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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七章 牧野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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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三七章 牧野血战

    赵无咎毕竟年纪大了些,被秦雷雷到之后,一直心率不齐、脉象错乱,昏昏沉沉的到了下半夜,这才渐渐恢复过来。

    缓缓抬起头来,茫然的望向围着自己的众将领,老公爷半晌没有说话。

    众人心道:‘老头子可别就此傻了呀。’赶紧连声呼唤,赵无伤更是带着哭腔道:“我的大哥啊,你可不能就这么下去啊……”

    “嚎丧什么?”被这么一吵吵,赵无咎终于回过神来,嘶声骂道:“我还没死呢!”众人这才放了心。

    “辛稼奘那里怎么样了?”刚刚清醒过来,赵无咎第一句便问道。

    “傍晚的时候来过信,说已经过了乌巢。”武之隆沉声道:“应该没有耽误事儿。”

    “傍晚……乌巢……”赵无咎沉吟半晌,轻捻胡须道:“应该把秦国的大部队挡在大河以北了。”

    “但也不能排除秦国部队已经过河的可能。”武之隆来回搓着双手道:“据探子回报,秦军有八百条船,还在大河上架起了八艘浮桥。”

    赵无伤也一脸紧张道:“如果过河的成建制部队超过三万,那陈烈风就拦不住他们了。”赵无咎的计划过于宏大,就算穷全国之力,在兵力调配上也不那么宽裕。当被秦雷有力阻击、大部队不能及时南下后,仅指望着潜伏在陈留附近的五万军队,并不足以把过河的秦军彻底留下来。

    赵无咎却没有丝毫波动,活动一下酸麻的四肢,沉声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哪能一切尽如人意?”说着把头盔重新戴上道:“老夫敢打包票的是,至少有十万秦军没有来得及过河……其中战斗部队不少于六万。”

    “再加上牧野城里的十万人,就是十六万。”武之隆露出一丝笑容道:“一役覆灭二十万精锐,秦国还有什么势力与我大齐抗衡?”谨慎如武之隆,都认为被留在北岸的秦国部队,已经是碟子里的菜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百胜公爷在赵无伤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淡淡道:“不要好高骛远,先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南北两支敌军,先动哪一个呀?”

    “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南面的。”武之隆沉声道:“牧野城的秦军虽城坚粮足,但北有朝歌防线,南有我几十万大军,是进不得、退不成,实乃瓮中之鳖。”说着一指南方道:“而南面的秦军已是穷寇,若不把他们及时消灭,怕是会变成流寇啊!”

    “嗯,就先打南面的。”赵无咎揉一揉嗡嗡直响的脑袋,嘶声道:“你觉着南面的秦军会怎么走?”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武之隆胸有成竹道:“一支伤痕累累、无路可退、孤立无援的军队,很难有勇气面对我们几十万大军。”

    赵无伤闷声插话道:“你是说他们不敢与我军硬碰硬?”

    “那倒不一定。”武之隆淡淡笑道:“他们很可能怀着侥幸心理,与我军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只要我们能顶住最初的三板斧,敌人的士气自然会消落下来。”

    看老公爷面色深沉、不言不语,武之隆又道:“但眼下秋收在即,也得防备他们直接东窜,危害我大河沿岸的府县。”黄河沿岸是齐国的主要产粮区,占了年产量的七成还要多,是非保不得的。“因此末将建议,由我带领十万人马,向东移动到黎阳一带布防,断绝秦军东去掳掠的可能。”

    耐心的听完心腹大将的见解,赵无咎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抬头望着天边明亮的启明星,缓缓道:“你说的都对,但老夫总觉着不踏实。”

    对老公爷的判断,武之隆是十分信服的,闻言肃容道:“请公爷指教。”

    点点头,赵无咎轻声道:“我总觉着,一个敢于为十几万溃军断后的将军,不会缺乏拼死一战的勇气。”

    “那好象是秦国的成亲王。”赵无伤小声接话道:“您认为他会成为秦军的指挥官?”

    百胜公白眉一挑,豪气乍现道:“如果不是他指挥,那些败军之将再多也是土鸡瓦狗,何足道哉!”

    “就算由他指挥,也不可能药到病除吧?”赵无伤颇不以为然道:“大帅太瞧得起他了吧?”

