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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罗占元本人之后云连也还是没能下决心除去姚百年。
倒不是不愿意做那捅刀子的事,而是一旦把事情闹开,他就等同于公然站在了罗占元这一边,而这罗占元的底细他至今也还是没有摸透。此外,打点鸦片管理公司少不了出人出力,而云连在公共租界尚有大片生意要管,哪里都缺人手,冒然扩充地盘怕是会顾此失彼,叫旁人钻了空子。
总之,思量了半天他认为此事能拖则拖,反正姚百年这边稳妥的很,先老老实实把眼前的钱赚了再说。
然而没想到稳着稳着就出事了。
这天晚上云连正在家中和嘉茂俱乐部的老板谈生意,阿申一个电话打来说有人在华伦路口劫他们的烟土。
华伦路仓库现在囤放的都是姚百年那边的货,最近几天进进出出东西不少。
自打两三年前开始就很少有人敢动云连手里的东西了,更别说公然在路上拦车抢劫。云连闻讯大怒,丢下俱乐部老板就带人赶至华伦路附近的永合电影院。听阿申说抢劫的人失手之后就四散逃走,长顺盯着其中一个一路追至这里,亲眼见着他进了永合电影院。
东西尽管没丢,但人还是要抓的。这永合电影院也不知道是谁的地盘,云连管不着这么多,带人冲进去就是一顿乱搜,把正在散场的客人吓得惊叫连连。经理领着管事人员出来抗议,被云连照天一枪吓破了胆,最后一窝蜂的全滚进了杂物间。
一行人搜遍了角角落落都没见到抢劫者的身影。阿申怀疑两人已经乔装成客人混了出去,而长顺则坚称人一定还在这电影院内,因为“那高个子被子弹刮花了脸,就算乔装也能被看出猫腻”。
听了这话云连叫手下接着搜,留意地板和墙上有没有血,果不其然在三楼窗户边上发现一块血迹。
那窗户外面有个檐,与隔壁的仁光饭店贴得很近,长顺试了试,脚力好的可以直接扒窗跳到对面的露台上去。
云连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那仁光饭店的老板是金家大少爷金云生,四年前云连意气用事间接害死了金家老爷,虽属无心之举,但到底是自己理亏。因此这些年来他对金云生那是能避则避,两家井水不犯河水,眼不见为净。
但眼下人明摆着是躲进了仁光饭店,放弃是不可能的,又不好明着带人去搜,这该如何是好?
犹豫半晌,云连决定先撤离永合电影院,然后和阿申两人装作吃饭单独进仁光饭店看看。
露台的位置是个包间,有人正在里头用餐。云连要了相连的另一个包间,把侍应生支开之后就凑到隔帘前面偷窥另一侧的情况。
隔壁似乎正在上演求爱的戏码。西装男子掏出一个淡红色礼袋递到女士面前,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而后女士倒是大大方方一字一句地道:“季先生,您实在不必费这么大心思的。”
得,没戏。
云连听了半天觉得怪没意思的,扭头想找阿申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却见后者正伸长了脖子看得起劲,就差没把隔帘顶开了。
刚要数落对方,对面的西装男又开口了,这回倒是听得清楚。
“香月,别总是对我有成见。”
云连愣了一下,又回过头去打量女士的背影,体态轻盈,细腰款款,浓密的乌发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瓷般的天鹅颈。
很久以前,或许也不算很久,他还认识另一个叫香月的人,也是这么柔中带媚的姿态,不过是个男人,并且不算好人。
“不是我对您有成见。”女士握着酒杯的手举起又放下,“季先生,您这样真的不合适……俞善琨也没给过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好端端的提老爷子干什么……来来来,尝尝这个!”
“不了,今天喝得够多了。”
“不碍事,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这酒可是吴经理刚送的,好东西!”
“真不喝了……”
云连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虽不好女色,但怜香惜玉还是懂的。女孩子家,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是被尊重和优待的,像逼女士喝酒这种事要不得,不好,很下作。
这时一旁的阿申突然凑近了道:“老板,是俞善琨的人。”
云连经此提醒想起女士口中的俞善琨是法租界又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名下产业无数,年前又刚当选工部局的华人董事,比罗黄二人还要风光一些。
难道眼前这人是俞善琨的相好?
云连正觉疑惑,余光一闪忽然看见窗外有黑影闪过。
那窗外正好是电影院对面的露台,云连想也没想就掀开隔帘冲了出去,在女士的惊呼声中一手摸枪翻出窗户。
西装男从椅子上蹦起来,既想去窗户边上观望,又想回头安抚女士,左右不定地犹豫了几秒,最后被紧跟进来的阿申按回椅子上。
“别慌,是贼……抓贼呢!”
幸而是在包间内,惊呼声并没有引起周围客人的注意,闻声赶来的侍应生被阿申挡在门外,真真假假解释了一通。
云连从窗户爬回来的时候席上鸦雀无声,阿申上前问:“老板,怎么样?”
云连摇头:“太黑了,没跟上。”
“你说他到底跟仁光饭店有没有关系?”
“不好说。”
沉默了一阵,云连突然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两个人。
西装男见他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狠狠一拍桌子起身,将酝酿好的愤怒一齐抖出来:“你是什么人?捉贼也没这么个捉法的,信不信我叫人来送你去警察局?”
云连看了眼西装男,又低头望向静坐在一旁的女士,发现她的正脸比背影还要好看几分,明媚夺目,是个标准的大美人。
“你叫香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