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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徒御流可在?为师来报喜啦!”
宇文一心孔武有力的声音穿墙而入,瞬间打破了宅中的肃杀气氛。听着自己老师那爽朗的笑声,江御流的眼角也不由得微微跳动了一下。
萧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变化,低声笑道:“怎么,来的人很麻烦,不想让他看到萧某这样的人在您宅子里?”
“废话少说!”
江御流心中一突,握着刈神的手将刀柄沉沉地压了下去,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而上。
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宇文一心掺和进这种场面,毕竟不知以萧雁的处事态度会做出何种举动。若是让他对宇文一心出手,事情将会变得异常麻烦。
萧雁看着异常紧张的江御流,又看了看愣在一旁的枫萤萤,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向着江御流踏出了一步。
“踏!”
伴随着一声脚掌落地的声响,枫萤萤立即回过神来,横身挡在他面前。
“你想做什......”
然而,没未她说完,空气中猛然迸发出一股奇妙的甜香气味——那气息仿佛沸腾后的糖浆,但却是更加刺激,闻之便让人有一种心痒的感觉。
一瞬间,枫萤萤双手还来不及张开,身体就变得如同石头一样僵硬,再也无法动弹,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江御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又惊又怒,却也无暇顾及她到底如何,赶紧闭住鼻息,将刈神竖在了胸前全身心戒备着那不可防的“偷袭”!
『不能中招,否则万事休矣!』
“没用的,江统领,若是萧某的‘内煞术’能躲掉,萧某也没法混到七大金牌的位置上了。”
萧雁仿佛是看穿江御流的想法一般,带着冰冷的微笑,继续一步步向着江御流逼近。
江御流只觉那阵甜香气味好像带有生命的细细丝线,在鼻腔内缓缓盘旋深入,不管如何闭气,依旧慢慢渗入了身体之中。全身上下的肌肉在这丝丝香甜之下,逐渐变成了石头,沉重无比,根本不听使唤。
“别用那种可怕的表情看着萧某嘛~”
萧雁走到他身前,不紧不慢地站定,上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法动弹的江御流,轻声道:“萧某说了,在下是有职业素养的,绝对不害东家。”
“......”
与此同时,云梦斋门外,宇文一心响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哐当!”
葡萄藤外,小径的大门传来一阵金属“哐当”声,想必是镇国公发现叫喊无人应答,自行打开了院落大门。
江御流心中惶急不已,然而苦于无法行动,只得狠狠盯着萧雁的脸。
萧雁侧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小径,随后回过头来对江御流笑道:“江统领,来者是何人啊?为何如此紧张?萧某很是好奇啊~”
“......”
江御流努力地蠕动着嘴唇想要发声,然而依旧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开玩笑罢了~”
萧雁看到这,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拍了拍他肩膀,调笑道:“只不过,在下确实有一个提议想对江统领说明,然怕您下手过激,这才出此下策。您堂堂内卫大统领,若是一个不开心,手里的家伙什砸下来,萧某的脑浆只怕要污了您这么雅致的院子了。”
他话说至此,从怀中取出一张银质的长方形片子,放在了江御流的衣襟之中,随后又拍打了两下,好像生怕那片子掉了。
“既然有江统领担保,萧某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这片子上有我们六婆会的总堂地址,若是这灾星以后惹出了什么乱子,只需江统领知会一声,我萧雁依旧愿意帮您收拾残局。”
萧雁咧嘴笑了一笑,但笑容之中所隐藏的意味,却是高深莫测,让人无法捉摸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叨扰了,萧某告辞。”
萧雁一席话说完,脚下砰地一声炸出了一阵青烟,人影转瞬即逝,凭空消失在了云梦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阵甜香气味也窦然消散得一干二净。
江御流浑身一个激灵,身体便恢复了正常。
“站住......”
然而他刚追出两步,立即就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赶上萧雁了。
“大好人!”枫萤萤也从地上趔趔趄趄地爬起,奔到他身边,“他刚才对你做了什么?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吧?”
江御流斜过视线,看着枫萤萤满脸焦虑担忧的表情,便立即猜到刚才萧雁定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封锁了她的听觉,让其无法得知他俩之间的对话内容。
“没什么。”他飞快地思索了一下,随后低声回答道。
“眼下事情麻烦,我师父来了,你快些从后门离开,别让他看见。记住吩咐你的事。萧雁之举,我们回来时再叙。”
枫萤萤脸色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听到江御流如此吩咐,只得点头道:“大好人,我先去了,你一定要小心!”说罢身影一闪,钻入了身后的堂屋,从云梦斋的后门悄悄离开了。
突变纷至沓来,思维缜密的江御流此时也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混乱。
他整理好衣衫,将地上萧雁的足迹匆匆踏平。就在下一刻,宇文一心的高大身影便从小径拐角处大步流星走出。
“师父。”
江御流镇定心态,上前躬身道:“您怎么来我这儿了?”
“原来你在啊。”宇文一心奇道,“为师还以为你又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呢!怎么样,伤势如何了?”
“皮外伤,马上就痊愈了,多谢师父挂怀。”江御流答道。
“哼哼,那就好,那就好。”宇文一心摸了摸胡须,“为师今天来,是来给你报喜的。”
江御流抬起了头,看着宇文一心的表情,心中立即一闪,猜到了答案。
“师父,是不是阿黄他......”
