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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司乐和岑婉萍还有施正国成立了临时攻坚小组,微信群取名为“救救洋洋!”,日常聊天主题就是讨论怎么帮助施年回忆起杨司乐。
按照施正国的说法,施年以前成功记起过自己的大提琴课上课时间,成功记起过把寒假作业借给谁抄了。所以杨司乐坚信,只要自己能找到年年记事情的规律,一定能被他想起来。
无奈他们不像电视剧里演的,有信物有胎记,重温法亦没太大用处,毕竟杨司乐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按照小时候和年年相处的模式来的,也没见到年年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除了越来越依赖他,黏他黏得不行以外。
期末展演上的演出事故掀起的舆论浪潮经过一整个暑假的发酵,在开学这几天“温和”爆发,施年无论是走到哪儿,身后总有那么几个人指指点点。
因此他变得比以前更加高冷了,和张晴好一起去集体朝会和课间操,全程不苟言笑。即使是去民乐楼找杨司乐,不得不托靠门的同学帮忙传达点什么,他也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用陈楠的话来概括,就是“施年日益谢沉化”。
杨司乐不同意:“其实年……施年平时话挺多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例如,只要西洋楼那边的老师不拖堂,施年每天都超级乖地主动来民乐楼等他一起吃午饭。
一旦选好菜在食堂里坐下,施年能从早上第一节课语文老师的衣服没搭配好,一直说到最后一节演奏课,指导老师的PPT模板有多丑。
每周五放了学,去给牟翔飞的妹妹上课前,施年都会跟他报备,编各种理由说明今天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吃晚饭,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坐公交回家,纯然一个事无巨细都要给爸爸妈妈汇报的一年级小朋友。
杨司乐的心已经化了。
陈楠对此表示惋惜:“杨哥,你要是被首席绑架了就眨眨眼。”
杨司乐:“……”
他吸取历史的教训,为时未晚地意识到,改变身边朋友对年年的成见刻不容缓,必须提上议程!
适逢今宵乐队终于艰难地攒齐了十首歌,众人立志要在国庆节举办一场小型的地下演出,周末一直赶着趟地排练,他便干脆把施年叫来一起,美其名曰:“《今宵》这首歌我想加大提琴伴奏,增加层次感和音色的厚重感,不如让施年来试试。”
谢沉看穿了他的小算盘,故意说:“不是定了钢琴?”
杨司乐心虚地用鼓槌敲着底鼓:“没定过吧……”
谢沉不留情面地点头:“定过。”
杨司乐:“我们又没有键盘手,谁来弹钢琴?”
林漓跷着二郎腿,看向谢沉:“这不是有现成的?”
谢沉:“我只有两只手。”
杨司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所以,大提琴更好,就大提琴。”
谢沉放下贝斯:“钢琴更好,就钢琴。”
杨司乐拍板道:“又不是solo,贝斯和钢琴只能选一个。谢沉,你选。”
“钢琴?”
“我哥哥会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稚嫩的童音突兀地从地下室的楼梯上传来。
施年背着大提琴,胳膊上坐着牟翔飞的妹妹,神情略显尴尬地解释:“楼上的老板和我说你们在地下室,让我直接下来找你们……”
他这话像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停在杨司乐身上,没敢看其他人。
杨司乐放下鼓槌,腾地从架子鼓背后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楼梯,伸长了手把小姑娘接到自己怀里。
“听到了也没事,正说你呢。”杨司乐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一路过来累了吧?喝口水休息一下。我的水杯就在鼓凳旁边,放心喝。”
施年不太好意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下了楼梯:“还是我来抱吧。”
“没事。”杨司乐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问她,“哥哥可喜欢抱小孩儿了,不介意哥哥抱你一会儿吧?”
小姑娘摇头,奶声奶气地答:“小白哥哥抱了我一路,很辛苦。”
杨司乐一只手抱小孩儿,一只手把施年按在了自己的凳子上,不自觉地用起了相同的语气:“对呀,小白哥哥辛苦了,我们让他休息一会儿。”
施年坐到架子鼓后面,没不分彼此到直接喝杨司乐的水。他取下大提琴,僵着嘴角向其余乐队成员颔首致意,算是打过招呼。
林漓回了礼,凑到谢沉耳边说:“谢小沉,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画面有哪里不太对劲?”
