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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该起了。”
寸心睁开眼,印入眼底的是青色绣迎春报喜绣样的纱帐。
“姑娘,你可醒了。”
寸心眼神渐渐清明,看向揭开帘子的丫鬟。
她圆脸,五官细小,额前留着平刘海,脑后垂着条辫子,辫尾绑着根红绳子。
身上穿着棉麻质的青色舒袖衬衣和裤子,脚踩皂色的布鞋。
“青禾,扶我起来吧。”寸心本想问女子是何人,话一出口,便叫了对方名字。
“哎。”青禾扶起寸心,领着她坐在梳妆台前。
取来洗漱用具伺候着她洗漱。
完了,打开梳妆盒,取出香粉,沾着粉扑要与她上妆。
“啊切!”粉扑轻拍香粉扬起的粉尘另寸心忍不住打了个喷气。
止住青禾上妆的动作,寸心撇过脸来道:“不用香粉,这味我不喜欢。有玫瑰味的香水吗?”
青禾收起香粉:“姑娘你睡糊涂了。香水那么金贵的洋货,全院也就只有夫人,三姑娘那里有。”
“夫人那里不必说,三姑娘是老爷的嫡女,又是夫人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也不过只得一小瓶。咱屋里是哪个牌面上的,那等金贵的物件什么时候轮得到咱屋里……”
寸心才问了一句,这丫鬟就回了一串话,话里话外的怨气满满。
“好了,没有就没有吧。快点上妆吧。晚了请安,母亲生气起来,咱俩都要吃挂落。”
“哎,姑娘,不是奴婢说你,但凡你像大姑娘般多在老爷面前挣挣宠,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个小透明的样子。”青禾动作麻利的扑粉,描眉,点朱唇。
打开头油罐子,取出竹质的篦,齿尖稍稍沾点桂花油,轻轻的将寸心一头及腰青丝梳的油光顺滑,盘成双平髻,并各簪两朵嫩黄的小绒花固定。
青禾朝衣柜里取出一套粉绿的衣裙,替寸心换上。
“按理说,你的出生并不比三姑娘差,好歹姨娘是秀才家的出生。老爷正经聘进来的人……”
“青禾!”寸心打断道:“我是庶出,庶出永远比不得嫡出。更何况,我已经没有姨娘护着,更没得同胞的兄弟依靠……如今,虽比不得三妹妹,长姐日子过得舒心,但我已经知足了。”
青禾低下头,眼里闪过鄙夷,嘴里却道:“姑娘,青禾只是心疼你。”
寸心接过青禾递过来的素帕,系在腰间:“我知道,这院子里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
看向镜子里的女子,颜色寡淡,只周身楚楚可怜的气质能吸引男人的保护欲。
只是……我长这样的吗?!寸心心里满满的疑惑,总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出了屋子,正巧对面也出来了两位姑娘。
稍后的那位和青禾一个打扮,看着是女仆的身份。
站在前边的女子一身织花桃红衬衣,衣服上镶着桃花样式的花边,同色的百褶裙。
微微露出的三寸大红缎子鞋面上坠着一颗胖胖的绒球。
寸心低头,看向裙下的三寸金莲,暗道,这么小的脚丫子,遇到打战,可怎么跑的起来。
“长姐。”看见女子朝自己走来,寸心冲口一声长姐,喊完心里发闷,为什么自己对对方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不是亲人吗!
“大姑娘!”身后的青禾对着迎面走来的女子蹲膝请安。
“二妹妹也醒了。正好咱们一起去母亲那请安。”
说着顺手挽着寸心的胳膊朝正房去。
正房并不远,绕过月亮门,走过一条小巷,再穿过游廊就是了。
原来我们住的地方是西厢房后的小跨院啊!那东厢房的跨院是院子里的哥几个住的吗?
看着院子里的房屋位置,寸心心里猜测着。
不过……我不是院里的二姑娘吗?怎么对自己的家里一点都不熟呢?
来不及多想,已是到了正房门前。
一个打扮和青禾差不多,但衣服的袖口,下摆均绣着样式简单的花样。耳朵上又比青禾多了一副银丁香。
看着打扮就能分辨出比青禾她们等级高,应该是正房里有点地位的丫鬟。
“绿绒姐姐,母亲醒了吗。”长姐松开挽着寸心的手,笑问道。
“大姑娘,夫人醒了。文姨娘正伺候着夫人梳妆呢。”绿绒对着大姑娘,二姑娘俯了俯身,脆声道。
“进来吧。”话落,里边传来声响。
绿绒听见了,赶忙回身打起帘子,侧身让道。
寸心见了,条件反射退后一步,让大姑娘先过去。
大姑娘笑笑,先行过去了。
她带来的女仆退后数步,候在廊下。
寸心见了,看向青禾,果然也跟着在游廊里侯着。
进了屋,首先看到一座宽两米长一米六的屏风。
屏风的框架看着似樟木的,雪白的绢布上绣着一棵苍劲的古松和一树红梅。
松梅枝丫纠缠,血红的梅花花瓣印着古松的墨绿看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阴凉。
“二妹妹,发什么呆啊?”走在前边的大姑娘看见寸心停在屏风处呆着不动,反身过来,扯着寸心往寝室走去。
正巧,挡着寝室的银红纱帘被揭开,固定。
屋里一坐一站着两位妇人。
坐着的妇人梳着传统的盘髻,由一根金累丝点翠红宝如意簪固定。
发髻边还簪着两只桃子形镶红宝压髻。
耳边戴着掐丝点翠如意耳坠。
额间戴着黑底镶累丝点翠抹额。
穿深紫绸绣五福氅衣,压襟是一窜十八子翡翠珠子。
下着黑色织金马面裙。一双黑紫的三寸的小脚在裙摆处半隐半现,尖尖的鞋头好似能一戳一个洞,看着瘆人。
更瘆人的是那一张在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的点缀下,被惨白的香粉和殷红的唇膏覆盖下的脸庞。上面没有一丝表情,漆黑的眼珠子随便转动一下都带着一起寒意。
想比看着阴冷的夫人,扶着夫人被珠宝首饰点缀的左手的文姨娘,看着令人不自觉的新生好感。
一身月白色的氅衣,除了袖口衣襟滚了花边,整体造型简洁大方。
髻边处一只镶海蓝宝形蝴蝶的银簪,并一朵灰色的菊花形的绒花外,除了耳朵上的一对玉珠耳坠,全身上下再无多余的点缀。
鹅蛋形的脸上,颜色并不惊艳,却观之可亲。
精心画过的眼睛里不同于夫人的冷意,一瞥一动间,笑意盈盈。
可不知道为什么,寸心看到文姨娘,心里反而升起一股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