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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母~~~”
当刘安眨巴着大眼睛坐在吕后面前的时候,吕后恍忽了许久。
虽然瘦了点,小了点,表情稍微羞涩了点,但这样子没错,是自己那不成器的竖子的模样,可是面对刘安,吕后就没有面对儿子时的那种暴躁了,她笑呵呵的询问道:“出了什么事?来,坐下来!”
刘安坐在大母的身边,吕后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不要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大母,阿父令我来负责医馆之事.....”
刘安即刻将自己如今所遇到的难题说了出来,在说完这些之后,刘安抱怨道:“阿父那个昏君,身边有诸多能人,而我的身边的舍人们,却是连这点事都解决不好....”
吕后轻笑了起来,她认真的说道:“安啊,你的这些舍人,都是我们所精心挑选的,冯唐擅长大局,毛长实诚君子,张夫果断勇勐,想要让大臣们发挥出作用来,就要将他们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
“知人还不够,得要善用,你大父最是擅长此道,你阿父得他七八分,至于你,如今还相差甚远。”
吕后沉吟了片刻,“我对医家之事,并不熟悉,不过,天下的道理大多都是共同的,医家地位不高,也不算是显学,比起医,百姓也更愿意去找巫,如今你阿父禁巫,这倒是医家的一个大好机会。”
“你本身也有自己的优势,诸多学派都很尊重你,黄老更是你最大的支持者,人要懂得发挥自己的优势,如你的阿父,每次会见外王,总是摆放羊肉,掰大骨,从而进行震慑....”
刘安都了都嘴,大母看起来很厌恶阿父,实际上,每次开口都绕不开阿父,总是能将话题转移到阿父身上去。
“这第一,你可以从诸多学派出发,为医家正名,提升医家之地位,治病救人的医家,没有政治主张,跟诸多学派也没有任何的争议,只是他们各自为医,并不凝聚在一起,缺少纲领,你可以从这些事情上想办法。”
“至于民间的医馆,主要问题可能还是在药材上,药材稀缺,故而价格昂贵,寻常百姓负担不起,那你就该想办法增加草药的产出,以及找出便宜的替代品,哪怕药效不是那么好,也得先让百姓们承担得起。”
“至于药馆的收支问题,这就比较难解决了,如今大汉的支出连年的增加,你的阿父好大喜功,驰道,城池,运河,船只,打仗,官学,医馆,若不是周昌等人全力辅左,大汉早就要被你阿父折腾没了....”
“不过,也能通过其他方式来进行,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阿父只收取草药之费用,却不肯收治病费,这确实利与民,可从长远来看,医官会成为庙堂的一个沉重负担,倒是不必用医馆盈利....”
“很多定然会亏空的事情,庙堂是必须要做的,但是,这收支定然是要维持在一个额度之内,不能有巨大的亏空,否则庙堂迟早会被拖垮...对其发展也是不利的。”
吕后认真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太后对医学的事情并不是很明白,可是站在庙堂的角度来说,她看的还是比较透彻的。
刘安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大母!我知道该去怎么做了!”
“那就好....”
吕后忽然问道:“淳于意家的那个女子,什么时候也带过来让我看看啊?”
刘安顿时慌张了起来,支支吾吾的,“大母,我与那女子并无什么关系...我只是....”
“你啊,比起你阿父,就是缺少了魄力,你怕什么呢?若是你阿父,此刻想必早就...你是大汉太子,不必担心什么多,你敢喜欢,却不敢说吗?当初你大父想娶我,我让他表明自己的想法....”
“他高呼着要娶我,在城内转了一圈...好不在意他人之目光,你阿父更是如此,完全不知道拘束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我....”
吕后不以为然,“无碍,这女子有胆魄,有孝心,不弱与男...她那个阿父,虽然固执,愚钝,不过也算是个善人,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安排这门婚事....”
刘安皱了皱眉头,“大母,却等我办完这件大事,再谈论私情。”
吕后有些惊讶的看着孙儿,随即更加开心了,非常的欣慰。
“好啊,我的孙儿长大了!
”
......
“张君啊,我都是按着太子的吩咐来做的啊,那厮倔强,我根本就留不住他,我已经是尽力了....”
夏无且满脸的苦涩,看着面前的张夫,苦苦解释着。
张夫只是很随意的点了点头,“不必多说,殿下没有怪你,殿下说了,你不必再想办法去挽留淳于意了,安心做好医馆革新的事情就好。”
“可那不是为了让淳于意留下来而想出的理由吗?这是要真的去操办??”
“太子说了要操办,那自然就是要办!”
“还有,我来找过你的事情....就不必让他人知道吧?”
“若是陛下问起....”
张夫拍了拍剑鞘,问道:“你说我们俩若是一同下葬,来祭祀谁的人会更多呢?”