而谢沉一直盯着这个陌生的小访客,只关心:“你哥哥是谁?他会弹钢琴?”
陈楠探出食指刮了刮小姑娘瘦削的脸蛋,也对此很好奇:“你哥哥有兴趣玩乐队吗?我们这儿不包吃不包住不包挣钱,机会难得欲来从速哦。”
杨司乐既然知道这是牟翔飞的妹妹,肯定也清楚她口中的“哥哥”是谁,不过答案不好由他来揭晓。
无论施年记不记得,自己尾随他去过医院的事还不能暴露。
“我哥哥就是我哥哥呀,翔飞哥哥。”小姑娘一脸骄傲地告诉谢沉,“他是庆江音中的年级第一,可厉害了。”
陈楠的大脑当场宕机:“庆江音中,年级第一,还叫翔飞的……我只认识一个,就坐我后面。”
杨司乐装腔作势一番:“牟翔飞?他是你亲哥哥?这么巧?”
小姑娘还没说什么,施年就仰起头望向站在身边的杨司乐:“牟翔飞今天有事,托我照顾一下他妹妹。”他朝小姑娘皱了皱鼻子,“结果这位大演奏家,一听说我下午要来看你们排练,就吵着也要来看,应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她很乖的。”
小姑娘忙不迭地点头:“嗯,我会很乖。”
杨司乐的四肢五体都被施年无奈又温柔的眼神泡软了,硬是坐下去和他挤着平分了这张不宽敞的凳子。
“不会不会,我们正在商量《今宵》的伴奏。”他蹭了蹭施年的肩膀,幸福得直冒泡,“待会儿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试一试。”
宛如温水煮青蛙,施年已经习惯和杨司乐的肢体接触了,这种程度,跟被他抱着睡觉相比算得了什么?
他弯下腰,打开大提琴琴盒,径直说:“我不用休息,直接开始吧。”
陈楠跟林漓的表现就没那么自然了。上一次他俩顶多是疑心,开开玩笑并不当真,这一回基本能确定了。
两人微张着嘴,不约而同瞟了对方一眼,立刻在无声中达成共识——自家队长和校乐团首席要么是已经好上了,要么就是即将好上了。
看样子还是自家队长沦陷得更深,完蛋!
谢沉见陈楠跟林漓抱着吉他互相使眼色,自己则被排除在外,多少有点别扭。他清了清嗓子,侧身问林漓:“怎么了吗?”
林漓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膝盖,笑着打马虎眼:“别问,问就是少儿不宜。”
谢沉未曾设防,被这一腿撞得身子连带着凳子一歪,差点儿倒向地上。林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踩住凳子下方的横杠,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这边,紧张地问:“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儿吧?”
谢沉甫一抬起头,就闯进了林漓近在咫尺的、充满忧虑的眼,心下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把她推开,从旁边的落地支架上取下贝斯,埋头说:“没事没事……我准备好了。”
林漓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看见谢小沉这反应,也突然觉得有点儿什么了。她别过脸往对面看,陈楠正好死不死地冲她搔首弄姿。
“你没事吧~”他虚搂着一团空气学刚才林漓的动作,随后又一百八十度转身扮演谢沉,娇羞地比口型,“讨厌~人家没事了啦~”
林漓竖了个中指。
谢沉小心翼翼往她这边瞧,林漓余光一瞅,当即加了根食指,对他比了个耶:“要正式合练了,我高兴,哈哈哈,谢小沉,你呢?”
谢沉对此时激荡在胸口的这种情绪十分生疏,姑且答道:“……嗯,我也高兴。”
杨司乐没注意到对面的主唱和贝斯手之间洋溢着诡异的气氛,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施年身上。
他替施年搬来一张楼上堆着的长凳,让他坐到架子鼓旁边:“委屈你了,待会儿我网购一只高度合适的折叠椅,下次你来就不用这么束手束脚了。”
“没事,这个挺好的。”施年一心识谱,答得随便。
蹲在两排人中间的小姑娘捧着脸,一个劲儿摇头:“不好不好,姿势都走形了!”
