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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一章 叔,他是你大爷
得到命令的黑甲骑兵开始在废墟中持枪翻拣着,他们将仍旧燃烧着的木梁门板挑到一边,仔细查找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很快,在一间房屋的锅台下,卫士们发现了第一个洞口。紧接着便是第二第三个。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在这个绵延的村落里,居然发现了大大小小七八十个洞口。
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秦雷知道不能久留了,作为一名特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他清楚黑暗对潜伏者意味着什么——猎杀与被猎杀的逆转。寻思片刻,皱眉命令许田道:“在地图上做好标记后,在天黑前退出去。”尽管心中不甘,许田还是狠狠砸下胸口,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测距作图乃是黑衣卫三十七项必修科目中的一项,自然难不倒他们。在许田的指挥下,黑衣卫的士官们,把整个村落分成十几个部分,每人绘制一块,最后再把各自的网点图一拼,半刻钟时间,京山难民营的精确平面图便成形了,那些陆续发现的洞口也作了标记。
看着许田送上来的图纸,秦雷满意点点头,吩咐他可以撤退了。不一会儿,黑衣卫、弓骑兵、黑甲骑兵们便整队完毕,以圆形阵缓缓退出了这个余烟袅袅的破败村落。
绕过那座京山,原路返回十里地,正好碰上了押运粮草物资而来的伯赏赛阳和马艾。秦雷便吩咐就地扎营,待天亮再做打算。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一夜没睡着的许田便从睡袋中爬出来,穿戴好盔甲后,吹响了起床哨。
“滴……”尖锐的哨声响彻整个营地,也结束了一夜的安静。兵士们揉着惺忪的睡眼,纷纷从睡袋中钻出来,到营地中央的大水缸里舀一瓢水,先喝几口解解渴,然后便就着瓢里的水洗脸漱口,这一套做完,人也很快精神起来了。
这时候火头军也把开水烧好了,兵士们便取下头盔里的皮帽,把那头盔倒转过来,从战马背上取一大包粮粉倒进去。再舀一瓢开水,用勺子搅和搅和,那头盔中的糊糊就渐渐散发出香味来。饿了一宿的兵士们便狼吞虎咽的舀着吃起来。
一顿易吸收高热量的野战早餐后,卫士们便穿盔戴甲,相互送上战马,在营地外点名列队、等候命令。等王爷在石大人和伯赏校尉的护持下,出现在队伍前,许田终于下达了今日的作战命令:“以小队为单位,所有人从京山脚下打一捆柴草,在村前集合,限时一个时辰。”卫士们齐齐敲击下胸甲,便向京山脚下进发。
京山能作为当年天下第一军的老巢所在,必然有它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它的西南一面山坡陡峭高耸,而东北面向京都的一面却平缓绵长,端的是易守难攻,乃京都城天然的屏障。山脚下还有一条宽阔的京水河静静流淌,那片难民营地便在山河之间。
辰时左右,比昨日数量更多的卫士包围了村落,他们从马背上取下潮乎乎的柴草垛,混着马粪扔进昨日标定的洞窟里,仅留着下风处的几个洞口没扔。
“启禀王爷,大概有十几个洞口被重新掩盖过,显然昨夜是有人出没过的。”联络官从村落里奔到高地上,高声禀报道。
点点头,秦雷沉声问道:“昨夜可有人离去?”一边的秦卫恭声道:“方圆十里都有咱们的斥候,并未发现任何动静。”
秦雷‘嗯’一声,一甩手中的犀牛皮马鞭,淡淡道:“点火。”秦卫赶紧从背后抽出一面红旗一面绿旗,在马背上有力的舞动几下。
村里的许田见了山上的动静,大声吩咐道:“点火!”话音一落,卫士们便带上防护面具,把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扔进了洞中。几乎是转眼之间,被引燃的潮湿柴草便散发出浓浓的黑烟,紧接着,马粪燃烧的刺鼻气味也夹杂在其中,若非带着猪头似的防护面具,卫士们怕是要被当场熏晕在地。
同样带着猪头的许田,透过透明的水晶镜片,看到火势已经不可逆转,便使劲挥挥手。骑士们便用长枪挑着门板床板之类的东西,压在洞口上,把汹涌而出的浓烟阻回了洞里。
不消片刻,下风处那几个留下的洞口中便涌出滚滚的浓烟,伴着这浓烟,还有几个剧烈咳嗽着的身影,争先恐后的爬上来,跌跌撞撞往外跑。没跑几步,便被守候多时的猪头卫士一枪扫倒捆了起来。
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卫士们早有准备,毫不慌乱的敲倒、拖走、绑起,不一会,洞口边的空地上,就已经躺满了被缚住手脚的男子。
高地上的秦雷面色平静的看着下面的哀嚎遍野,轻声道:“可以了。”秦卫又把手中那面绿旗使劲摇晃几下,山下的许田见了,便带着手下掀开盖子,把一桶桶河水倒入已经快燃尽的草垛之中,浇熄了火焰,浓烟也渐渐淡下来。被山风一吹,村落上空很快恢复了清明。
在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秦雷并不愿意痛下杀手,他只想把地道里的耗子们逼出来。因而每个洞口堆的柴草马粪都数量有限。虽然初时浓烟滚滚,但没有长劲,即使不用水浇灭,也会很快燃尽,所产生的浓烟还达不到令人窒息的程度。
但地道中的人们一闻到呛人的浓烟,立刻便联想到外来人要把他们熏死在地下,无边的恐惧立刻袭遍全身,哪怕他们不怕死,却也不想死不见天日。只好扶老携幼往没有烟的洞口跑去,即使上来就被杀死也无所谓了。
鸡飞狗跳了半晌,等秦雷在石勇等人的护卫下进村时,卫士们已经逮起来五百多衣衫褴褛的成年男子。
策马从跪了一地的俘虏面前走过,望着一张张脏乎乎的脸上,双目放射出来的或是愤恨、或是不甘的目光,秦雷无所谓的笑了。
身边的伯赏赛阳好奇的凑上来,闷声问道:“叔,咋全是男的呢?”
