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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阮德上县衙找到余寿,余寿将他推荐给知县马厚文,马厚文当即令其举鼎,阮德当场将八百斤重的铜鼎举过头顶三次,又令其射步弓,百步外阮德十射十中,箭无虚发,马厚文大喜过望,当即任命其为新兵都头,练兵五日后赶赴汴梁。
这就是余寿跟父亲学习的官场文化,虽然任命都头是他的权力,但他把这个权力交给了马厚文,这不是天天都有的权力,多少年才有一次,对余寿没有影响,却表现出了对主官的尊重。
另外,如果阮德在军中表现优秀,他的推荐人也会得到表彰,这个潜在的好处他让给了知县马厚文。
这一点,马厚文也心知肚明,他随即同意余寿的意见,拨给了阮德一座院子,位于紧靠县学和县小学堂的桂花巷,院子占地一亩两分,是一座官宅,现在各县手中的官宅官田都不少,也是因为女真人入侵,大量富人被屠杀或者逃亡,他们的房产和土地便成为无主之物,最后被县衙收归官有。
训练五天后,阮德率领两百士兵赶赴汴梁。
在汴梁南城外,搭建了一座占地上千亩的新兵大营,河南路各县招募的两万新兵都将在此聚集、训练,这次一共有十一州府共四十二个县接到了募兵令,人数有多有少,像汴梁县、陈留县、长社县的招募人数都在千人以上,而像尉迟县这种小县,招募人数只有两百人。
这天是十一月十五日,从十五日到十七日是各地新兵报到的日子,虽然给了三天时间,实际上第一天大部分新兵都来了,一是不晚这两天,其次来晚了,很多好资源都没有了,比如好的盔甲兵器,好的营房等等,所以早来肯定比晚来有利。
从大早开始,第一支进入大营的军队便是汴梁的一千新兵,他们由一名副指挥使统领,指挥使叫孔青,是开封府的乡兵指挥使,终于借助这个机会,孔青终于转为西军正式副指挥使。
虽然西军给了各地指挥使以下低级将领名额,但并不是说进了西军就一定会成为低级将领,地符合西军的标准,一个是体格,低于五尺八以下不能出任都头及其以上军职,五尺八差不多就是一米七五,除非武艺超群。
其次是举重一百五十斤过头顶三次,练武的将领举重一百五十斤算是最低标准了;第三,要会一门兵器,如果都头连兵器都不会用,怎么让士兵服气?第四,不要求骑射,但必须会步弓,八十步内用八斗弓,至少十射七中。
这些标准都发给各县了,也是希望各县能谨慎选择将领,不要只考虑人情,到时候来军营丢脸。
杨再兴骑马在新兵营大门处等候,不断有各县的新兵到来,小县两百,大县三五百不等。
有通令官大声叫名,“长社县新兵到!”
一支千余新兵列队走来,为首领兵大将年约三十岁,身材魁梧,手提一杆大刀,杀气腾腾,他叫李耀青,原本是伪齐军的统领,在完颜兀术裁减伪齐军时,他被裁减退伍,回到了老家颍昌府长社县,陈庆夺取中原后,要求各州组建乡兵,李耀青就出任颍昌府乡兵指挥使。
这次他带来的一千士兵,就是他们一年前组建的乡兵,训练了一年,看起来当然比别的新兵有气势。
进了军营,李耀青和一千士兵分开了,一千士兵去新兵帐报到,实际上,他们都携带了新兵卡,就是去点卯交卡,然后去新兵帐休息,李耀青和几名都头去新将大帐登记。
一队队新兵陆续到来,这时通令官大喊:“尉迟县新兵到!”