    “一个人足以改变一支军队。”赵无咎淡淡道:“只要他能给秦军注入勇气,那我们的敌人将重新富有威胁。”说这话时,他的双目亮若晨星,眼神无比坚定。

    听公爷口气变得清淡,武之隆和赵无伤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便不再各抒己见,拱手齐声道:“请大帅吩咐。”

    赵无咎的目光扫过两员心腹将领,沉声道:“全军在牧野原列阵,准备决一死战!”

    “那东边还防不防了?”武之隆轻声问道。

    “不!当今敌弱我强,正是竭尽全力,毕其功于一役之时!”赵无咎狠狠一挥拳道:“如果他们东去,便是踏上了不归路,就放他们去吧!”

    双方主帅几乎同时下定了决心,要与对方决一死战,战场就在苍茫的牧野原上。这一仗无论结果如何,都必将载入史册,为后人分说凭吊。但

    参与这场战役的人,却只有一个心念,那就是活下去!

    如何活下去?将敌人杀光!

    当太阳升到最高点,驱散天边最后一朵云彩,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秦雷率领着他全部人马列队走向了战场,在对面等待他的是百胜公的四十万大军,双方相距不到数里。

    没有任何突然性,双方都知道必然有此一战。

    秦雷站在战车上,看一眼左右望不到边的大秦骑兵,他们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在日光下更显威武雄壮。他紧了紧按在车栏上的手,紧紧闭上双眼,仿佛要从这些无畏的战士身上,汲取克服恐惧的勇气。

    他怕吗?是的,秦雷在害怕,如果不把手搁在车栏上,身边人都会看到他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的恐惧不是来自对面严阵以待、挥汗如雨的几十万大军;也不是来自无路可退、孤军奋战的危险局势……而只是来自一个人!

    百战百胜赵无咎!

    可以说,近二十年来,整个神州都在这人威名的笼罩之下,败在他手下的名将不计其数,被他击败的部队接近百万。他数次大败秦军,几乎凭着一己之力,改变了近百年来秦强齐弱的局面。

    尤其是这一次,从一开始,他就把秦国君臣玩弄于股掌之间,退避三舍、请君入瓮,最终在这牧野原上又一次大败秦军。

    秦雷知道,在战略层面上,秦国已经输了,他输得心服口服。在亲身品味了赵无咎举世无双的格局魄力、算无遗策的运筹能力后,秦雷感到深深的恐惧……现在他要用战术动作扭转战略上的劣势,其难度无异于上青天,如果此次战败,他毫不意外,也不会太沮丧。

    因了解而恐惧,但绝不会因恐惧而退缩,因为我已无路可退!

    就算你真的是神,我也要高高举起锋利的长剑,用出我全部的力气,赌上我的所有,向你发出不顾一切的挑战!

    战死沙场或是打破神话,就在今朝了……

    ‘唰’地抽出雪亮的唐刀,秦雷仰天长啸道:“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落拦路虎!”

    “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落拦路虎!”秦军将士齐声高喝道。

    “杀!”秦雷用尽全身的力气暴喝道,猛地挥出了手中的长刀,指向正前方的敌军。

    长刀所指,兵锋所向!

    三支庞大的骑兵部队隆隆启动,中间深黑色的是京山骑兵,左面三里处是大红色的龙骧骑兵,右侧三里处是天蓝色的天策骑兵。

    在一面面军旗的指引下,六万大秦精骑踏着雨点般急骤步伐,浑如一体地前进,铮亮的铠甲与锋利兵刃,反照着灿烂却令人感觉不到温暖的秋日阳光,如一团在大地流动的光澜,又好似一柄开天辟地的盘古巨斧,势入奔涌向着敌阵漫涌过去!劈斩过去!

    大秦朝的精锐在此,决一死战吧!

    双方的距离近了,齐军前阵的布置便一览无余……无数大盾兵结成铁通般防御,相同数量的长矛兵在其身后探出锋利的长矛,组成攻守兼备的厚实前卫。一排排的弓弩手则隐身于前卫之后,为己方提供远程打击。

    至于齐国为数不多的骑兵部队,并没有出现在前阵,应该是隐藏在了后面。

    待看清齐军的虚实,大秦齐军便开始加快了推进的速度,在多处积水的莽原上风驰电掣。但在急速的运动中,却始终推持着完好整齐的阵型,仅这一点,就足以让齐国人眼红不已。

    当推进到敌军阵前一里处时,大皇子亲率的两万龙骧重骑兵突然加快速度,超前突出。就像眨眼之间,便与对方的右翼发生了猛烈的碰撞,惨烈的战斗立时到来!

