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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裴怀息救下燕知母女,慕政就对他另眼相看了。
以前慕政也留意过这个裴家小公子,是个聪慧俊朗的好苗子;此事过后,慕政更是收他为义子,常常邀请他到慕府做客。
裴家也乐得与慕府攀亲带故,索性让怀息住到慕府,与慕府公子小姐一起生活起居、一同入私塾读书。
燕知忙于照顾娘亲,自然不与他们一起;怀息常常被众人围绕,这样下来,看望燕知的时日反而比以往少了。
慕府大夫人楚央更是对裴怀息欣赏有加,想这裴家小公子家世显赫,又天资聪颖、才貌过人,正是自家嫡女的良配。
这一天,未央院,楚央设私宴宴请怀息,叫上自家大人与女儿一同前来。
院落的牡丹精心呵护、高贵绚烂,可侧卧在墙顶的燕知却觉得那颜色俗不可耐,与楚央、慕相歌一路人正相配。
此时慕相歌正娇柔地笑着,直笑的花枝乱颤;楚央和慕政也像一对恩爱的夫妻,相互情真意切地对望着——倘若将他们眼中的虚伪做作去掉几分,他们倒像是美满的一家。
这一家中却多出了一个异类,只见裴怀息在院落间吟诗舞剑如惊鸿掠影,倒真如娘亲所赞,小小年纪气宇不凡、惊才绝世,是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
末了怀息翻了一个剑花,收剑站稳,朝慕政等人作揖一拜,风度翩翩。只是怀息哥哥的笑容真切可亲,就显得有点鹤立鸡群了。
“裴小公子真是让妾身领悟了,什么是英雄出少年呢!”楚央笑着抖落了一地的牡丹,“大人您看,裴家公子少年英才,咱家歌儿也是曼妙可人,他俩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的璧人一对啊……”
燕知听着,一口狠狠咬住嘴中的草根,却咯着自己牙疼,唇齿间一阵草汁的苦涩,却仍硬生生地咬着不放。
“息吾尚未及弱冠之礼,儿女之情,从来不曾有过非分之想。”裴怀息直言拒绝,不卑不亢。
“我慕府长女,八岁就入宫为昭仪娘娘,如今贵为寰妃,风华绝代宠冠后宫;而你与歌儿青梅竹马,早早订下婚约,日后夫妇一体荣辱与共,不是良缘美事吗?”
楚央仰着头,神情颇为骄傲,明示慕府将步步登高,与慕府结亲是裴家的荣耀。
“夫人您抬爱了,息吾才疏学浅,不敢高攀贵府千金。”
楚央脸色一沉,不想这裴怀息如此不识抬举;侧目见自家大人什么也没说,她当下就对慕相歌招手,说:
“来,歌儿过来。告诉母亲,你喜不喜欢裴小公子啊?”
慕相歌满脸通红,像是娇嫩的桃花呼之欲出,她又惊又羞又喜又恼,一步一扭地过去,又偷偷瞥了眼裴怀息,低声道:“婚姻大事,但凭父母做主。”
燕知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一出声,众人都发觉了墙上的她。
“五小姐,趴墙角这等不入流之事,你怎么可以做
呢?”刑奴忍不住出言指责,可是收到慕国公寒冷的目光就立刻闭了嘴;想起上次大人对这个贱种的疼爱,还惩罚自己这慕府老人丢尽夫人的颜面,刑奴低垂的眼帘下是一片阴霾。
“知儿,你下来。”慕政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却亲自将燕知抱了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知儿想爹爹了,就过来了。”燕知嘟起嘴,一脸无辜,“可是之前知儿光明正大想进未央院,却弄得一身伤痕,若不是息吾哥哥出手相救,知儿恐怕就见不到爹爹了……”
慕政始终觉得有负于燕知母女:当年因为与如笙赌气,将她贬谪入听雨院,这些年来也不敢知晓她们的消息怕自己心软,因此害的最心爱的女人身染重疾,连亲生的幺女也体弱多病、饱受冷眼……
得知她们这些年的苦楚后,慕政曾誓要保护燕知母女,不让她们再受一点委屈——可偏偏自己公务在外,又让心怀不轨之人蓄谋残害了她们。
现在又听幺女提起此事,慕政心中很不是滋味。
“所以知儿只能偷偷混进来啦,不是有意爬墙的……”能入未央院并不容易,幸得慕槿相助;当然燕知不会供出慕槿的,慕政现在只顾懊悔自责,也不会过问于她。
“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爹爹,知儿心里不舒服。”
