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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感觉这是武惠妃挖了个坑想让他往里边跳。
明明这次道家法会他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偏偏有人想让他大出风头,进而号令天下道门。但统领道门可不是什么轻快的营生,背后参杂的政治利益太多,也不是他追求的人生目标。
杨云心想:“就算我做到张果第二,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远离朝堂之地?说是统领道门,可道家各宗门分散各地,自行其是。我没事上门去嚷嚷要统领人家,人家会把我当回事?开玩笑吧!”
杨云摇头道:“有家师在,这种事在下可不敢想……望公主以后不要再提此事。”
咸宜公主用不解的目光打量杨云,对杨云的拒绝她完全没想到,给你个机会让你的事业直上巅峰,你怎么不领情呢?
……
……
此后一段时间,咸宜公主沉默不语,杨云也有意不打破这种沉默。
最后咸宜公主实在忍不住,站起来道:“不知剑南道那帮道士商议得如何了,不如一起过去看看?”
杨云跟着起身:“那在下就陪公主一起去看看吧。”
随后二人带着杨玉环等跟班一起往老子道像方向走去,那边是整个大空观内最热闹的地方。
没等走到近前,便见一人腾空而起,却不是自己主动跳跃的,而是被人“打飞”。
“噗通!”
沉闷的声音传来。
空中那人重重地摔落地上,引发一阵喧嚣。
咸宜公主加快脚步,口中抱怨:“原来都这般热闹了,我们早就该过来瞧瞧。”
之前咸宜公主以为这些道士就算有积怨,也不至于大打出手,却没想到这会儿已然大动干戈。
对她而言,根本就不想惩戒这些不识相的道士,而更想领教一下这道门内是怎么打群架的。
有侍卫身着道袍混杂在人群中,见公主前来,立即手拉手提前分出一条路来,随即几人出现在人堆最前面。
但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道士。
这些道士身上的道袍款式,一看就是青羊宫的人,法凌满脸漆黑地站在人堆角落,而在法凌身边站着松梅和王籍,好像二人打定心思站位青羊宫。
至于天师道那边却没多少人,当首卓然而立的正是杨云之前见过的张高。
刚才把青羊宫一行人打趴下,应该就是出自张高的手笔。
“张道友,你怎能出手伤人?有话不能好好说么?”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松梅,好在他站在相对中立的立场说这番话,让杨云微微松了口气。
还是不太蠢嘛!
张高笑而不语,他身边立着的李青观道:“武尊道长说得有趣,刚才是这群人主动动手,一窝蜂向我们冲过来,我们不过是自卫还击罢了。所有人都看到是谁主动挑事,怎么到你口里,却成了我们出手伤人?”
松梅被顶回来,面色赤红,不知该如何应答。
杨云心想:“松梅当初能在蜀地压着天师道,是因为张高不在,有张高在你还想当道门领袖?光是你现在站的位置就很有问题……青羊宫的跟脚你又不是不知,居然跟流传七八百年的天师道对上,你是不知道丢人二字怎么写的吗?”
旁边围观的道士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
剑南道作为道教的发源地,张道陵昔日修炼的许多地方都成为道家洞天福地,名门正派数不胜数,现在剑南道比较大的两个宗派起了争执,等于是起了内讧,还把这种矛盾公开化。
此消彼长,如此一来蜀地道门就没法在这次法会上有所表现,还让天下道友看笑话。
咸宜公主看到这一幕很意外,问杨云:“旁观者为何不上去劝,居然瞎起哄?”
杨云笑了笑,解释道:“道门品性高洁之人是有,但更多的却是踩着同行的肩膀往上爬的败类,看到蜀地道门内乱,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出言相劝?”
“哦。”
咸宜公主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问道:“这就是你不想开宗立派的原因?”
这下杨云没法回答了。
毕竟两件事没多少联系,不过想想内部有一定关联,正因为道门内如此不堪,他才不想在这行当久混,就算混出名堂来,也没有任何好处……人都有私心,怎么可能朝廷一纸令下,人家就听从他的号令?
法凌带来的人基本都被打趴下。
眼看已没法跟天师道争锋,他老奸巨猾,转而瞪向松梅喝问:“武尊道友,你可是蜀地道门魁首,现在天师道不将你放在眼中,你就如此善罢甘休?”
松梅闻言一愣,本来他站出来是想体现一下自己身为蜀地道领袖的风采,居中斡旋,结果没什么鸟用,反而将自己置于如此难堪的境地,一瞬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法凌此言,分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让他站出来跟天师道争锋。
“这个……贫道不过是以中立的立场站出来说两句公道话……谈何善罢甘休?贫道跟天师道诸位道友本身并无过节……”松梅支支吾吾道。
“哦!武尊没脾气,打退堂鼓喽!”
