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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像某个虚空里伸出的一双手,将盛开强行从楼道里拉入了另一个空间。
消失之前,盛开听到耳边的钟声落下了最后一下。
一共八次。
然后他就来到了这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层层深红色的帷幕,悬挂在偌大的类似宴会厅的地方。宴会厅大约有三层楼那么高,满墙都刷着金漆,与平常宴会厅不同的是,这里的墙壁上挂满了画,大小参差不齐,却十分整齐地贴在四面的墙上。除此之外,宴会厅就剩一张长长的方桌,横亘在中央,显得空旷无比。
方桌上有六个座位,左右两边各三个。盛开坐在靠窗一边的第一位上,抬眼就看见了斜对面坐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中年妇女,顶着一头泡面般的褐色卷发,脸上敷着厚厚的妆,正耸动着座椅,试图离开。
盛开出现的时机不那么好,正好撞上这人最歇斯底里的时候,她放过了座椅,冲盛开尖叫:“这是什么鬼地方!你把我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与这个泡面女一样,盛开也被限制在这方小小的座椅上,无法起身。他只好一边揉着耳根,一边试图安抚妇人的情绪:“女士,我并没有这样的爱好。”
显然这话并没有安慰到泡面女多少,她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红着眼盯着盛开:“不管你想要干什么,我劝你立马把我放了。我告诉你,我老公是当官的,等他找到我就要你好看!”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泡面女似乎是直接从现实世界来到这里的。
难道这里是属于泡面女去往失乐园之前的初始密室?
难不成,在同一个场景密室里,审核者被投放进来的时间也会不同?可盛开已经将新人手册翻了个遍,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进入密室的新人是不会跟其他人混合参与审核的。
第一次进入密室的被考核者,进入的要么是单人密室,要么就会被投放到全部都是新人的密室。
他初入密室,就碰到那么多与失乐园规定里完全相悖的事,一时也理不清到底是泡面女在撒谎,还是天幕出了问题。
宴会厅里的座椅有六张,如果他没想错的话,这个画展密室的考核者人数,对应的就是眼前这个方桌上的座位数。算上徐知风和闻人逍,就剩两个人不知道底细。
盛开在座位上等了一会,果然就见徐知风也慢慢出现在他对面的座椅上。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两个陌生的面孔,一男一女。最后出现的,才是闻人逍。
那两个陌生人里,短发女生坐在盛开的右手边,她看起来很年轻,但脸上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反而是那个男性,穿着一身米白的西装,外表看起来十分沉稳,但眼里偶尔流露出的兴奋,还是暴露了主人的心情。
盛开鬼使神差地看了眼闻人逍,却发现男人正垂着眼,神色算不上太好。
他想起在楼梯间的时候问闻人逍的那个问题。
说到底那只是盛开心血来潮的一个玩笑,他从未见过这个人,就连来到失乐园似乎也只是一个意外。
这个世界亦幻亦真,每个人似乎都匆匆忙忙,各有所依。只有他像一只没有航标的孤帆,随波浮沉。
可如果……连记忆都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直到六人完全坐定,大厅里才缓缓响起一个机械般的声音,打断了盛开的思绪。
“1890年,画家瑞奇在奥维尔小镇开办了人生中第一次画展,在如此盛大的展览上,他却只邀请了自己的五位好友。这本该是一场灵魂与艺术交融的盛会,却在展会来办的第一个深夜里,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机械声平板无波,带着一点旁观者的冷漠。
“这场大火,不光烧光了画家瑞奇所有的心血,还吞噬了小镇上数百人的生命。这些鲜艳的颜色,被禁锢在污秽的躯壳里,悉数化为灰烬。
“神奇的是,画家瑞奇却在那场大火中侥幸逃生。”
“找到画家,那是你们逃离密室的钥匙。”
钟声在众人陷入低气压之时又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空旷的大厅内,像沉寂中爆发出一声声悲鸣。
这一次,钟声响了九下,就再无动静。
盛开侧过身,想要透过窗看外面的情况,却被发现这些窗户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只能朦胧看见一些剪影。
可这天色,应当是属于夜晚。
正在这时,那个兴奋的青年男性开口道:“天幕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大火、小镇的人全死、只有画家活了下来。说明策划这起大火的就是画家。我们只需要找到杀人凶手,就可以通过这次密室审核了。”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泡面头妇女坐在徐知风的左手边,在徐知风耐心的科普下,慢慢接受自己心脏病发后来到失乐园的事实,只是脸色仍然不大好;短发女生从头到尾都十分寡言,她兴致缺缺,只是当视线落在盛开身上的时候,眼底划过了一丝疑惑;闻人逍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盛开,却是在思考两次钟声的含义。
进入宴会厅时,钟响了八下,一刻钟前,又响了九下。盛开下意识地在怀中摸索了片刻,却忘了时空地点早已轮转,一时被自己熟稔的动作惊到微怔。
他刚才在找什么?手表不是应该戴在手腕的吗?