“是为父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知儿不要什么,只是……息吾哥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之前也是几番救助我与娘亲……知儿喜欢息吾哥哥,谢谢爹爹成全。”燕知语出惊人,众人来不及反驳,燕知就拉着裴怀息走了。
“大人,这……这成何体统!”大夫人气的发抖,不由地尖着嗓门叫道,“丝毫不顾及礼义廉耻,丢尽了我们慕府的颜面!大人您应该……”
“行了!知儿还的喜欢,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龌龊。”慕政不耐烦地打断她,“怀息是个好苗子,歌儿也尚未及笄,你日后不可再胡言乱语,免得教坏了女儿。”
燕知虽拉着裴怀息,刚走出了未央院就不再搭理他,任由怀息好说歹说,燕知都是充耳不闻,自己逮起蛐蛐来。
“知儿我……”
“让一让,你挡着我的视线了。”
“你先听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好了这句听到了,你可以走了。”
“知儿!”裴怀息哭笑不得,又心急火燎,无奈下去按住燕知的俩边臂膀,轻轻固定住,让她终于正对着自己。
“你吓跑我的蛐蛐了!”燕知别过脸,就是不看他。
“你听我说完,我帮你抓行不行?”
“你不是喜欢往慕相歌那里跑吗,你去送她啊。”
“我有错,给你赔罪了。”裴怀息突然给燕知正正规规作了一揖,燕知眼珠微转,“哦?”
“我这段时间忙于学业,看你的次数少了,我向你赔罪。我知道……
”裴怀息微微红了脸,说,“我知道知儿想我了,而怀息哥哥未尝不想你呢?只是……”
“只是嫡小姐娇艳美丽,你把持不住。”
“知儿又在胡说了。不过……”裴怀息笑容明朗,干净而纯澈,“我很开心,知儿开始吃醋了。”
“又没有水包子,我吃什么醋?”燕知打死也不承认,俯身欲盖弥彰地捉蛐蛐。
“知儿……”
“嘘,别吵我逮蛐蛐。”
“可是知儿,这片草皮快被你拔光了。”
“……”
“蛐蛐早被你吓跑了。”
“……”燕知古怪地脸一红,恶狠狠地瞪着怀息,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知儿,你明白怀息的心意吗?”他突然问。
“不明白。”就是要你说。
“我有一个心愿,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帮我达成。”
“是什么?”
“我的心愿,说简单也不容易,却是我现在乃至未来最想要实现的。我想了很久很久,才确定了这个心愿……知儿,你愿意帮我掌家持府、一生一世吗?”
“……”燕知没看错,这人是有不同寻常的才识,却亦有不同寻常的表白方式。
掌家持府?你是要娶夫人啊还是娶管家啊?真是能把女孩子气乐的。
见燕知不语,裴怀息紧张地搓着手,下意识舔舔下唇,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瞎说的……你要是不愿意听,我……我等你长大再说一遍。”
燕知噗嗤一笑,上前就一把抱着了他,说:“我愿意!”
怀息欢喜至极,抱着燕知就转了三圈,这一天,年幼的他与她尚不真正懂得情为何物,就已私定终身。
而后面的日子里,经过燕母的首肯,燕知每每都会来学堂待上一会儿,美其名曰勤奋好学,却生怕别人看不到她与裴小公子含情脉脉旁若无人的样子。
夫子气的白花花的胡子也歪了,圣人说非礼勿视,夫子每每出题为难裴怀息与燕知,以此来分散他们对彼此的注意力;可惜这二人脑瓜极好对答如流,所作的回复不说引经据典字字珠玑,却也极富个性让人欣赏不已。
夫子甚至划过一个念头,这二人长大之后必是一对才子佳人,珠联璧合——罪过罪过,他们不过是黄口幼儿,自己读的什么圣贤书、竟也胡思乱想了。
慕相歌也不懂,只是觉得他俩如此相配,自己心里就堵着一种微妙的情绪,比看到父亲偏爱庶妹还要难受,让她隐隐痛苦地快喘不过气来。
楚央知道后恨恨地说:“这小贱胚子,和她娘是一样的狐媚妖精!”
刑奴为她梳理秀发,说道:“夫人,为了小姐您也该想想办法了,总不能让那对贱人母女得意太久,忘了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