    龙骧军身着血红色的浮屠铁甲,防御坚固而全面,几乎无视敌方密雨般的箭矢……除了巨大的床弩和笨重的强弩之外,其余的弓箭射在‘浮屠甲’上,只能留下一个个白色的小点,很难造成杀伤。而床弩和强弩都是平射,无法越过己方的前卫,是以齐军根本就没带。

    转眼便冲到了五丈之外,龙骧骑兵们双手平举着超过两丈长的大枪,为了保持稳定,还用下腋紧紧夹着。敌人就在面前,连对方眼睛里的血丝都能看清,龙骧骑兵却没有一丝动摇,仍然义无反顾的撞了上去……在经受了昨日无奈的败退之后,他们迫切想要将耻辱洗刷!

    比对方更长也更尖锐的长枪,轻而易举的破开了齐军蒙皮包铁的盾牌,然后轻易刺透盾后齐军的胸甲。被洞穿的盾牌发出一阵阵短促却沉重的破碎声;被洞穿的齐军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借着那沛然莫御的冲力,秦军的大枪从盾牌兵的后背出来,甚至纷纷扎进长矛兵的前胸,这才缓下了势头。

    铺天盖地的红色骑兵狠狠的冲撞在了齐军严密的军阵上,仿佛滔天巨浪狠狠拍在顽固的礁石上,伴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声,血战从最初一刻便开始了!

    因为占了兵器和兵种的便宜,甫一交手,龙骧军便消灭了第一线的大半齐军。但齐军人数太多,秦军还来不及撤出大枪,便有七八杆长矛反刺过来。根本不给秦国骑兵闪躲的机会,长矛就透体而入,刺死了冲在前面的骑兵。

    但秦国战马的速度已经起来了,即使主人战死,那被甲的战马仍然去势不减的冲入了齐军的阵线,那浩然莫御的巨大冲力,一下子便把前面几排的齐军撞飞出去,后面的也东倒西歪,收不住脚……看似牢不可破的军阵,居然第一下交手便岌岌可危了!

    齐军缺少骑兵,只能结阵坚守,在上官耳提面命的反复灌输下,他们都坚信如林的长枪阵,可以克制一切骑兵。

    但事实证明,如果不是上官忽悠他们,就是上官也从没面对过骑兵的集团冲击……连人带马皆披重甲,舍生忘死的冲刺过来,那巨大的冲力根本不是双脚踏地的步兵可以抵御的。

    秦军骑兵对战场有着天生的嗅觉,一见齐军阵脚松动,不待军官下令,便死命催动战马,疯狂的冲了上去,转眼便杀入了军阵之中。

    大惊失色的齐军纷纷递出长枪,期望能把对手挡在军阵之外,但令他们失望的是,虽然可以杀死冲在前面的秦军骑兵,可受到的冲击却越来越大,很快便超过了齐军可以忍耐的限度,阵型便逐渐向里崩塌。

    而与敌方前卫交缠在一起的龙骧重骑兵,已经扔掉不利于近战的长枪,换上狭长的环首刀,与对方展开了白刃肉搏战!

    勇猛的大秦将士们挥起沉重而锋利的长刀,居高临下的往敌军士兵身上砍劈,却丝毫不理会敌人斩在自己身上的刀枪……赵无咎奉行多多益善的用兵政策,是以除了几支精锐之外,大部分齐军都是身着皮甲、甚至是布甲,手上也是嵌着铁头的木杆长枪。在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龙骧骑兵时,自然要吃大亏。

    每当齐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长枪刺入秦军坚实的盔甲时,秦军往往已经砍杀了三五个齐兵。而更要命的是,因着骑在马上,齐军的长枪很难刺到立刻致命的头部和胸部,只能伤害到龙骧骑兵的腿部和腹部。

    对悍勇无匹的龙骧骑兵来说,哪怕是血流如注、哪怕是腹部开口,肠子都流出来,但只要还能挥动长刀,他们便会继续战斗下去!

    相比秦军,齐军唯一的优点便是人多。但这唯一的一点,便足以抗衡秦军所有的长处……所谓人多势众胆气足,便是这个道理。

    在督战队的驱使下,齐军疯狂的攻击着秦军,一**的冲上来,不停地造成伤害……在无数长矛的捅刺下,就算是身着重甲,惨重的牺牲却也在所难免。

    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