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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命运的召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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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小时前。

    28岁的“花季”单身汪——吉时正坐在自己的卧室中面对着手机发呆,他的手机屏幕此时正是拨号页面,上面三个数字——110,只要按下下面的拨通键,几秒后他就可以与人民警察友好对话。

    要不要报警呢?警察会不会觉得是他多事?就算警方介入调查,只要当事人矢口否认,就根本不会立案,到头来是他这个外人多管闲事?那以后他还怎么面对那个女孩?怎样面对其他学生和同事?

    可如果不报警,如果真的有如此罪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无声滋长,他却明哲保身,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他母亲孙巧岚亘古不变的唠叨。吉时一边锁屏收起手机,一边无声对口型,演双簧似的配合母上大人的谆谆教诲。

    “小吉,大好周末,你说你就赖在家里浪费光阴,怎么就没点正事啦。赶紧给我出去约会去,你这么消极被动,对象是林妹妹能从天上掉下来吗?不是我说你,你有点正事儿好不好?你看隔壁老邓他家的儿子,23岁就喜当爹,人家多有正事儿?你是没看见,老邓看见我那个趾高气扬的劲儿,就像太上皇得了皇孙一样。你能不能给我争点气……”

    吉时不是宅男,也不是网瘾青年,老天作证,他是新时代大好青年,在忙的就是正事儿。身为一名初中语文老师,他在自己班上女学生的作文里发现了隐藏的罪恶,正在心理斗争该不该报警,保护女学生,他自认再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事儿了。

    卧室门被孙巧岚从外面大力推开,“我说小吉,又拿我的话当耳边风?你给我出门去!别老在网上瞎聊,网上没好人!”

    “妈,我忙正事儿呢。您该干嘛干嘛去,别老盯着我行不?”吉时摘下金丝边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反抗。

    孙巧岚早已经穿戴整齐,她的确是要去忙自己的正事儿——搓麻。她盯着吉时,兴奋地说:“小吉,你替妈去参加一个婚礼。”

    “不去。”吉时又戴上眼镜,掏出手机,再次陷入纠结。

    “听话,婚礼上人多,肯定能认识好姑娘。”孙巧岚先苦口劝说,而后又言辞命令,总之就是不容拒绝,“妈份子钱都随了,你不去吃一顿不划算。”

    “婚礼能有什么好吃的……”

    “顶嘴!”孙巧岚打断吉时,“抓重点!”

    “谁结婚啊,我又不认识,人家请的是您,让我去算怎么回事儿?”吉时垂死挣扎,抓到了另一个重点。

    孙巧岚遇招拆招,“我也不熟,这年头婚礼不就是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只要能联系上也要请,人家请帖发过来,咱也不好当没看见吧,反正份子钱我已经打过去了,你张姨那边三缺一,我又必须去救场。你自己看着办吧!”

    上一次“自己看着办”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孙巧岚自作主张去公园参加了相亲大会,把吉时的照片当传单发,搞得吉时奉命去公园接母亲时一路上被夹道瞩目,品头论足,如同古代集市上贩卖的男奴。

    直到现在,自己的玉照仍旧散落世界各地,任由传阅、复制、收藏,甚至呈病毒性扩散之势,一想到这些吉时就浑身不爽。所以一听这句威胁,吉时马上屈从于母上大人的淫威之下。

    吉时最后的挣扎反抗是没有听从孙巧岚的意见洗头、穿正装,他就穿着牛仔裤白衬衣,随便抓了两下短发便揣上请帖前往。

    婚礼会场距离吉时家不远,他步行前往,打算去交个差,然后就去一条街之隔的派出所亲自报警。

    路上,吉时特意打量请帖上两个新人的婚纱照。这二位在影楼的变形滤镜下看上去仍旧有些年纪,实际年龄应该是40到50岁之间,再加上婚礼时间是下午,妥妥的二婚。

    吉时感叹,这二位请来的亲友年龄段应该与他们出入不大吧,母上大人真是失策,居然妄想自己在这场婚礼上邂逅佳人。估计佳人是碰不上了,碰上佳人她妈还有可能。

    婚礼排场不小,入目全是富丽堂皇,二婚搞得这么隆重,出乎吉时的预料。老妈还认识这么有钱的朋友,更是出乎意料。

    放眼望去,几乎桌桌满客,每桌宾客的平均年龄都在50岁,且女多男少。吉时不知自己该身归何处。

    正迷茫无措,吉时的眼神遭遇了跟他一样闪着无助委屈光芒的同道中人,那人看起来年纪比他稍长,也是一身休闲打扮,只不过不同于自己清爽的蓝白色,对方是低调优雅的米色系的。二人就这么蓦然回首,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彼此正在灯火阑珊处。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吉时的脑中便闪过一个念头——听妈妈的话,洗头好了。第二个念头——要不是性别相同,吉时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此行能够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了。他失望之余,发现司仪已经登台,赶紧甩开这两个念头,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孩子,”熟悉的中年女声从身侧响起,让吉时一时间有点错觉,亲娘也跟来了,那声音殷勤得像是给白雪公主推销毒苹果的老婆婆,又问,“你今年多大了?有对象了吗?”