秦雷瞥一眼自己的大侄子,用马鞭点了点跪在地上的人们,轻笑道:“你自己去问啊。”伯赏赛阳‘哦’一声,便摘下头盔,挠挠头,翻身下马,大步到了俘虏队前,歪着头转了一圈,伸手从中拎出个个头最大的。秦雷和马艾相视一笑,伯赏这家伙果然是个大老黑,什么都认大。
那个汉子竟然出奇的雄伟,身高大概有九尺,虽然破衣烂衫,却挡不住那股子彪悍劲儿。然而这条大汉却被伯赏赛阳拎小鸡一样单手提了起来。把满地的俘虏看的胆战心惊,心道,这些黑衣黑甲的家伙莫非是地府的鬼军,怎么随便一个小孩子就有这番神力?
被拎着的汉子使劲挣扎几下,见无法脱开伯赏赛阳铁钳般的大手,只好放弃了抵抗,狠狠道:“若是俺吃饱了,定然不让你如此得意。”伯赏赛阳也能感到从虎口传来的巨大压力,好几次便要脱手,只是为了打压此人,兀自硬撑着罢了。
俗话说近朱者赤,跟着秦雷小半年,原本天真无邪的伯赏公子,也开始学会耍诈了。紧了紧手掌,把那汉子牢牢的控在手中,伯赏赛阳一脸轻蔑道:“本将来问你,你需老实回答,否则定斩不饶,听见了吗?”
那汉子一瞪眼,张嘴便将一样物件朝伯赏赛阳脸上吐去。好在伯赏校尉反应神速,抬手一挡,‘噗哧’一声,就将那东西捞在手心。虽然隔着皮质手套,他也能感受到一种滑腻恶心的感觉。在手中俘虏哈哈的怪笑声中,伯赏赛阳低头一看掌心,竟然是一口黄兮兮的浓痰,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一般。
伯赏赛阳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将那恶心的浓痰抹在那汉子的脸上,紧接着反手便是一拳,将那九尺高的汉子麻袋片一般打将出去,再揉身跟上去猛踹两脚。却感到尤不解恨,又将那汉子拎起来,准备接着痛殴一顿。
却听那汉子大喊道:“有种你放开我,咱们放对单挑,平白欺负手脚被缚之人,你也算是英雄?”这话算是戳到怀着英雄梦的伯赏赛阳软肋上去,闻言‘哼’一声,抽出腰刀,挽个刀花,便将缚住汉子手脚的绳索割去,再将他丢出老远,冷笑道:“来吧,本将也不欺负你,自缚一手,与你放对。”
那个汉子却也是个爆仗脾气,哪受得了这番鄙视,翻身从地上爬起。举起醋钵大的拳头,暴吼一声,冲到伯赏赛阳面前。那人虽瘦,但骨架巨大,这样一冲,居然有些遮天蔽日的感觉,让旁观的秦雷暗暗点头。他只看着这汉子威风,但边上的马艾眼睛却着实毒辣,伏在秦雷耳边小声道:“王爷,这人是个难得的陷阵之才,若是好生锤炼一番,定是一员猛将。”秦雷点点头,笑道:“先让赛阳称称他的斤两,可别是个花架子。”
说话间,场中两人已经纠缠在一起,却是那伯赏赛阳不屑于用巧,伸出那只巨灵大手,硬生生抵住了汉子的拳头。一掌一拳毫无花俏的抵在一起,两人都用处全身力气,皆是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却是吃奶也没用过这么大劲,比武眨眼变成了角力。
那汉子看来也傲气的很,不屑沾伯赏赛阳的便宜,一只左手也收在背后,没有拿出来。即使如此,一时间竟也轩轾难分,互相奈何不得。
望着两人激起的漫天尘土,观战的卫士们不由齐声喝彩,军中崇拜强者,无论敌我。卫士们一齐用刀背敲击着盾牌,敲出激动人心的整齐鼓点,让场中两人立刻热血沸腾,战力硬生生又提了一成。
看着难分胜负的两人,秦雷一拍额头,郁闷道:“孤却忘了赛阳这孩子比较实在。”伯赏赛阳一口一个‘叔’叫着,日子久了,秦雷也真的把这个才比自己小一岁的家伙当成了侄子。
马艾干笑一声,讪讪道:“其实也不算多么实在,这个大汉脚步虚浮,明显是饿着肚子的,过了一开始的心劲后,定然后继乏力,此时比拼力气却是比较稳妥的。”他知道在秦雷的圈子里,实在那是骂人的话,因而替少爷解释几句。