夏无且即刻板着脸,严肃的说道:“定然不会有人知道,便是陛下问起,我就说没有人来找。”
张夫摇着头,“你误会了,不必欺骗陛下,我的意思是,来找你的是我,让你办事的也是我,跟他人无关,你明白吗???”
夏无且赶忙说道:“我明白,我明白了....”
张夫瞥了他一眼,点着头,就离开了这里,夏无且送他离去,直到他走远了,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脸。
“恶犬!
”
夏无且只觉得倒霉,遇到了这么一个东西,就在前不久,张夫找到了他,让他想办法将淳于意留下来,夏无且身为皇帝的心腹太医,自然也不会将这么一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看到此人如此无礼,夏无且很是礼貌的请他离开,奈何,这厮是疯的,抽出剑来对自己就咵咵来了两下子,还说今日要么办事,要么两个人一起奔赴黄泉,夏无且差点就吓尿了。
面对这么一个疯子,夏无且也只好想办法来挽留淳于意,而他心里知道,张夫之所以来找自己,肯定就是太子的吩咐,太子是看上淳于意那厮的女儿了啊,若是看上了,为什么不直接去给太后说呢,吓唬自己这么一个老人算什么本事啊。
夏无且本身热衷功名,又比较怕事,面对未来的储君,也没有得罪他的想法,得罪一个定然会执掌天下的人,除了张释之,傻子都不会这么办。
于是乎,他就按着太子的意思,尽力的挽留淳于意,淳于意倒是理解错了,夏无且不是关心他,也不是爱惜他的才华,就是怕招惹张夫这个家伙。
张夫话很少,平日里总是站在太子的左侧,冷冷的打量着往来的众人,对太子也说不上有多尊重,可这厮办起事来比那郅都还要疯狂,郅都办事是去杀人,张夫是逼急了连着自己都一起杀。
夏无且也有些困惑,看太子这意思,难道是要真的来操办这件事吗??
很快,他就知道,太子要来真格的了。
当太子疲倦的出现在夏无且面前,身后的舍人们拿着厚厚的纸张,堆放在夏无且面前的时候,夏无且有些愣神。
“这是关于医家的一些东西,我帮你们弄出了些主张,规范了一下思想,嗯,还有,这些是我整理出来的古籍,都是一些医书,民间的医书很多,倒是不必集体来整理....”
当刘安介绍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并且让夏无且翻阅来看的时候,夏无且只是有些茫然的询问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帮你们医家,变成显学。”
“显学???”
我医家何德何能啊。
夏无且身为一个医家,此刻听到刘安的话,非但没有感动,反而是觉得有些异想天开,显学如黄老,儒,墨,法,哪个不是人才辈出,影响巨大,各类思想多不胜数。
医学一直都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严格意义上都不能算是一个学派,因为他们没有开创者,最着名的医家被认为是当年的扁鹊,同时,他们也没有聚集起来,顶多就是传授弟子。
传授弟子的方式还特别苛刻,不愿意收弟子,如淳于意,要不是有人帮忙举荐,阳庆根本就不会收他为弟子。
同时,他们没有任何的主张和思想,研究的都是治病的事情,故而众人普遍将行医的称为医家,却并不将他们当作一个真正的学派来对待。
“您这是要开医家之学派??”
“怎么是我开呢,你们医家的开创者,便是那神农了...神农尝百草,正好,他就是你们的开创者,然后这些一些医学之人,这都算是你们的大家了,如扁鹊等...”
刘安很是随意的说着,又拿出了一份东西教给夏无且。
“这是你们的诸多主张,行医救人,与民强健,然后延申到庙堂领域,就是要求行仁政,仁政使得百姓少受苦,可以使得他们健康强壮,能抵御疾病,还有就是轻徭薄赋,反正加上这些东西没有错的....”
“要求城池干净整洁,要求所有人守礼,保持干净,在身体上保持干净,在内心同样如此,身体要健康,内心更要健康....”
夏无且看的目瞪口呆,刘安不但为“医家”搞出了政治主张,甚至还有多项的实践,例如行军医救治伤兵,担任医官医治百姓,夏无且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牵连起来的,反正能将医学跟庙堂诸事联系起来,也是厉害。
尤其是“守礼”,“保持身体和内心的卫生”,“锻炼身体和内心的强壮”,治理国家就要做到健康治国等等,听起来还真的有些学派的影子了。
“殿下....您这些东西,准备了多久??”
刘安疲惫的揉着自己的额头,“唉,这件事虽然不大,却有些麻烦,足足折腾了三天....”
不大??
您这是直接开辟出了一个新学派啊!
而且只用了三天??