施年抽空瞪了瞪她:“不准学我说话!把这里当成音乐厅。”
小姑娘记起他教过的,去听音乐会要保持安静,理亏地缩了缩脖子,闭嘴不说话了。
杨司乐不得不承认,他的年年也成了别人的哥哥,有一点兄长的威严了。
然而,每每和自己独处,他又瞬间回归小孩,不管是去食堂还是放学回家,一步都离不得自己,非要紧紧挨着才能安心似的,真是……
太幸福、太美妙了!
对施年而言,自己是目前学校里唯一知道他有健忘症的人,是他最能信任最能依赖的人。杨司乐一边暗爽一边仍存有担忧,长此以往,年年恐怕会变得孤僻,不敢结交新朋友,那就不幸福、不美妙了。
所以他鼓励施年来乐队试一试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他想让施年从融入自己的交际圈开始,慢慢走出舒适区,变得大胆一些。
施年对杨司乐的良苦用心并不知情,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严格按照谱子来拉琴,不参与任何讨论。
第一遍,陈楠弹错了一小节,中途叫停。
第二遍,林漓哼着哼着发现副歌的某句歌词绕口,拖着椅子过去和杨司乐商量怎么改词。
谢沉也建议,大提琴再升半个调效果可能更好,毕竟《今宵》这首歌的基调相对来说更昂扬。
施年毫不置喙,一点儿反对意见都没有,自个儿跑到角落里,耐心地给琴调音,凝神用耳朵听音高,待确认调子对了才回到乐队中,跟他们一起合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今天不用上班的陈栩从前台踱下来,坐在楼梯上看他们热火朝天地磨合,眼前缓缓浮现出了以前自己在这儿彩排的画面。
杨司乐在开学前曾带着《今宵》的无人声demo来找过他,意图说服他延长场地的借用期。他戴着耳机听完以后,要说没感觉是假的,但的确离打动人心还有点距离。
所以第二天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想接手铺面的人,他也没着急租出去,改口说国庆后再租。他着实有点儿想看看这群愣头青究竟能玩出什么花儿来,他们的live是会成功还是一败涂地,如果一败涂地,他们又将面临怎样的境地。
他是真的好奇。
如今终于听见了《今宵》的歌词,似乎是有了那么点儿要成功的苗头。可惜编曲还是太嫩了,什么都往里加,等于什么都得毁。
呵,一群小不点儿,不拦一手是不行了。
等他们把这一遍通排完,他兀地跺了跺脚,把底下六个人的目光全吸引到自己身上:“诶,‘Lessmore’听说过吗?”
六个人都抬头往他那边看。
陈栩知道杨司乐是乐队头头兼词曲的第一作者,便朝着他说:“所有point全堆在一起,炫技也不是你这么炫的。”
杨司乐自己听这首歌听了太多遍,早已没了陌生感和惊喜,倒是挺乐意这会儿有截然不同的声音出现的。
他大方一笑,道:“陈老板——不,陈老师,我没技可炫,纯粹是听太多遍了,什么新点子都想试一试。”
陈栩用目光指了指施年:“之前没见过这个拉大提琴的,他该是第一次听吧?你问问他是什么感觉。”
乍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施年身上。
施年大窘,语气生硬地答:“我……没什么感觉,挺好的……”
陈栩伸出食指点了点地:“没感觉就是最大的问题。”
施年惊了,猛地扭头看向杨司乐:“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栩步步紧逼:“那你是什么意思,描述一下?”
杨司乐安抚施年:“没关系,现在本来就还有很多修改的余地,能发现问题是好事,你放心说,随便说。”
身为第二作曲的谢沉附和道:“嗯,说吧。”
一下子涌来这么多期许,施年咽了咽口水,内心很是忐忑。
他对摇滚,乃至整个流行乐,都没有任何研究。哪怕是在校乐团,他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地依照老师的设计和拿到手的谱子拉琴,除了如何可以拉得更好,不作他想。
现在猛地让他来点评,他一点儿信心都没有,生怕在杨司乐面前露怯。他甚至忍不住悔恨:如果自己平常能听一点摇滚乐该多好,毕竟杨司乐那么喜欢,他早该去了解的!