宇文一心点点头,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不错,黄仵作昨夜醒来了,性命无忧,你可以安心了!”
“呼~”
江御流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师父,若是我没有猜错,阿黄定是有什么话想说,您才下来找徒儿的吧?”
“哈哈哈哈!!”宇文一心抚须大笑。
“正是,这小鬼刚一睁眼,便吵着要见你,为师也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江御流点了点头,对宇文一心抱拳道:“如此,师父请!”
谈话间,师徒二人并肩走出云梦斋,上了轿子,向着镇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沿着中城区的大道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目的地。江御流同宇文一心换了鞋袜,穿过道场和回廊,来到了院子正中心。
参天银杏的叶子已经掉落了一大半,光秃秃的枝丫上挂着零星几片扇形的金色叶片,在微冷的寒风中轻轻摇摆。
“阿流,怎么了?”宇文一心见江御流在树前站定,仰头呆呆看着天空,不由问道。
“没什么。”江御流转过头,“只是觉得,还没过去半个月,一树金黄灿烂,竟然就已经落光了,有些唏嘘。”
“小小年纪,忒也惆怅,为师八十多岁,也没见似你这样低沉。”宇文一心笑骂道,“来年春天,它还会发芽的。”
江御流沉叹一声,点头道:“师父说的是,咱们走吧。”
两人从银杏树下走过,来到了镇国公府的客房处。门口把守的卫士们见到宇文一心,请安后便打开了房门。
一缕鎏金夕阳顺着窗台缓缓地照射进来,将洁白如雪的被褥映上一层金色的光辉。黄折衣身穿一袭白色病服,披散了头发,斜斜靠在床板之上,正静静地望着窗外的秋景。现在的他已脱离危险,一张原本就白皙的小脸还是没有半点的血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苍白。
“阿黄!”江御流在床前站定,心中五味杂陈,“你没事就好。”
黄折衣转过头来,对江御流微微一笑,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但是却没能出声。
宇文一心拍拍江御流肩膀,叹道:“可惜,虽然为师请太医院的同僚们通力诊治,吊回了性命,但黄仵作的肺部和喉管还是受了重伤,以后发声说话,怕是会有些影响。”
江御流一时无言,随后慢慢走到床边,拖过一张椅子坐下。
宇文一心意味深长地看了徒弟一眼,随后默然退出了屋子,轻轻带上了房门。
黄折衣咧嘴笑了一笑,努力想从口中说出话来,然而只是发出一阵荷荷气喘的声音。
“老弟,你别着急。”江御流将头尽量靠近黄折衣的嘴巴,“慢慢来,一个字一个字说,我听着。”
黄折衣深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道:“对......不......起......江大哥......”
江御流缓缓闭上了眼睛,紧紧攥住了黄折衣略有些冰凉的手。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倒不如说,多亏了你的协助,卢向阳的案子才能破。”
黄折衣摇了摇头,从被子中伸出另一只手,将食指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江御流手背上。江御流心道:“阿黄口舌不便,看来想写字与我交流。”
明白之后,他点了点头,道:“你写吧!”
黄折衣将身体坐直了些,随后用食指在江御流手背上写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何事?”
上来就是一个没法回答的问题。
“卢鸿埋伏了杀手,你中了那杀手的暗青子。”江御流实在不想告诉他关于影界和自己已经半死的事情,那样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复杂,他决定隐瞒到底。
黄折衣歪了歪头,显然有些不相信这个说辞。
“......”江御流硬着头皮直视他的双眼,说道:“还好后来我干掉了杀手,但是也受了伤,你瞧,伤口还在这里。”
他掀起了自己的白袍,露出了肩膀上的创口。
看到了江御流身上的伤口,黄折衣眼中的疑惑这才略微消散了一些。但是他的眼中,却不知名地浮现出了另外一股让人不安的神采。
黄折衣左右小心地看了看,仿佛在戒备着什么人。
江御流虽然不知他在害怕什么,但是也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怎么了?”
黄折衣收回了视线,提起食指犹豫了一会,然后在他手背上继续写道:“你交给我的笔记本不见了,我找镇国公要,他也没看见......”
江御流不待他写完,便即怫然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无妨,丢了就丢了,我再去买个新本子就成。”
谁知黄折衣却不依不饶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担忧神情更甚。
江御流心中一动,立即问道:“阿黄,你在害怕什么?”
黄折衣抬起手,指了指床边的矮柜。
只见,上面放着黄折衣的私人物事,那是一方约莫八九寸长的扁平胡桃木盒,开合之处用黄铜做了一个小小的锁头,乃是仵作们平时用来收纳剖刀银针之类工具的盒子。
江御流随手拿了过来,问道:“你当时是将笔记本放在这里面了?”
黄折衣焦急地点了点头,但是紧接着又抢过了盒子,指了指上面的锁头。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江御流脑内轰然一闪,只觉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爬上了后颈。
“等等......这盒子是带着锁的!笔记不是丢了,而是有人偷走了它?!”
夕阳如血,映在两人身影之上,分外料峭美丽。
然而,在这一瞬间,江御流能感到的,只有一种仿佛坠向无尽深渊的强烈压迫感。
黄折衣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一把拉过他的手心,在上面一字一划地写道——
“快回义庄看看。”
『义庄?!』
江御流浑身一个激灵,回想起了一个细节,一个他已经几乎忘掉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