日告诉他,圣天子会来这寿州,这令他欣喜若狂。
要说初始,他不太信服文教授,直到知道文教授身边两个婢女,有圣天子赏的大内侍卫才有的“神火击”,他这才对文教授真是圣天子亲信深信不疑,而既然是圣天子亲信,那不消说,定是天下奇才。
现今被这俩暴躁狂父子逼着拼酒,田绍斌只觉得再喝一碗肯定就隔夜饭都吐出来,求救似的看向文教授,却见文教授只是微笑。
陆宁打量着朱匡业,脑海里,却是闪现着这位老将军的情报。
“庐州舒城人,父延寿,以姉为吴武王夫人。故自少得幸,从征讨,摧坚陷阵,功冠诸将,好以寡击众,不胜而返者必尽戮之,尝与梁战,遣二百人持大剑斫阵,将行,指一卒留之,卒请行,延寿以违命,立斩之,其令出必行,皆类此,然每得赏赐,悉分赍其下。无以入家者。”
将门虎子,而且,年轻时,真是狠角色。
又说其子朱崇俊,“更盛其父少时,妙于骑击,驰突若神。”
怎么听,其子也是名将风采,后世却没什么名声,如果不是早卒,就是和周军作战死于了乱军中,站错队就这样了,南唐倒不是没有人才,但高层军官,就大多无法恭维,太医都被派来做监军做节度使,还能好吗?
“老将军,听闻小都头和老将军少时一样,御下之士卒,以巨剑为兵器,惯于冲阵,可是真的?”陆宁突然笑着问。
朱匡业只是冷笑,显然,老先生是不把北国这些小辈看在眼里的,什么营官什么钦使,都是毛都没长齐的家伙。
朱崇俊昂首,满脸傲气,“某眼里,无不可冲之阵!”
陆宁就笑,田绍斌冷哼一声,“此言未必,若冲我破甲营,怕你来得去不得!”酒是喝不过这对父子的,但听他国将领吹嘘自己士卒,他自然听着不顺耳。
朱崇俊脸猛地一沉,看着田绍斌,眼里就如针刺一般尖锐,“田指挥,我盼有一日,能在战场上和田指挥验证今日之言!”
“我也很期待啊!”田绍斌冷笑。
陆宁看着这俩竖起毛的公鸡一样的家伙,就有些无语,都说文人相轻,武人又何尝不是?至少在较量出高下之前,这些猛人们,都是谁也不服谁也不忿的。
就在这时,听外面有脚步声,陆宁无奈道:“小小,进来吧。”这小丫头,在外面来来回回好几次了。
她一家早被送去了破甲营,她却想留下来,陆宁便也由得她。
“先生,我,我就是……”门口,出现了一袭雪白纱裙的苏小小,却不是什么襦裙样式,不似襦裙那么暴露,其实,就是和后世公主长裙差不多,苏小小穿在身上,却真是可爱淑雅,明秀动人。
陆宁看了都是一呆,其余男子更别说了,乍然见到这种前所未见的高贵淑雅裙裾,很明显视觉感受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只是朱匡业年纪很大,自是一种看到可爱孙儿的感觉,随之目光转开。
田绍斌心里跳动几下,不敢多看,赶紧扭过头,但他平时接触的不是血淋淋战事就是粗鄙军汉,乍然见到这雪白清纯小身影好似发光似出现在门前,这一幕,便是很多很多年之后他都不能忘怀。
上阵杀胡虏,他每砍掉胡虏一个人头,心里便念叨一声,我大齐儿女,就该干干净净活在世间,见不得西域这些脏东西,若见,我等就都该死!
部将们不知道大帅上战阵为什么杀人时喜欢嘀嘀咕咕,更不知道,曾经有一年一月,某个小姑娘,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之处,令他真正明白了圣天子所说的,何为保家卫国。
这边,见到苏小小装束,陆宁愕然之际,三刀在他耳畔低声道:“陛下,此是御妻常裙之一,德妃娘娘送到了颖州,今日早,贵妃娘娘送到的驿馆。”其实,后宫礼制里如后妃常服等等删加,自都是皇后的事情,不过,每次改动,都有文送来给陆宁,不过陆宁要忙的事情太多了,这种表文,从来都没认真看过。
陆宁苦笑,这个尤五儿,就喜欢鼓捣这些东西,自己倒是给她画过很多图样,现今她有了条件,就乱折腾起来。
三刀见圣天子模样,显然是没注意那些女官们都要熟记的宫令,又低声道:“齐胸之裙,已经从后妃娘娘的出行常服中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