这是一个小县的新兵,只有两百人,杨再兴不想看了,调转马头刚要走,他忽然感觉到什么,又回过头,他这才发现尉迟县的新兵都头长得格外雄壮,比大部分士兵都高半个头,是一员步将,没有骑马,是一员步将,手执一根大铁棍,至少有六十余斤,年约二十五六岁,步伐矫健,器宇不凡。
杨再兴顿时有点惊讶,居然用六十余斤铁棍为兵器,这在西军也能排进前五,杨再兴叫来亲兵,指着阮德嘱咐几句,亲兵点点头,跟着阮德去了。
阮德被带到了新将大帐,他要在这里登记注册,将领登记可比新兵严格多了。
大帐内摆放着长长一排桌子,坐着十几名文职军官,每个人面前都坐着一名将领。
“请坐!”文职军官很客气地请阮德坐下。
“我问你一些情况,请务必如实回答,如果不实,将来会严重影响你的升迁,因为你们很多人曾在伪齐从军,但只要没犯过杀戮平民或者奸淫民女之罪,其他都不用担心。”
阮德点点头,“我明白!”
文官铺开登记表,提笔问道:“姓名、年纪、是否成婚?”
“在下姓阮名德,无字,今年二十五岁,已成婚,有子二人,一个七岁,一个五岁。”
文官飞笔记录,又问道:“祖籍何处?”
“济州恽城县石碣村!”
“父亲何名?从事何职?”
阮德迟疑一下道:“父亲叫阮小七,曾是梁山泊渔民,被官府所逼,曾上梁山落草,后被官府招安,但不愿为官,全家迁到回德府楚丘县德庄为农。”
这名文职军官显然对宣和年间的梁山起义一点都不熟悉,文官是陕西路人,当然不知道发生在二十年前京东西路的往事,他面无表情地提笔记录了。
“可会骑射?”
阮德摇摇头,“我是步将,会步弓!”
“惯用什么兵器?
“平时用铁棍和鱼叉!”
“鱼叉?”文职军官愣了一下。
阮德转身过去,只见他身后插有三支小鱼叉。
文职军官提笔写道:“铁棍和暗器飞叉!”
“还有什么特殊技能?”
阮德想了想道:“水性不错,可在水中潜水一炷香,还有打铁!”
“打铁不是武技,那是生活技能!”
文职军官笑了笑又问道:“可曾从军?宋军、伪齐军、签军、乡兵等等。”
阮德摇摇头,“这是我第一次从军?”
文职军官又笑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可识字?”
“曾读过几年书,默写《论语》和《孟子》都没有问题。”
文官顿时对他大有好感,“好吧!这里按手印,右手五个指印,然后签上你的名字。”
阮德提笔签了名,又按下五个指印,文官给了他一块铜牌,“去吧!去演武场实测。”
阮德一怔,“实测什么?”
“想当西军都头是有要求的,体型、举重、武艺、射箭,你不知道么?”
阮德摇摇头,余寿可没有告诉他。
文官笑眯眯道:“你应该问题不大,去吧!帐外有士兵带你去。”
阮德抱拳行一礼走了。
这时,杨再兴从后帐走过来,澹澹问道:“感觉此人如何?”
文官对阮德印象极好,笑道:“感觉很诚实,而且还能默写《论语》和《孟子》,卑职觉得他很不错。”
杨再兴拾起登记表,眼皮勐地一跳,这人竟然是阮小七的儿子,别人不知道阮小七,杨再兴却很清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杨再兴也不例外,他早年跟随匪首曹成不是没有原因,他父亲杨志也是梁山英雄之一,曹成就是他父亲的心腹部将,杨志临终前把年少的杨再兴托付给了曹成,曹成便把杨再兴带去老家贺州,连同杨家枪一起,传了他一身高强的武艺。
后来曹成得罪本地豪强,被逼无路,在贺州造反,不久又带着杨再兴杀去岭南。
只因曹成的军纪太差,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激起了杨再兴的强烈反感,再三劝戒无用,杨再兴遂脱离了曹成,在回家乡太原的半路上遇到了陈庆剿匪。
父亲的秘密杨再兴一直压在心中,谁也没有吐露过,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在新兵招募时遇到了梁山后人,阮小七的儿子,而且水性随父,能在水中潜水一炷香,就连水鬼斥候也做不到,不愧是阮氏三雄的后人。
杨再兴心中波澜起伏,他却不知道,阮德此时在演武场遇到了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