“如此说来,蜀地道门还是天师道说了算!”
旁边起哄声又起。
这是逼着松梅出头,可松梅有自知之明,自己所有的成就都是便宜徒弟给他捞来的,现在徒弟在何处都不知,强出头不是自找麻烦?
“徒儿,你觉得怎么样?”
松梅突然想到自己身边有个前剑南道节度使王昱的儿子王籍,用手指碰了碰王籍的手臂,让王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我说话不算数,但前剑南道节帅家公子总有话语权吧?
王籍看了也着急,拉了松梅衣角一下,凑上前低声道:“这跟你有何关系,别想凭借我师门的威风犯浑!”
这话旁人听不到,可杨云听得清楚。
王籍到底不糊涂,看出这是青羊宫跟天师道的矛盾,与松梅本并无关系,是松梅自己想彰显领袖风采,非要出来当和事佬,结果骑虎难下。
“哈哈,原来蜀地道门魁首如此不堪!以后如何以名门正道自居?”
“有本事就跟天师道斗上一场啊!”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眼见松梅出丑,一味逃避,都乱哄哄挑事。
……
……
场面一度很尴尬,松梅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咸宜公主饶有兴致地看着,见场面陷入僵持,她瞥了杨云一眼,问道:“你不去帮帮你师傅?看样子,他没法应付眼前这场面。”
杨云没好气地道:“这是家师的事,与我何干?”
咸宜公主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当徒弟的么?眼见师门有麻烦,也能袖手旁观?”
杨云摊摊手,没有回答咸宜公主的问题。
就在松梅站在那儿不知是进是退时,突然张高走上前,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以为张高要摊牌了。
起哄的声音立即停歇,都想看看张高怎么教训“手下败将”。
“武尊道友,久违了,上次青城山,你我曾在天师洞前一会,岁月匆匆转眼数载过去,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
张高语气和缓,完全不像是要挑事的样子,居然跟“武尊”攀起关系来。
松梅一愣!
自己几时跟天师道的掌教见过?
青城山?
那不是我过往山门所在?
你说这话算几个意思?
杨云一听立即明白其中缘由。
张高其实是想告诉松梅,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武尊真人,你别拿假的名头出来丢人现眼!
“贫道……怎不记得有这回事?”
松梅这会儿脑袋有些懵,不自觉接了张高的话茬。
法凌一听恼羞成怒,怒道:“好啊,你们……原来早就有勾连?亏贫道还以为你武尊跟我们蜀地道门是一条心,感情你跟背叛蜀地到江南另开山门的天师道才是一路人!怪不得上次你在法会上会偏帮天师道……”
张高笑着摆摆手:“法凌道友勿要动怒,我跟武尊道友不过是萍水相逢,尚未到互帮互助的地步,你此番碰壁,不过是自身实力不济罢了,不必强行牵扯他人。不过武尊道友在蜀地法会上对我宗门有恩,我非忘恩负义之人,这份情义先记下了。”
这哪里是辩解?
根本就是先打脸,然后再承认跟“武尊”穿同一条裤子!
最后还无情地嘲讽青羊宫虚张声势,没有实力!
法凌羞愤难当,脸颊涨得通红,没忍住一口老血居然喷了出来,随即踉踉跄跄就要倒地。
此前被张高打趴在地的青羊宫弟子已爬起,正好站在法凌身后,见状慌忙上前想要搀扶,可法凌身体太过笨重,心神激荡下根本站不稳,带着几人一起跌坐在地。
张高道:“既然当时法会上,武尊道友技压群雄,那就理应由武尊道友继续统领蜀地道门,我天师道以武尊道友马首是瞻……”
说话间,他目光落到人群里,看到了杨云,笑盈盈似有所指,道,“武尊道友有何吩咐尽管直言,我天师道不想令蜀地道门于人前出丑,今日过节就当抹去,将来再有怨怼,回到蜀地后再解决不迟。”
这话不像是对法凌和松梅说的,也不像是对周围道门中人说的,更像是对杨云一人所言。
杨云愈发觉得张高不简单,这天师道的名头实在太大,流传千古的名门正派,伟岸光正,杨云不得不收起对一般道士的轻蔑,正视眼前之人。
“杨小道友,既然来了,为何回避呢?你说一句,贫道会卖你个面子。”张高这话直接对杨云说出。
咸宜公主仔细端详张高,发现对方看着杨云说出这番话,不解地问道:“咦?他是在对你说话吗?”
杨云走出人群。
松梅见到杨云,简直跟见到救星一样,直接上来抓住杨云的衣袖,急声道:“好徒儿,你可算来了,你快跟张道友说说,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