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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了花圈,江御流自然是要去卢府拜会那位卢大人的。
此时午夜已过,黎明未至,缆车尚未开始运行。不过,就算缆车能坐,提着花圈的江御流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惊动平民百姓的。
二人身处中城区中心,要去位于上城区的卢府,可谓路途迢迢。好在江御流从小习武,体质远超寻常之人。他轻轻松松提着内里藏着枫莹莹的花圈,踏上了通向上城区的天梯般的大道,轻快地向上城区攀去。
一路上,活泼好动的枫莹莹果真没有闲下来,就这么站在严实的花圈里跟江御流聊着天。
“喂喂,大好人你听我说,我刚才在鸮把头那里发现了有趣的事情。”枫萤萤想着不久前在下城区一言堂的事,调侃着笑道:“那两个侍女走近你的时候,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呢。”
“你看错了。”江御流举着花圈,异常镇定地说道。
“那昨天在缆车上呢?没记错的话当时你也不让我靠近来着。”枫萤萤笑道。
“睡醒的时候发现身边有个小贼,我认为换作是谁都会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吧?”江御流的逻辑清晰有理,让人找不出丝毫的破绽。
枫萤萤虽然不能动弹,但是语气真的十分欠揍:“诶~......真的是这样吗?”
“......”
江御流有些不耐烦了,稍微提高了些音量,喝道:“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
“把我丢了你就没法进去卢府后园,所以你不会这么做的,大好人。”
“............”
再次的沉默后,江御流直接用行动来证明了他的话。
他将花圈稍稍向右倾斜了一些,内里的枫萤萤立即感觉到那宛如失重般的体验,惊恐地大叫了起来:“唔哇,来真的啊你!”
“还废话么?”
“不敢了不敢了,人家听话就是。”
“唉~”
江御流见枫莹莹总算安静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跟我讲讲你们把头的事情。”
“大好人你口味真重啊,姑姑比你大很多诶,人家年轻貌美,难道哪点比不上姑姑?你不考虑考虑的么?”枫萤萤的声音和话,从两方面来说都十分欠打。
江御流明显感觉头上的筋跳动了一下。
“看来你真的很想尝尝皮肉之苦。”
“别别别!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枫萤萤收敛了调皮,皱眉问道:“光说姑姑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从哪开始......”
“那就从头说吧,她手下有多少帮众?”
“姑姑自己说有三千人,但是我从没见过那么多,一般总坛里大概只有十几个人陪着她。”
“你们的总坛在何处?”
“这个......姑姑嘱咐过我们,不可随便说与外人的。”枫萤萤口风出人意料地紧,“大好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身为炎凰卫统领,这城内竟还有我所不知的大帮派,自然要打听清楚。”江御流说道,“她手下的这些帮众,当真如阿鸮所说那般神通么?”
“要说神通的话......也并没有鸮把头说得那么夸张,只是各有拿手绝活罢了。姑姑为了方便管辖,把大家按照干活的能力和专业分为四个等级。”枫萤萤说道,“最末的是两千名木牌伙计,再上是五百名铜牌伙计,然后依次是四百九十三名银牌伙计,和七名金牌伙计。”
“那,你肯定就是木牌伙计了?”
“人家明明什么都会做的,做金牌都不在话下。”枫萤萤语气可怜兮兮,“但是总是运气不好,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你这么没用,三姑姑为什么还要留着你?”江御流毫不客气,直接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谁说人家没用了!”
枫萤萤被他刺激到了,大声叫道:“我也是办成过差事的好不好?!七天前工部徐侍郎请客吃饭,我去帮他把一桌子客人的敬酒都挡下来了,还吃光了所有的饭菜!”
“真是个标准的酒囊饭袋啊......”饶是江御流再如何冷静,也忍不住吐槽了出来。
“大好人,你没有忘记吧?”枫萤萤稍微冷静了一点,笑道:“今天这事儿办成了,你可千万别忘记给我好评啊!”
江御流叹了一声气,答道:“先能办成再说吧!快到了,你别出声,我叫你出来的时候你再出来。”
黎明将至,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这是炎凰城一日之中难得的清净时刻。江御流看到拖着长长尾羽的鸟儿飞过天顶,向着云遮雾罩的群山顶峰而去,清亮的鸟鸣穿越云霄,留下袅袅余音。
街边的商铺经历了一夜的喧闹,这会儿已经纷纷打烊。
清冷的街道上,江御流脚底轻快,便连一丝脚步声也没有。凉风卷着纸屑落叶在台阶上翻滚,萧瑟而寂寥。
此时,已经是与炎凰三十一约定的第二日了。
……
进入上城区后,江御流跳上屋檐,夹着大花圈一路纵越,赶往卢府。
这是因为上城区的清晨与中城区不同,自有另一番风貌:一座座深宅大院早早醒来,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正常运转。江御流不愿惊动他人,熟门熟路地在卢府所在街道的转角处下了平地,整理好仪表,从容地向着卢府行去。
卢鸿正与六七员朝内大臣站在门口议事,见他扛着花圈走来,都十分意外。
“江统领,没想到您对犬子白事这般上心,有劳了。”卢鸿迎上前来作揖,转对门口伺候小厮叫道:“不长眼么?快过来帮江统领搬运!”