施年欲哭无泪,攥着琴弓瞎蒙:“我觉得……大提琴放在后半部分作点睛之笔就可以了……吧……”
陈楠困惑:“那开头会不会太单薄了?毕竟副歌前的鼓点也很弱,抓不住听众的耳朵啊。”
陈栩说:“首先得搞清楚,你们要唱的是情歌吗。”
杨司乐最有发言权:“不是。情歌最重要的是主唱,但我想表达的是整个乐队的氛围,每一个人的表现力都非常重要。”
陈栩:“这不就对了?既然要表现‘每一个人’,那层次感才是最重要的。我刚刚没听出任何层次感。”
杨司乐有点明白陈栩的意思了。
他从书包里摸出铅笔,在谱子上写写画画:“大提琴移到第二段副歌之后,Verse还是按照之前的来。”
他两眼发光地看向谢沉:“在开头加一段intro怎么样?”
谢沉还没来得及说话,杨司乐已经一脸兴奋地叫上了林漓:“好歹是最后一首歌,亮相得帅一点。我们不要‘递进’了,直接把副歌那句重复得最多的歌词提前,塞进一个二拍里,空拍起唱。来试试!”
林漓拿起谱子,盯着他给的信号,将信将疑地跟着他敲的那两下加速哼了哼:“像这样?”
“嗯。然后——”杨司乐在谱子上圈起原本的前奏,“改一下前奏,热烈一点,贝斯和吉他直接进,到主歌的第一句歌词再用休止断开,伴奏舒缓下来,怎么样?”
陈栩:“不怎么样。intro只用架子鼓、主歌全靠吉他撑是不行的,你们主唱的声音条件最需要的不是节奏,而是能压住她的旋律。键盘手呢?你们没键盘?”
林漓无语:“我的声音条件怎么了?你说清楚。”
陈栩直白道:“达不到你们队长想要的那种一锤定音的效果,不够亮。”
谢沉若有所思道:“钢琴的声音亮,和你比较互补。”
陈楠琢磨出那味儿了:“学姐,看过日漫吗?听几首LiSA的燃曲你就懂了。”
杨司乐一脸正经:“我重新编一下intro,谢沉你也来,多用连音,尽量弹得干净些,感受一下。”
他咬住铅笔笔杆,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鼓谱,双手举起鼓槌,重重落在底鼓上,咚咚两声,大开大合地敲出了intro的那两拍,随即切进了更为清爽的前奏。
施年全程插不上话,也没工夫自愧不如了。他回身望住杨司乐,心跳的节奏和刚才那一段密集的鼓点不谋而合。
原来杨司乐认真“玩”起来是这样的,好他妈帅……
陈栩也挺满意,拍拍屁股从楼梯上站起来:“赶紧找个键盘手吧,这首歌需要键盘手。”
杨司乐豁然开朗,收起鼓槌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陈栩:“陈老师,谢了!待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看呆了的施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警觉:嗯?又是吃晚饭!是不是杨司乐一想和谁交朋友就要跟谁一起吃饭?
三年一代沟,这个前火锅店老板看起来能和他们有三四条沟,肯定不会答应的,杨司乐你快死了这条心!
楼梯上的陈栩犹豫片刻,盘着手玩笑道:“你请客我就去,当顾问费了。”
杨司乐咧开嘴笑了笑:“嗯,我请客,陈老师你想吃什么?”
施年:???
小姑娘举高右手,冲施年撒娇:“小白哥哥,我也想去。”
杨司乐正在兴头上,一口应下来:“没问题,一起去,把你的翔飞哥哥也叫上。”
他走过去把小姑娘抱起来,贴着她的耳朵嘱咐道:“就说有个洋洋哥哥,怀疑他把小白哥哥拐跑了,想约在今晚和他决斗。”
小姑娘把手围在嘴边,用气音问:“洋洋哥哥是谁呀?”
杨司乐背着施年指了指自己,然后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神秘道:“不要告诉小白哥哥哦,他会心疼我的。”
小姑娘知道“心疼”是什么意思,她就经常心疼自己的翔飞哥哥,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他不想让小白哥哥也不好受。
“好,不告诉他,我让翔飞哥哥下了班就过来。”
施年见第一次见面的两人莫名如此要好,酸溜溜地问:“杨司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杨司乐抱着小姑娘转回身,笑意盎然地答:“秘密。”
“什么秘密?”施年提着琴靠过去,“我也要听。”
陈楠:……
施首席这是什么迷惑行为?是在和杨司乐撒娇吗?
时代变了,他已经跟不上学神人设的变化速度了,好他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