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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俩闲话家常,说起潘妃怀孕之事。宋皇后屏退左右对紫云道:“我瞧着潘妃的怀孕有些蹊跷。潘妃入宫多年,皇上已年过花甲,身体外强中干,怎么会现在有孕了。还有……前几日御膳房煮了荷叶薏米百合粥,潘妃吃了并没有什么不适。”
“薏米性寒,容易造成滑胎。母后是说……潘妃无孕?”
“我也在这宫里看了二十几年,宫妃们为了争宠,什么招数都有。不管她什么目的,你和德芳要心里有数。别把火惹到咱们身上。”
“母后说的是,我们会留意的。”
饭后,皇上仍是不尽兴,邀众人去御花园。“爱妃怀着身孕,还随时陪着朕,辛苦了。”
“陪着皇上是臣妾的福气。”潘妃娇滴滴的撒娇让皇上很受用。
“来。”皇上伸手牵过潘妃,又吩咐道,“把朕的碧云霞牵过来。”
潘妃方知道是去看马术,有些迟疑。
“怎么?爱妃不喜欢马术?”
“怎么会?”潘妃深知投其所好的重要性,强颜欢笑道,“臣妾知道皇上喜爱马术,也见过皇上马上的雄姿,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与皇上并肩驰骋呢。”
“爱妃若为男子,怎能为朕孕育龙子呢?”
“这是臣妾的福气。只是……”潘妃边奉承边寻找说辞推脱,“只是相士说,臣妾这胎风牛马不相及。”
“这是何意?”
“说是牛马相冲。”潘妃故意做出小心翼翼的姿态,“臣妾怕看马术会对龙胎有碍……”
潘妃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激发了皇帝男子的气概:“哈哈哈哈,朕乃真龙天子,朕的龙子哪里能被些牛马之流相冲。走,在朕的身边,你怕什么?”
潘妃明白,若是再托辞就会坏了皇上的兴致,反倒自讨没趣,只得硬着头皮与众人来到马场。
马场早已布置好,皇上自然高居正坐,潘妃降阶侧坐,其他王公大臣及家眷按照位份两侧列坐。皇帝环顾四周,见自己的两位皇子——元僖阴郁寡言、元侃孱弱,远比不上八王德芳神采奕奕。自从最得意的儿子赵元佐疯了以后,这是皇帝心中一直的不如意:怎得朕的儿子就比不上兄长的儿子?难道朕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还要拱手让给侄儿,而非传给儿子。皇帝心有不甘。而眼下潘妃有喜,虽是老年得子,保不齐又是一个汉昭帝刘弗陵般的少年英才。皇兄啊皇兄,朕到底要熬过你!
众人只看到皇上的喜不自胜,却远看不到他内心的澎湃。侍卫来报:“皇上,一切准备停当。”皇帝亲自骑着碧云霞象征性地绕场跑了一周,算是有个了头彩。马术方才正式开始。
君臣正欢,御马碧云霞却从正在表演的马术队伍中飞奔出来。碧云霞曾跟皇帝驰骋沙场、训练有素,所以起初众人不在意它是脱了缰。就连皇上都指着笑道:“瞧瞧,朕的碧云霞来了。”
直到马儿冲到前排,飞驰电掣般直逼潘妃而去,众人方觉出不妥,可为时已晚。潘妃吓得不知所措。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最前的紫云冲出来,张开双臂阻拦碧云霞。在场的大臣都惊住了。御前侍卫也忙飞上前去止住御马。八王慌忙冲上去抱住被马冲倒的紫云。
皇帝见状赞道:“古有冯媛当熊,贤侄媳今日可当此一赞。”
按照宫中规矩,紫云受此赞扬,理应跪拜致谢。可众人却见八王妃仍坐地不起。
皇帝知她受了马的冲撞,一时站不起身也是有的,问:“侄媳可还好?”
只见紫云脸色煞白,靠着八王怀里话也说不出来。八王的左臂从紫云身下伸出来——满手是血!
皇帝疾步下来:“快——传太医——传太医!”
