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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单自善翎族赶来,明澈在后跟随。要到落野族需要两日时间,若是神车前往则小半日不用,意单不想引起更大的争论,苦苦等着时间。
意单忘记了,恰好西月最缺的就是时间。
被西月一举毁掉的,那不能安放落复的庙堂,如今已重建。由于西月发疯般的做派,落复的牌位心安理得地安置其中。物是人非,只叹事事休。众人高堂上坐,少了落复,便少了许多生气。此前的话,已经说的分明,众人脸色不佳,却也装作是大团圆的模样,昔日人见面,温情已逝,猜忌渐生。意远知晓其中痛楚,扛着众人的指摘,也将西月安置府中住下安歇,只为等意单回来见一眼。
姣姐哭天抢地,声称银鸦的困境已经转移到白界回龙,西月作为白界公主不能坐视不管,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又说其灵康在白界做了多年的王爷,作为其女不能不管。她连带着两个孩子和一个丈夫,也跟着姣姐在落野混吃混喝上了。
花声与西月一路同行,两人心路迥异。西月实在难以想象,若要开口说出自己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一是在南水境内轻信花声,二是在七术殒命之际还请求未熙救他一命。然而,这一切宛如猛兽过江,看似惊涛骇浪,实则皆在他的掌控之中,顺应了他的想法和计划,让自己承受了最大的伤害。
集市中的消息不胫而走,拾界族内昊天府邸已经接到传信,又说花声和西月两人相约同行早集市中,宛如一对神仙眷侣,令人艳羡不已。昊天勃然大怒,众人不知其怒其怒,还以为是公然挑衅惹得战神发火。
实则是慌乱不已的心,早已将对卞冬的爱意早已转移到了西月的身上。
将自我牺牲成就了云横的完整已经让西月看到了,为何西月还不前来看看自己?将自己伤害至如此,为何还得不到一句关心?为何默默为此付出那么多,却看到花声在她身旁,从未过问过自己的行踪... ...如果争取是得不到西月的,威胁是得不到西月的,为何牺牲也得不到一个肯定的怜悯的眼神呢?为何自己做的一切都像是没有结果的,所求一切都是空的?里言怒急攻心,晕倒在地。醒来后却表现十分冷静,他写了一封信,趁着星夜送到西月手中。信中消息除却二人无人知晓,更是由昊天身边的角线亲自送达。
姜晴可算是再见到冷兰,两人听闻西月出现,两人心中都有了相同的 酸楚。从前不明白姜晴的反叛,冷兰满意地笑着,不是因为一切重构还有希望,是姜晴是一个可以托付族群之人。她总算可以去做一些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了。这个世界那么恶心,为何要忍受。冷兰一壶热酒下肚,几乎无人见过她流眼泪,却嚎啕大哭。
未熙听说两人再度现身,心中已然明白结局即将降临,不禁有些伤感起来。苦就苦在我变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刽子手,将过去的一切抹杀,拯救了苍生,拯救了你,却伤害了无数想要讨个说法的活着的人,也伤害了过去的你。变相成为了最厌恶之人七术的帮凶,成就了在空中那双控制自己控制苍生的无情大手。未熙哭嚎了多日,心中才得以自洽,按照桑选白前的计划,必须将明月萤火族的青竹杀掉,才能拯救万民,拯救西月。
未熙近乎是用洗脑的方式让自己接受这个计划,因为这也是让石樱族低头,让本就不强势的桑选族成为大族群的唯一办法。白前的厉害之处在于他将私利绑在一个道义之上,狭隘的个人得失变成了拯救苍生的大义。在面对生死面前,开局不是自己决定的也不是自己导致的,但是我在完成私利的基础上,伸手将你的生命挽救,得了利益还能获得好名声。
这是兽界示期所需要的,七术化身的文未老君,看着局面愈发诡异,最初的承诺越来越无法兑现。道义的高地已被他人占领,如今的文未老君无权无势无能量,犹如风中残烛,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几个儿子女儿,妄图借此达成目的。眼看着兽界二殿下灵文从中作梗,听絮长老再度出山,文未老君却仍心怀希冀,只因为还有一个关键,从未道出。他要在紧要关头让他的众多儿女闭嘴,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让世人达成自己的心愿。
一要云文玖名声不毁,二要里言因此动荡而死,三要世界重归为一。
文未越来越癫狂的要里言去死,即便什么也不做里言也没有多少时间活着。里言要是因病而死,倒不能解文未心中的苦,他要活生生的编造一个谎言,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错,自己将愚蠢又自大的自己埋葬。
在他众多子女中,三殿下云旬亥已经去世,成为了这场事件的第一个受害者。二殿下云山觅的开山之举,也使他成为了第二个受害者,他将承受无尽的法术反噬和心有不甘,这种伤害并非突如其来的一刀,而是如附骨之疽,时时刻刻让他的精神痛苦,肉体溃烂。云景殊手中的银鸦族将死未死,未死却苟活,苟活到失去了所有的尊严。上古时期的银鸦天翌,是天下第一名将,他的出生地,历经千万年,其战力依然强盛,然而空白的脑子却让他忘却了一切,被蛇皇族一跪失掉了全部的自尊和高傲。
云未熙就是七术棋局中下一个受害者。准确来说,是帮佣者。而计划之外云宥昙和云花声,他们像是自由棋,将棋盘搅乱。云花声更有要将棋盘烧毁的心。
灵文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看着灵文生生地咳出鲜血,示期那死去的心似乎不再悬空,落地后开始思考一些现实的问题了。即便种种因素告诉示期,文未已经无力干涉任何事情了,他要成为天下共主并成就大义的心愿已经落空。但示期不敢轻易抛弃文未,因为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错喜之死是血脉封印导致的,而夹杂在其中他的大儿子荒界储殿下云文玖也因此而死,为何每每提起血脉封印,他总有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而不是非常恐惧和非常疼痛。
示期如今才意识到自己是那骑虎难下之人,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倘若神女西月没有射出那一箭让大殿下宇文受伤,一切都会被示期重新规整,回头是岸。可她偏偏算准了,让示期和文未走上一条不归路,这也正是灵康对于七术的报复。
大义已经遥不可及,成为天下共主的心愿更是如同那云端之月,可望而不可即。曾经,他本是那无争世道中的一介普普通通的兽界之主,为了一个好名声,将文未招致麾下。偏偏是这背道而驰的心愿让示期重新醒悟过来,最终却落得家破族亏的下场,成为兽界千古以来的罪君,这又怎能平息他心中的愤怒?