仿佛为他的话作注一般,场中形势渐渐发生了变化。只见那大汉额头明显已经汗津津的,呼吸也开始不畅,而伯赏赛阳却仍然没有丝毫疲态。
“呀呀……”两人怪叫连声中,伯赏赛阳终于渐渐将那汉子压弯了腰,只见那汉子面皮已经涨的发紫,却仍然不肯伸出左手抵抗。
又坚持了十几息,那大汉终于抵挡不住,‘轰’地一声,被伯赏赛阳按倒在地,仰面躺着剧烈喘息起来。
伯赏赛阳也有些气喘,甩甩右手,把左手伸到地上汉子的面前,咧嘴笑道:“还不赖。”汉子喘息着望着伯赏赛阳,面色忽阴忽晴,最终还是伸出左手,与他握在一起。
伯赏赛阳微微使力,便将汉子从地上拔了起来,拉着他便往秦雷那边走去。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就到了踞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秦雷面前。
秦雷饶有兴趣的低头打量这汉子,笑道:“孤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呀?”哪知那汉子一歪头,撇嘴道:“俺不跟耍诈的人说话。”秦雷讨了个没趣,讪讪笑了笑,见边上的秦卫举枪要打,摆手拦住道:“与个蛮汉计较个什么。”那汉子瞪眼望着秦雷,刚要发作,却被伯赏赛阳的大巴掌狠狠拍到脑门上,顿时头晕眼花、双耳嗡嗡作响。便听他恶狠狠道:“你敢对我叔不敬,活腻了是不?”
汉子双手捂着脑袋翁声道:“俺不说就是。”
秦雷失笑道:“原来你肯跟使力的说话。”那汉子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对于这种一根筋的浑人,秦雷却是耐心最好,他笑着对伯赏赛阳道:“你问问他,他叫什么?”
伯赏赛阳朝比他高了半头的大汉一瞪眼,粗声道:“俺叔问你呢,你叫个啥?”
“俺叫秦霸!霸王的霸,不是亲爸的爸!”大汉也不隐瞒,粗声道。
秦雷闻言眉头一皱,心道这家伙不是消遣我吧,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道:“你真叫这个名字?”要知道秦乃国姓,而秦雷这一代的皇族便是雨字辈。
大汉见自己居然受到质疑,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耍诈之人了,扯着嗓子叫道:“要不俺叫啥?秦雷么?那么难听。”
“混账!”未等秦雷发作,伯赏赛阳便一拳将他撂倒在地,一边抡起拳头雨点般的砸到大汉身上,一边怒骂道:“老子敬你是条汉子,却不成想你敢侮辱王爷大名,莫非以为俺不能拆了你不成?”
汉子一边抱头躲闪,一边出声分辩道:“俺就叫秦霸,不是亲爸、也不是秦雷!”伯赏赛阳更火了,也不再费口舌与他分说了,只是一个劲的抡拳锤了起来。
“这位将军请住手,小人有话要说。”一个老汉从俘虏队伍里站起来,嘶声叫道。伯赏赛阳闻言又锤几下,这才松了手,转身望向那老汉,粗声道:“有话快说,有尸比快放!”他也是怕这小子被王爷一气之下咔嚓了,这才连踢带踹的抢先下手。只是力道掌握的不算太好,那大汉已经被他打得快要晕过去了,蜷在地上呻吟道:“俺叫秦霸,不叫亲爸,也不叫秦雷……”
老者怕他再打地上的汉子,不敢怠慢,赶紧道:“启禀这位将军,我们确实是地地道道的大秦宗室,老朽贱名秦玄仩,说起来也是当今陛下的堂兄,他是老朽的侄子,自然是雨字辈,贱名霸。确实没有戏弄几位的意思。”
伯赏赛阳皱眉寻思半晌,突然抬头对秦雷道:“叔,他说他是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