身旁的短发女生看了他一眼,踌躇了片刻,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金链,链上缀挂着一块怀表:“还没坏。”
盛开下意识展眉一笑,笑得极尽风流,晃得短发女生一愣,但前者却不再看她,低着头拨开了盖子。
怀表上的时间,正好指在了二十一点整。
将怀表还给短发女生的时候,盛开多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泡面头妇女又开始打开了她的大嗓门:“所以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短发女生冷冷道:“不是说了吗?让你找谁是画家。”
道理虽然是这样,但众人在来到这个宴会厅之前,获得的信息几乎都是碎片式的,天幕将背景设定放在此时来说,显然是不安好心。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谁知道画家在哪?
闻人逍抬起眼,轻飘飘地说了句:“也或许只是吃一顿最后的晚餐。”
在泡面头妇女勃然变色的表情里,西装青年拍了拍手,应和道:“确实有点像,你们看窗口挂的那一幅画。”
众人连忙偏头看过去,就见满是画框的墙面上,有一幅偌大的油画,正挂在窗户的边缘。每次有风吹进窗,就会将层层叠叠的帷幕吹起,从而遮住了画框的大半,叫人看不真切。
风止时,众人这才看清,这幅画的背景与用色皆是借用了达·芬奇的那副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原画中,描述的是耶稣在知道自己被十二门徒中的某一个人背叛之后,设立了晚宴,席间忠贞的、狡诈的、暴戾的、惊怒的,各有神态。
而这幅画与之唯一不同的,则是画中本应该画着十二门徒的位置,变成了六张空座椅。
徐知风和盛开离窗口最近,前者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谁改的画,简直是侮辱名作。”
旁人没空去理徐知风的职业病,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副篡改过的名作,同时在心底各自有了盘算。
除开那个泡面头新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在密室里出生入死过,单从现在敌我不分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主动交换情报的。
盛开对名画一窍不通,盯着那画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睛酸痛,索性回过头,将视线重新挪回长桌上,岂知这一转头,就撞进闻人逍温润的目光。那目光像一曲终了,绵长而空旷。
盛开牵起嘴角,眨了个风情万种的眼,无声地朝闻人逍做了个口型:看我干什么?
闻人逍从鼻息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然后将双手搭在了方桌上,一手拿起镶金的小勺,在餐盘上轻轻一敲。
众人的视线被这声清脆的“叮”声拉了回来。
闻人逍:“各位,照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可能要互相交换情报才有活路。如果没猜错的话,试图穿越楼层的人,已经发现了楼梯上的古怪。”
出现在三维空间的彭罗斯阶梯,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只能证明,每一个楼层都不是互通的。
那么这六个人,一定会被打乱分布在每一个楼层里。这个场景密室里所蕴藏的海量信息,也一定会被分布在每个楼层的角落,要想找到画家的线索,就必须知悉所有的有用信息。
短发女生不屑道:“发现了又怎么样,我从来不相信有人能在密室里和别人无条件合作。”
闻人逍温和地说:“为表诚意,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闻人逍。”
话音一落,盛开清晰地听见西装男发出一声夸张的抽气声,就连表情不怎么好的短发女孩,也是一个微愣。
闻人逍向后一靠,淡淡地补充道:“我还知道,我们的目标,也许就在大楼的蓝色楼层里。”
他将右手伸出,打开手掌,一张仿佛是从旧日记角落撕下的小纸条,静静地躺在手心。
泡面头妇女离他最近,连忙一把抢了过去,尖着声音将内容念了出来。
“……金色是高音,黑色是低音,白色是微风,红色是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