既然已经成为了史书上的反面教材,那不如重新书写这一切。大义、大名,皆可舍弃,若成为天下共主仍是无法实现,那一切都将成为一场闹剧一场笑话。
要等荣坛山落地荒界,趁机先定荒界而平白界,是文未给他的承诺。即便是言之凿凿,说起二殿下云山觅一定开山,而落野西月等人一定阻止开山,可如今撼动着山是否落地之人,似乎也不是他。那虚空中的棋盘越来越让示期感觉到厌倦,文未越来越诡谲的,时不时的暗笑也让示期感到恐惧。兽界人心也惶惶。荒界是实打实的被破了一个关隘,至于为何九尾姜晴会将突破口设置在这里,破了关隘而不行动——示期正想着这一切的种种,灵文的咳血声再度响起,他只好假装听不到假装看不见。因为这样才不会激怒面前这个老君。
自从雪封师玉城,一文的归来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又情性从乖张跋扈变得更为穷凶极恶。他处处与文未老君作对,时不时要亮出浑身伤疤,让众人无话可说,搞得朝中也人心惶惶。
示期并非无力管教这个儿子,而是借着小儿子的手,对老君有所动作,是他唯一能疏解心中愤恨的事情。这也是朝堂之上,荒野之中的兽界能对这个外族人唯一的发泄之处。一文仗着示期对其有所心里亏欠,旁人对他无力管制和仰着普通民众对于文未老君的到来不满种种,也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见灵文生病时时不见好,宇文刚好拖着身子又去边塞驻扎,一文更是报复性的将文未老君关押在了监牢里,一日一餐馊饭等等施虐一般对待。听絮长老看着他种种,并未劝谏,暗中护着文未的生命无虞。文未见听絮日日偷鸡摸狗一般的行径,竟然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他并不领情于此。
听絮长老清晰的意识到面前这人该死却不能死,荣坛山还有更大的灾难等着世间去承受。难道真的要应承了水神族族长狨狞那句“要天下陪葬 ”,是狨狞口中的为自己还是南水族族长涣公的为长子云文玖,他都不得而知。不管是哪一种,二殿下云山觅开山难成,古老的族群还在死死抵抗,要天下共主之位而损耗千万生灵,距离示期想要的和平之中的大义大名背道而驰。引狼入室不过如此。
听絮长老知晓众人命在旦夕,他心中了解神女西月是一个心中无根之人,云花声不是,他们二人不同心,却可以殊途同归。如果要世界太平,他们这群反叛之子,敢不敢反的彻底?
灵文在精灵族掌握治愈法术强盛的中心,也要不行了,药石无医的局面让一文恐惧,让示期愤怒。一文趴在床边感受着二哥沉重艰难的呼吸之声,灵文抓着一文的手,问道:“云回来了吗?”
一文摇头。距离师玉城雪封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原本应该隔岸观火动荡不安的荒界却变得死水一潭,云宥昙离开之后迟迟未归,思虑过度的灵文怕是再也等不到他了。光耀尊者因为其长子拾界曲王殿下残害精灵族而设置的能量不可转移之铁律在兽界并不适用。灵文之病,正与此有关,一文的心结也在于此处。
灵文忧心忡忡,他觉得一文年纪尚小,做事容易冲动,而对这个世道,他更是放心不下。即便他心中清楚宥昙并非无情之人,不会赶尽杀绝。但是君权父子,要想摆脱谈何容易,他心中清楚自己是第一个吃到苦果而死的人,一文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
“我去找他。”一文提出,即便半个月内灵文天天问云是否回来了,得到否定答案之后一文总要提出自己亲自去找的想法。如今的灵文却无力再想,顺口一句“来不及了”,如一把利剑,将一文紧绷的神经逼到了绝境。
一文哭喊着,灵文却显得异常冷静,他将众人驱散,连带着示期也不见了。
“一文,听我说。你要办成我说的几件事。”
一文颔首,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下。
“你莫管天下之事,我要你从即刻开始隐居五年不出。”
“二哥!!”一文声泪俱下地哭喊着,他无法理解这种话。灵文虚弱地说:“等你出了这个门,我为你铺好的路定要安然走下去,能保你安定,全了我的心愿。以你现在的修为,要旁人找到你很难,二哥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一文,答应二哥,活下去。”
一文不肯答应,时间却由不得灵文一一劝慰,他接着说道:“放了文未老君,向他道歉。”
见一文痛哭不止,灵文说道:“二哥对不起你,云帮了我很多,你记得帮一把云,帮他就是在帮你自己。也是帮了二哥。”
“最后一件事。父亲怕是不会放弃要天下共主之名号——”
还没等灵文说完,示期走了进来。父子三人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