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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我不喜欢你说这些 。”年题鼻头一酸,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若有本事定不会让你去宣渊待那么多年,你受了那么多苦,坚持了那么多年。我只希望你以后好好的,平安的,不再去卷入这些——”
“好了我知道了。”
山觅打断年题的话口,他心中清楚自己的母亲只是心思单纯,对于权谋的事情从来的抵触只是担心自己因此受伤。他也从未责怪过年题的迟钝,对于一个高度集权的父亲一个利益分明的家庭来说,年题的天真单纯对于山觅而言,是一种别样的保护。
山觅转而看向红莲说道,“母亲喜欢红莲吗?”
年题擦了擦眼泪,笑了笑,“喜欢,喜欢。”
“我见母亲看到红莲就笑了,可能也是一种缘分... ...”
即便是年题也听出了话中话,她略有怀疑地看了眼山觅,可山觅就是不愿将话说下去。山觅想逗趣一番年题,执意只说了半句就开始喝茶,一旁的绿庭也暗笑喝茶。年题开口说道:“你是想娶——”
年题的话还没说完,一旁喝水的绿庭扑哧一声将水喷到了一旁,他咳嗽不止。红莲则笑了笑,饱含春水一般的双眼看向年题。“我猜中了吧。”绿庭笑道,“殿下言而有信。”
只见山觅从腰间掏出一个碧绿色的小饕餮翡翠,他略有迟疑地送了上去,绿庭当成宝贝一样摸来摸去,一口一个感谢感谢,愿赌服输。年题见此打趣道:“拿我当幌子呢?你们是吃饱了找打。”年题伸出手敲了敲山觅,绿庭闭着眼等她敲,年题也顺势敲了敲。毕竟是人家的孩子,自己敲自己的孩子总理所当然,敲别人的总不好意思,年题心里犯嘀咕。
但红莲始终不跟他们一起打闹,安安静静地看着年题,年题嘿嘿一笑,说道:“成婚也好。我也喜欢。”但她神色略有黯淡,出于对婚姻的不自信,总觉得山觅应该联姻的心态。年题想着勉强地笑了笑,不联姻也好,只要是山觅喜欢的就好,不要闹得和花声一个下场就好。年题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红莲。
绿庭笑得双眼弯弯,而山觅却是笑不出来。为了能寻得一个搏母亲笑颜的女子,红莲是当之无愧最为适合的,动了这样地念头,是做好了离开母亲地准备。
红莲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开口向年题解释道:“想当年,二殿下莅临水王宫殿,不服管教的水王竟出了一道难题——要求二殿下仅凭单手便将一只巨鼎高高举起。可知道这只鼎有多重?它重达千万斤!此鼎沉于宣渊之中已达上万之久,期间未曾移动过半分,更别提要将其举起,即便是想要推动一下,也绝非易事啊!二殿下却并非凡人,他机智过人、谋略超群。早在三十年前刚刚抵达水界王宫之际,他就已经未雨绸缪地在河床上种下了漆饶木。岁月流转,这株漆饶木已然暗中发芽。二殿下暗中发力让漆饶木将鼎整个举起,木色发青蓝,暗藏在水中宛若无物。水界中只看得二殿下单手举起整个大鼎,都纷纷称赞。待二殿下说明原委,水王表示愿赌服输,任由二殿下在王宫中挑选宝物,稀世珍宝面前,二殿下选了最小一个翡翠饕餮,嘲讽道只是小事一桩,故而在王宫中拿的最小的。即便如此,二殿下将此物藏于身上,从不示人,却无意中被哥哥看到,哥哥心中喜欢便伸手去要。二殿下向来宽厚我们,伸手要的东西没有不给,却将翡翠小玩物深藏。”
年题幡然醒悟一般,说道:“哦,所以你们以此作为赌注,看我会不会歪曲小宝地意思?”
红莲点点头,再度说道:“二殿下说娘娘已经安排了婚嫁人选,红莲是下人,即便是殿下钟爱也是不可以——”
“可以!”年题惊喜地说道,“只要是小宝喜欢的,都可以!”
见山觅轻轻地笑了一声,但那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和无奈。他看着年题,只见对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双眼闪烁着泪光,带着一丝酸楚的语气说道:“花声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叛逆,完全是因为被逼迫联姻所致。无论是水神族还是平衡族,都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对他好。尽管我并不太明白当前的局势究竟是怎样的复杂,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竟然说出要迎娶神女西月这样的话来,想必也是为了反抗到极致吧。即使这件事情已经不再被提及,可你看看花声现在的结局——他竟然跳下了荒崖!一个原本好好的孩子,就这样被硬生生地逼得走上绝路。”
荒崖并无生路这是千古以来的定律,即便是能囫囵回来了想必也是九死一生。年题心酸一把,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总觉得争权的下场只会比花声更加变本加厉百倍千倍不止,但她只肯说是看到花声这般,心中焦虑不安哭的,而不会说起是山觅即将争权给她带来的心理压力。
但山觅一眼就能将其母亲看穿,一直坚守宣渊并非他本意,不是不争不抢,只是时候未到。从前是大哥云文玖,后来是六弟云花声。如今他们二人连带着昊天都没了动静,漆饶木解决了银鸦金墙倒塌之难题,眼见着所有的有利条件都针对自己,局势逼迫着即便他没有称王之心,天底下也不会任由他如此肆意在宣渊生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到了自己手中,前方已无路可走,唯有前行而已。而且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如果不去争取,那么结局就只有被他人定罪罢了。他轻声安慰着:“母亲,您放心。日后就让红莲来侍奉您左右。她不仅容貌出众、心灵手巧,还精通古琴和琵琶等乐器技艺。日常生活中无论是遇到伤心之事还是开心之事,您都可以与她分享倾诉一番。这样既能减轻内心的痛苦,也会增添欢乐... ...”