潘妃也礼节性地近身问安,八王道:“潘妃娘娘说,风牛马不相及。看来应验到此处。紫云属牛,替龙胎挡了一劫,也算是功德一件。”
出了这样的事情,马术欣赏就此作罢。八王一行带着紫云急忙忙回到南清宫。紫冰听说紫云出了事,从后园跑进来,把前来送驾的太监都撞到了一边。
这是皇帝御前近身的太监,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尖着嗓子叫道:“这谁呀?”
紫冰毫不理会,拨开众人凑到跟前,见她姐姐瘫软地躺在床上,发髻也乱了,脸也白了,汗珠子也下来了。紫冰转过头来,冲着众人喊道:“这是怎么了?”
太监道:“王妃骤然小产,十分伤身。”
紫冰本以为是受伤,一听是小产,盛怒之下,在屋里寻觅一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墙上的宝剑,直逼八王。众人赶忙解劝,紫冰并不回头,吼道:“都走开!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八王被逼到了墙角:“紫冰,你冷静点。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就得牺牲我姐姐肚子里的孩子?”
御前太监也劝道:“总得让王妃先看病。”
紫冰略略顿了顿,听南清宫的医官说:“王妃此次虽然伤身,但只需静养数月,便可恢复。”
御前太监想做和事老:“大人没事就好,来日方长。”
紫冰可不管他御前的脸面,恨声点点:“来日方长?是啊!要是当初牺牲了我,也许我娘现在还活着。”
太监见紫冰软硬不吃,再留下去也是失面子,就借故告辞了。
南清宫里数十年来唯八王独尊,褀瑞祾瑞等知道紫冰有些脾气,也知道八王平日对她有些纵容,却没成想今日如此情形。
总管齐平亲自解劝:“姑娘息怒,不如坐下来,听王爷说说当时的情形,再做定夺也不迟。”
紫冰架着剑不为所动。
倒是八王一直很平静:“你们都出去吧。”
“王爷?”
“都出去。”
众人无奈,只得退下。
待众人退下,紫云下床来扶住紫冰的手臂,柔声道:“我真没事,假的。”
“假的?”紫冰见紫云好好地站在眼前,摸不著头脑地回头看看八王。
八王笑着点点头:“假的。”
紫冰方收了剑:“怎么回事?”
紫云不急着回答,反倒上前托住八王的左臂,扶到桌前坐下开始用绢帕蘸了药水给八王擦拭。紫冰这才瞧见八王满手的血迹源自掌心的一道伤口。
紫冰明白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也不再怒气难平了。紫云小心地吹着伤口,又敷了白药,仔细地包扎好,把八王的手放平了,才扭头笑着怪喃道:“你呀,就是爱着急。”
“那——到底怎么回事?”
八王缓缓道:“母后叮嘱你姐姐说潘妃无孕。不管她目的何在,龙胎从有到无总要有个契机,总会有个替罪羊。况且潘妃说,她这龙胎会犯了风牛马不相及的冲儿。你姐姐属牛,咱们南清宫跟潘家因为杨家的事早有宿怨,若是潘妃真动了什么心思……龙胎有失,咱们南清宫怕是……所以,我见那马冲过来就让紫云去护驾。”
“那你也不能让姐姐以身犯险?我们在洛阳,见过那惊马有多厉害……”
“你放心!你姐姐护驾之时,褀瑞已经用石子打了马的穴位。”
紫云怕紫冰不相信,也忙站起身原地转身道:“你瞧,好好的。马儿其实只是轻轻碰了我一下。我不过是借着马儿冲过来的风劲摔倒的。”
紫冰携着紫云的手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刚才放心。
“早说嘛!”紫冰埋怨道,“白白地让我担心半日。亏得你们想得出来。”
“这都是无奈之举。”紫云也坐下托着八王的左手,心疼道,“只是苦了夫君,要疼上几天了。”
八王右手轻轻拍拍紫云的手背叹道:“皇上很看重潘妃这一胎。要想彻底撇清关系,只有出此狠招。让他知道,为了保住龙胎,咱们南清宫不惜牺牲了自己的孩子。纵使以后龙胎再有什么事,皇上也会买今日这个情,不会再牵扯到我们身上。”
八王又回头对紫冰道:“不告诉你,是因为……皇上多疑,你的愤怒会让他们深信不疑。他们都是御前的人。”
紫冰沉默许久,苦笑道:“潘妃做戏,我们也做戏……只是不知道,潘妃的龙胎还会带来多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