    吉时侧头,对着把八卦当人生意义的大妈绽放一个灿烂笑容,礼貌回答:“28岁,有对象了。”

    “是嘛,”大妈有些失落,随即又重燃斗志,“你做什么工作的?对象做什么的?”

    吉时惊异于大妈的执念,有主儿的也不放过吗?他尬笑,想要起身换个位置,一抬眼,又对上了那个米色系的同道中人,那人也看到了司仪登台,急于找个空位。

    吉时仿佛看到了救兵,马上举起手臂招呼,“哥,这边。”

    米色系男人很快发现吉时,并且发现吉时旁边的座位是难得的左右两边都是男性,相对远离大妈阿姨的空位,这样的座位简直是“龙椅”好吗?他没有任何犹豫便过来,坐在吉时左边的空位上,简单跟这位引导他“登基”的吉时点头示意。

    吉时右边的大妈如获至宝,越过吉时冲米色系男人发问:“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有对象了吗?”

    吉时偷笑,大妈当然还是想找没主儿的,实在不行再退而求其次,撬个有主儿的。

    台上司仪和一对儿新人正忙于煽情秀恩爱,台下大妈仍喋喋不休,势要把米色系男人从里到外翻个面。相比较台上的好戏,吉时更感兴趣身边上演的这出儿。

    这位米色系男人是个老实人,大妈以为老实人好欺负,不料,老实人只回答了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成功堵住了大妈的嘴。

    大妈先问名字。

    男人回答:“易文翰。”

    大妈说好名字,又问职业。

    “一线刑警。”男人刻意强调两个关键词,并把两个关键词组成一个偏正短语。

    吉时送到嘴边的锅包肉停顿了一秒。

    大妈比刚刚得知吉时有对象还失落,自己嘀嘀咕咕,“警察不行,一线的更不行,又忙又危险,警嫂可不是好当的。对了,那个孩子,你跟你对象处多久了?”

    吉时一看他甩出去的火苗又要烧回自己身上,赶忙咳嗽一声,对身边名叫易文翰的刑警说:“哥,巧了,同行啊,我在市局,你呢?”

    易文翰瞥了吉时一眼,嘴角一勾,满脸写着不信,意味深长地说:“可不巧了,我也在市局。”

    新人敬酒,现场气氛自由了些,大妈把这桌的适龄男性骚扰了一遍之后又去别桌开展业务,难得剩下吉时跟易文翰有单独交谈的机会。

    “哥……”吉时早就准备好了接下来的谈资,一开口却被对方打断。

    “别。”易文翰冷着一张脸,跟刚刚人群中迷茫的小白兔天壤之别。

    “易警官,”吉时纠正,同时伸手,报以招牌微笑,“你好,我叫吉时,吉祥的吉,时候的时。婚礼上经常说的吉时已到,说的就是我,哈哈。”

    易文翰敷衍地跟吉时握了手,对吉时套近乎的玩笑充耳不闻,丝毫不给面子,一点笑意没有,冷冷吐出自己的名字,“易文翰。”

    吉时倒是不在乎对方的冷淡态度,指了指礼堂窗边的冷清角落,“易警官,有个事儿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报警,正巧遇见你,大概是天意吧。要不,咱们聊聊?”

    易文翰本来对乍看上去对自己另有所图的吉时有点防备和反感,仅次于刚刚的大妈。一听说对方有正事儿,涉及到要不要报警,他提起了点兴趣,废话不说,直接起身先往吉时所指方向而去。

    二人来到窗边,吉时清了清喉咙,摘下从进入礼堂就戴上的假笑面具,一脸肃穆地开口:“我是师范附中的语文老师,教初二,我们班上有个女生,我怀疑她一直被继父侵犯,却羞于求助。”

    “继父侵犯”这四个字如同炸雷,炸得易文翰双目圆瞪,一下子进入工作状态,这可不是小事!

    “你怎么会有这种怀疑?”易文翰压低声音问。

    “我看了她的作文,再结合她家的情况以及她最近的状态表现。这周四,我布置了一篇作文作业,要求是以物喻人,托物言志。周五早上,我就看到了这样一篇隐藏着罪恶的作文。”

    吉时因为对刑警的固有印象以及现在普遍的成年人把初高中知识还给老师的现象,特意解释一番,“哦对了,以物喻人是一种描写人物的方法,就是用某一种事物来比喻某一种人,使其性格、形象更为鲜明。托物言志则是间接表现主题思想的方式之一……”

    “通过对客观事物的描写刻画,间接表达出作者的见解和感情。托物言志常使用比拟和象征的手法。”易文翰强行抢过接力棒,代替吉时说完,然后也用比较间接的方式对吉时的废话表示不满,“我们追捕凶徒过程中会先表明警察身份,但绝对不会对其解释警察、法律和监狱的概念。”

    吉时愣了一下,不是惊讶于易文翰嫌自己唠叨和委婉的表达方式,而是惊讶于易文翰能够张口就来解释什么叫托物言志,而且非常顺畅。这家伙没把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还给老师,而是一直随身带着,难得!

    “她的作文里写了什么?”易文翰急于进入正题。

    吉时回过神,“其他学生大多是写蜡烛粉笔无私奉献,江河湖海宽阔胸怀,花草树木坚韧平凡,独独只有她,写的是——鞋拔子。”

    “啥?”易文翰眼珠子用力想要脱离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