红莲见状起身跪在地上,她眼神坚定发誓一般说道:“红莲今后定当全力照顾娘娘,还请娘娘收留。”
“绿庭虽算不上能力超群,但精通算法应对变局反应极快,反击或许是做不到,但是逃脱升天的能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绿庭听罢也跪在地上,和红莲说了几乎相同的话。年题立马站了起来,这两人虽然算不上是十分精明强干之人,但陪伴在山觅身边算起来也有十年,这三十年的宣渊生活,也因这两人有了音色。即便迟钝如年题也渐渐意识到这是临走前的托付。她浑身发颤,对于见证过的一个个死伤一个个没好下场,心里总觉得是因为山觅在宣渊不争不抢,最终得以安稳。
年题难以解释自己心中的难言,她想起七术,权谋中却将其带回平衡族的男人,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傍身的人或物。唯一能依靠上的就是自己所生的云山觅。年题说:“小宝,你要怪就怪母亲软弱无能,怪母亲没有见识。可我活了那么多年,我见过太多了。且不说你们兄弟姐妹之间各个都没有好下场,说起当年苍术殿下,哪一个有好下场的。你大哥,小宝,你大哥的聪明你是知道的,连他那么厉害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我们去争这个权力,我这心里,实在是——”
“母亲。”山觅看着年题,他感觉浑身上下翻涌着苦水难以自遏,压制在他心中最隐晦的最不能见光的,就是他一寻求的成功,从未有人在意过。面对最亲近的人,他再也难以将这份深藏心中的情感遏制住,他说道:“母亲,局势大不相同了。当年大哥触犯了父亲的逆鳞才会遭此大劫,大哥不在了,父亲也不在了。荒界 之中战斗系族群中数银鸦最盛,如今我已经将银鸦握在手中,你要相信我——”
“不行。银鸦,你不说我还能信你,你可知道银鸦族与蛇族的渊源。他们是个死脑经的,即便你如今昌盛,他们不会听命于你,他们是蛇皇族的部下。那是你四弟的东西,你拿不走的!”
年题立马转过头去,她心中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若是从大到小来说——云文玖背靠平衡族、云旬亥是拾界族的外孙、云景殊蛇皇族掌控着银鸦族、云宥昙则有法师族庇护、云花声天子骄子出生在尊贵的水神族和最小的云未熙即便没有争夺权光是手中的治愈法术和桑选族也足够撑腰。而云山觅来自于漆饶族,一个完完全全算不上战斗系族群的小族,那么多年来即便年题心有余要将其族群发展,掌权之人是七术,他要那个族群昌盛那个族群没落也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漆饶族算得上是平衡殿下中最不起眼最落魄的族群,这也是年题一直以来的心结所在。她后悔当初跟七术来到平衡族生下孩子,没能给云山觅任何一点撑腰的底气。而如今孩子自己要打拼,作为母亲见识那么多有权有势的族群出来的人死死伤伤,她感觉自己正处于冰湖底下,像是说书人说得,被冰晶扎得体无完肤。
“我已经控制住银鸦族了。”山觅说道,“所有的一切都向着我。母亲,你得相信我。”
年题止不住浑身颤抖,泪流满脸,她只恨自己,不怪山觅。
只是短短几杯茶的功夫,山觅真正的见证了自己母亲的衰老,那个只喜欢挑眉看戏不问世事的母亲,仿佛因为自己的决定在一瞬间苍老了。她身子本就单薄,如今更显得有些佝偻。
仅仅是喝了几口茶水的时间而已,山觅亲眼目睹了母亲的衰老过程。曾经那位只喜欢扬起眉毛看好戏、对世事漠不关心的母亲,似乎在这一刻因他的决定而瞬间变得苍老了许多。她那原本瘦弱的身躯现在看起来更加单薄,甚至被重重冲击下显得有些驼背。
事情她向来是没有决策的权力,心中明白山觅只是通知她一声,并且安排一些他信得过的人陪伴着自己。年题在哭泣之中也见证了孩子的成长,从前那个只会将自己所有想法都藏在心中不愿说出来的孩子,如今能将事情表达出来。她心中又苦又慰藉,她声音颤抖,说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母亲让我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那你走,我不想见到你。”年题哽咽着,一字一字说出。山觅自觉伤了母亲的心,又认为这世间最亲近 的人都无法理解,一阵苦闷难以化解。他起身要走,年题喊住:“小宝!你要好好的,做什么都好,不要受伤。”
山觅背着身子,双泪流下,还是应了一声就走开。看着山觅离开,年题恍然有失,她趴在桌面上,已经将大部分的力气都花完了。想着想着,她忽然笑出了声,红莲见此想要询问安慰。只听得年题说道:“小宝有出息,我替他开心。”
红莲和绿庭相视一看,绿庭出门去找山觅,刚一出门,只见山觅在门外并未走远,他清晰地听到了年题的话。绿庭也并未说话,只好将其掠过,不作声张。红莲安慰道:“娘娘是觉得二殿下无人撑腰才会担心二殿下的吧。”
年题点点头,幸而留下了红莲这样的可心人,也算是一个慰藉。年题说道:“是啊,小宝若是平衡族或者水神族人,他早就是储君了。若是他是水神族外孙,按照狨狞老头这样性格的人,定不会让他去宣渊待那么长时间,从不给回家,若是——”
红莲见此呵呵一笑,年题不知她笑什么,红莲说道:“娘娘觉得大族群就一定可靠吗?放眼看去,红莲却不以为然。想听红莲分析吗?”
年题是真心喜欢红莲说话,轻巧又有说服力,或许是没有了力气,她呆呆等着红莲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