“卢大人不必,江某自己来就行了。”江御流连忙回绝,“昨日两手空空,实在有失礼数,怎好意思再让主人家出力。”
卢鸿面色微微一变,然而转瞬之间又露出了笑脸,说道:“江统领太也多礼了,那就让下人给您带路吧!”
“有劳了,稍后江某再来见过卢大人。”
江御流悄悄松了口气,对卢鸿唱喏罢了,跟随两名小厮走入了卢府,来到灵堂的衣冠冢之前,将花圈小心翼翼地靠在了墙边。
“江大人,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一名小厮问道。
“没事了,我拜过卢公子就去找你家老爷,下去吧。”江御流说道。
两名小厮躬了躬身,径自退下。
江御流转身看着他们走开后,上前将正堂的门掩上,拍了拍花圈,小声说道:“出来吧!”
谁知花圈下的枫萤萤丝毫没有动静,江御流又拍打了两下,心中大呼不妙,连忙掀开了花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给我滚起来!你怎么还睡着了?!”
枫萤萤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要去扶江御流。江御流立即闪身躲开,悄声骂道:“站着也能睡着,你是骡子么?!”
“啊......我睡着了吗?没有吧,只是打了个盹......”
“我警告你,别给我捅娄子!后园在哪?”
“出了正堂往西北角走,在假山的下面。走,我带你过去!”
枫萤萤依旧没睡醒,迷迷糊糊地抬起腿就要往外闯。此时窗纸外一排人影缓缓走过,显然是正在巡查的卢府仆从。
“奇怪,正堂大门怎么关起来了。”只听一名仆役奇道,“估计是被风吹上的,你们等下,我去打开。”
江御流心中大呼不妙,也来不及细思,脱口道:“是我关上的,无妨!”
众仆役吓了一跳,齐声问道:“是谁?!”
“炎凰卫统领江御流在此办案!你们老爷没通告你们么?”
“小、小的们不知铁面仙驾到,请您恕罪!您请便!”仆人们一听是炎凰卫,都不敢插手,忙不迭地退开了。
“好险......”
江御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过头正要唤枫萤萤跟上,一根充满了酱汁的肉骨头冷不丁戳到了他的面前。
“大好人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猪肘子,卢公子死掉了又不能吃,放在这供着也太浪费了!”枫萤萤站在他身后,一手一根猪肘子,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
江御流大惊,正要示意她噤声,可惜已经迟了一步。正要离开的仆役们听到了她直冲云霄的女高音,顿时又警觉了起来。
“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等等,这嗓音......你们不觉得很耳熟么?”
“难道是之前被主人家踢出去的那个巨胃女?!她是怎么跑回来的?!”
江御流看着枫萤萤不知所措的呆滞表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顺着后脊一直爬到了脚底,随后这道寒意立即变成了完全压抑不住的磅礴怒火。
枫萤萤就算再傻,也读懂了他的脸色变化,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两步。
“大,大好人,你要干什么?!”
江御流闭上了眼睛,随后脸色渐渐舒缓开来,语气出人意料地平静:“对不住了。”
“啊?”
枫萤萤本以为会招来一顿痛骂,没想到却是不痛不痒。谁料江御流不待她反应过来,出手如风、刈神斜斜刺出一挑,眨眼间便将她掀翻在地。
“啊呦!”
饶是枫萤萤身法了得,但江御流先发制人,还是将她摔了个狗吃屎。
枫萤萤被糊里糊涂被他摆了一道,心中又惊又怒,正要爬起身发问,只见江御流上前一步用刈神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别动!”江御流大声断喝,旋即扭头对门外喊道:“来人!这里有小偷!”
灵堂大门啪地一声被撞开,五六名仆役抄着大棒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江御流神色冷漠,取出炎凰卫的腰牌亮了一圈,旋即对仆役们说道:“方才区区听见灵堂内有异响,还以为是溜进来了鼠辈之类的动物,没想到竟有飞户小贼藏身于此,打扰卢公子安歇。区区顺手擒住了,你们自带下去处理吧!”
“大好人,可不带你这么玩的啊......”枫萤萤又惊又急,正要开口辩解,江御流刈神在她胸口使寸劲一点,枫萤萤立即觉得气息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仆役们齐声道:“多谢!谨遵江统领吩咐!”取来了布条堵在了枫萤萤口中,又用牛皮绳将她双手反剪、牢牢绑住。
江御流看着枫萤萤被五花大绑,莹亮的眼眸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心中有些不忍,然而想到三日破案期限,也顾不得为她着想,心道:“还好这疯子刚才说清了后园方位,说不得,如今就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
想着,他便要抬起刈神趁乱离开,不想手中却是一滞,似乎有什么东西钩住了刀鞘。
他连忙回头望去,只见刈神的刀尖好似被磁石吸住的铁块,整个刀身悬浮在半空中,刀身末尾处正紧紧地贴在枫萤萤的腰间。
刀镡上,那封锁的锁链轻微地颤动着,发出一阵细微的“咔咔”声。
江御流皱了皱眉,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如此异相。
他握紧刀柄将刈神迅速抽回,趁着仆役们的注意力还放在枫萤萤身上,转身大步离开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