看着夏无且目瞪口呆,刘安认真的说道:“你先将众人召集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改进的地方,若是没有,那从此就有医家了,只要有了一个纲领,有了影响力,那其余的就好办多了。”
“医家地位越高,自愿来学医的就会越多,并且很多有价值的东西不会失传,你们这些医家啊,什么都喜欢藏着,不肯与人,这样如此能传播壮大呢,以后有了自家的学派,哪怕是为了振兴自己这一脉,也能稍稍出力了吧?”
“殿下,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治一个学派啊,我就懂得一些治病的道理....”
“无碍,我先帮你们治着,等你们有了合格的传人再说吧...若是以我为医家领袖,或许影响力会更加巨大,其余那些学派,儒家肯定会支持你们,因为理念差异不大,至于黄老,有我在,也会支持,法家和墨家就不必多考虑....”
“同为神农的农家倒是可以拉拢一番,毕竟这种植草药,也需要农家出力,作物的健康,牲畜的健康,我也给归类到医家的范围了,农家与我们还是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的。”
刘安眯着双眼,说起了自己对医家的规划。
而夏无且却只有点头的份,毕竟,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位,乃是医家的领袖....
此刻,淳于意的临时住所内,缇萦正在劝说着她阿父。
“阿父,比起您单独在外救人,留在长安,跟众多医家交谈,培养出更多的弟子来,同时也能治病救人,这不是更好吗?”
淳于意平静的摇着头,“医这个东西,还是要多实践,况且,我学医就是为了救人,并非是为了当官,留在长安也能救人,可长安之人,大多爵位很高,家境富裕,他们身边不缺乏名医。”
“可地方上,甘心去救治百姓的医者并不多,况且,我这些年里,也培养出了不少的弟子啊....我的那本书也快整理完了....”
淳于意跟其他的医家不同,这位不当官,不喜权贵,甚至连教徒的方式都不同,其他名医教弟子都很谨慎,生怕出了事,坏了名头,甚至会连坐。可淳于意就不同了,真正做到了儒家的有教无类。
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愿意学医,淳于意就留在身边,不收取费用,全力教导,毫不私藏,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到如今,淳于意的弟子已经不知有多少了,而其中的名医,有宋邑、冯信、唐安、高期、王禹、杜信等人,这些人在地方上被称为神医,都是淳于意所培养出来的。
他的这些弟子们,跟他们的老师一样,都是不喜欢权贵,在地方上为穷苦人家看病,无私的教导弟子。
在医家的发展历史上,这位的地位仅仅在扁鹊等人之下,被称为仓公,一个很固执,很迂腐,却又非常开明,善良的一个人。
“缇萦啊,你若是想要留在长安,那便留下来吧,我这些年里四处奔波,为人治病,也没能照顾好你们....”
“这医者啊,就是不能沾染上庙堂的风,沾染上了,很多事就不同了,还是要踏踏实实的给人治病,在我逝世之前,多带出几个弟子来....”
“阿父都要走了,我还留在长安做什么呢?”
“缇萦啊,这些时日里,你时不时外出,总是要带上香囊,总是会带回礼物,满脸的笑容,这还能瞒得住我吗?”
缇萦的脸顿时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
在这个民风比较野蛮的时代,男女之间并没有那么多的说法,淳于意本身也不是那么看重这些事情的人,他只是感慨道:“你也长大了啊,只是,这长安达官贵人甚多,不要被骗才好。”
“就怕你遇上个地位高的,唉....”
“阿父...他...”
“无碍,你那么聪慧,不会看错人,况且看你这几日的神色,他对你应该也很好,只是,我走之前,你得将他带来与我见一见...最好能安排了婚事,我才能放心离开。”
缇萦红着脸,笑着点了点头。
这却让淳于意有些吃味,自家的女儿长大了,居然被他人给迷住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竖子,等见面了,还是得稍微警告一番,不能让自家女儿受了欺负啊。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找到了他,要他前往夏无且那里办事。
淳于意无奈,只好匆匆赶来。
淳于意赶来的时候,太子也在这里,看到他前来,笑着点了点头,淳于意急忙回礼,众人坐下来之后,夏无且便说起了医家之事。
“我医家这些年鲜有进展,就是因为比起显学,缺少了很多东西...”
诸医者满头雾水,什么情况啊,我们又是治学问的,我们不是治病的吗??什么显学啊?人家显学那都是有思想性的文章,我们就一些药方子,还能拿来治国不成?
可当夏无且将文章递给众人的时候,医家们都看懵了。
我们还真的有治国的文章??
而淳于意也是茫然的看着手里的文章,心里有太多的想法,在众人寒暄的时候,淳于意也靠近了夏无且,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走近了,淳于意却勐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淳于意的鼻子很尖,顺着香味,他转头看去。
勐地惊醒。
他指着刘安,惊愕的叫道:“是你!
!”
张夫勃然大怒,“无礼!
”
刘安急忙起身,“把剑收起来!休要惊了我岳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