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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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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是无法预知的。同一个晚上,当地的和尚所要承办的道场,很有可能会超过了他们的能力极限。

    在应县,该办的道场无论如何得办啊!否则,会有人在后面戳脊梁骨的!

    不要急。大和尚们自有办法,他们可以借调外乡的和尚,也就是请所谓的“客僧”。主家是不可以直接去外乡请和尚的,即便是你去请了,人家也是不会来的。否则的话,岂不是坏了规矩!

    明天一大早,就要去火葬场了。送葬的队伍出发之后,老会计得带着一干人,携带着相关的物什,去墓地做好准备工作。这些东西都得提前准备好了。因为明天主家的人几乎都不在家了,外人又到哪里找寻啊!趁着这会儿的一些空闲,母亲将父亲的牙刷、剃须刀等日用品以及那块父亲带了大半子的中山牌手表收拾收拾交给了老会计。

    表姑父说道:“最好放张照片到墓里去,才好呢!”

    母亲说:“达山好多年都没有照过照片了。还真的是找不到照片呢!”想了想,又说道:“身份证上有照片啊。要不,就将身份证放到墓里去吧?”

    “也行啊。”

    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身份证(分别是一代证与二代证),说道:“就把这张老身份证放到墓里去吧,新的留着。”

    表姑父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嘿!这人都走了,还留着身份证,有什么用呢?都放到墓里去吧!”

    母亲只好说道:“好吧。”

    灵堂的大门口放置了一只旧铁盆,铁盆的下方箍了一圈的铁链子。郁风得空就在旧铁盆里烧上一些纸钱。如果郁风已经有了子嗣的话,这个烧纸钱的活儿,就是他儿子的事了。

    郁风烧了一会儿时间的纸钱,又到边上有事去了。

    妹夫出于孝心,跑过来,跪在那儿,接着烧纸钱。

    蹦蹦跳跳地经过这儿的小外甥被妹夫拉了过来。

    “给你外公烧烧纸钱!”

    小外甥便也跪在那儿,烧起了纸钱。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二姑父酸不拉几地说道:“这个纸钱,只有做子孙的烧了才有用。你们在那边烧,又有什么用呢?全被你们家的先人给拿走了!”

    小外甥没什么耐心,烧了一会儿,就又起身跑开了。

    妹夫一直跪在那儿烧着纸钱。

    二姑父一直在边上嘀嘀咕咕的。郁风听在耳朵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忙完手里的活儿,便拿过一个地垫 ,跪在那个铁盆前,又烧起了纸钱。

    这个时候,二姑父说道:“还是风烧的才有用啊!”

    郁风抬起头来,用眼神看了看妹夫。

    妹夫也看了看郁风。

    郁风是想通过眼神交流,告诉妹夫:你不必再在这儿烧纸钱了!

    他不好直说。那样的话,岂不是很尴尬?可是,妹夫并没有明白他的用意,更加毕恭毕敬地跪在那儿烧着纸钱。

    郁风真是不能急了!忍不住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等到各家各户的灯火全部熄灭之后,整个村庄将是一片漆黑。

    天色完全黑下来,已经有一会了。老会计走过来,对郁风说道:“你马上跟我去一趟土地庙。”

    郁风站起身来,跟着老会计向屋外走去。

    老会计一手提着一盏带有蓄电池的老式手电筒,一手抓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芦苇杆,芦苇杆的一头系着一张纸钱。

    一路上,老会计说道:“这几天,你爸爸的魂已经在土地庙里了,正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已经走不动路了。到了土地庙后,你说一声:‘爸爸,我带你回家,晚上看戏去。’你爸爸的魂就会附在这张黄纸上了。你将这张黄纸扛在肩上,将你爸爸驮回来。”

    郁风应声道:“嗯,好的。”

    郁风知道,这所谓的“看戏”,就是指请和尚来家里做道场。

    到了土地庙后,老会计将手中的电筒放了在地上。

    郁风这才注意到,老会计抓芦苇杆的那只手,还攥着一束香。

    老会计先将芦苇杆靠着墙放在了土地庙的供台上,然后点燃了那束香。

    在微弱的灯光下,靠在白色墙面上的那张黄纸非常的醒目。

    老会计对郁风说道:“先磕个头,然后站起来,跟你爸爸说:‘爸爸,带你回家看戏了。’”

    郁风向着供台,非常庄重地跪了下来,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他的头都已经碰到地面了。然后站了起来,高声地说道:“爸爸,带你回家看戏了!”

    这一声呼喊迅速地四散开去,在乡村夜晚的旷野中,久久地回荡着。

    郁风抓起那个芦苇杆,将那张黄纸扛在肩上,便往回走了。

    老会计提着电筒在后面跟着。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走着。

    郁风的肩头扛着那张毫无分量的纸钱。走着,走着,郁风越发地觉得肩头沉重了起来。这可不是一张普通的纸片啊!父亲的魂魄已经依附在了上面!他背负的并不是一张纸片,他背负的是父亲啊!

    郁风感觉到父亲正伏在自己的肩上。

    郁风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背负起父亲。

    迈进家门的那一刻,郁风感觉到肩头的重量,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进入灵堂后,一位帮忙的村民接过了郁风手里攥着的那根芦苇杆,将上面的黄纸解了下来,涂抹了一些蓝边碗里的浆糊,粘贴在了条几后面那张硕大镜面的正中央。

    郁风禁不住地时常抬起头来,看一眼镜面上的那张黄纸,感觉到父亲正悬浮在堂屋里,看着家里的这这一切。仿佛看到了父亲那忧郁与无助的眼神。

    当父亲看到大家正在为他所忙时,如何作想呢?

    尽管是下台焰口,不用那么的赶时间,但时候已经不早了,得收殓了。

    老会计用乐队留下来的那只大喇叭喊道:“各位亲友,马上就要收殓了。凡是有孝头的,赶快过来参加收殓。”

    很快,院子里就跪下了白花花的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