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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开抬起头,还没看清拉住他的那个人的样子,便觉耳边轰然炸开一声鞭鸣声。
他被迫夹在人群中,左右的人脸上都显现出一份极其兴奋的样子,人头攒动,且闹声鼎沸。
道路的正中央,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地挟持着,硬生生被推往一座花轿。而盛开身边的人却仿佛察觉不到其中的怪异之处,神色异常,隐隐还透露出一种诡异的狂热。
被推搡着进入花轿里的女生力气不大,几乎是瞬间就被拖了进去,盛开没看见那人的长相,只觉对她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不会作假,盛开便决定从这群人手救下她。
但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便又有一阵嘈杂的声音从人群的右侧传来。
由远及近的,盛开看见了那人的样子。
金色的长发在一群黄种面孔中显得尤为突兀,那人身材不复之前的娇小,似乎是一夜之间换了身骨骼似的,腿长手也长。他跟前面那个女生一样也被两个人抓住了肩膀,但看着力气要就大上许多,眼看就要挣脱。
只见那人一边挣动,一边嚷嚷:“救命啊——强抢民女啊——”
挟住他的两个人估计被闹了一路,忍无可忍,一人一边摁住他的肩膀,呵斥道:“闭嘴!”
哪知那人不知使了什么巧劲,只见他肩膀一抖,上半身就轻轻松松地脱离了控制,随即膝盖一弯,双手撑地于半空中一个旋转,便将那两人踹飞了出去。
人群中因这变故陡然安静了一瞬。
盛开看了全程,简直要给他这一套动作竖起大拇指。
那人正是在失乐园里没来得及一见的严思朝。
他穿着一身水色长襦,但俨然不像古代娴静的大小姐,广袖被打了两个结,绕开后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臂上,而襦裙也撕裂了大半,裸露出大片的肌肤。他把金发胡乱地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怎么看怎么像街边刚跑出来的二流子。
严思朝远远地朝盛开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在几人的围攻之下,飞快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个新娘跑了,但另外一个还在,所有的人像是对外失去了感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剩下的那位新娘。
女生抗拒的姿态十分明显,盛开有些怀疑她是参与密室审核的一员。放眼望去,铺天盖地的红色,而女生的身影便是没入其中一抹刺眼的白。
盛开原地思索了片刻,正欲挤出人群,却被突然一人拉住了手腕。
他回过头,看见了闻人逍。
“别去。”
盛开挑眉,将闻人逍上下打量了个一眼,问:“怎么?”
男人也换了一件衣服,他本就身长,上身虽然穿了一身宽大的袍子,但袖口收紧,露出一小节手腕,而下袍的层层褶皱覆在腿上,整个人看起来端方又俊朗。
闻人逍:“你看人群。”
盛开依依不舍地将眼神从闻人逍身上撕了下来,转而落在身边的人群中。
刚才注意力不在近处,竟没注意到身边的怪异。
尽管人群里每个人的面孔都不尽相同,但这么多人中,除了刚才被看到的那位女生,其他的无一例外竟都是男性。
闻人逍覆在盛开耳边,轻声道:“这个村子里,女性应该是珍宝。”
是了,如果他贸然冲过去救人,不就是从虎口夺食?这么多人,一人一个口唾沫就能将他淹死。
现在密室里的情况应该是浸入式情景无疑了,之前那么多次他们都是作为事件中心的主角的,这一次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
他将这个疑问告诉闻人逍,闻人逍想了想,答道:“也许这个密室里需要的是真正的女性。”
“……”盛开突然想到一个人,“严思朝呢?”
闻人逍讶异道:“他也在?”
“他不仅还在,还被当做女生差点给塞进了花轿里。”
“……”绕是闻人逍,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盛开便也跟着笑了:“我有个想法。”
“嗯?”
“以往我们每一次都是被牵着鼻子走,这次试试逼天幕主动颁布任务,怎么样?”
闻人逍亲昵地捏了捏盛开的手心,笑道:“好。”
直到女生被推进花轿,那两个大汉才重新回到路边,一前一后将花轿抬了起来,送进了门中。从路口到屋内明明只几步路的距离,他们却偏偏要借用花轿,是不是……花轿是某种媒介?
盛开想到之前花轿里的出现过的奇怪红线,也许与此有关。
人群轰然散去,脸上扭曲的狂热有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在这份奇诡的气氛中,闻人逍与盛开等到了村庄夜幕的降临。
这里仿佛是隐蔽在深山中的世外桃源,放眼望去四面全是山,而当天光彻底没入地平线后,环绕着村庄的山影,就如同魑魅魍魉,虚虚实实地映照在半空之中。
深夜成了罪恶衍生的最佳时机,盛开与闻人逍在路边的树丛中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第一架花轿。
如同之前一样,这花轿并没有任何人抬,但仍然像被风托起一般,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包裹花轿的锦面红得似血。
盛开与闻人逍对视一眼,而后身影分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花轿速度不快,但宛如成了精似的,上下晃动间便走出了一段距离。
盛开与闻人逍一左一右,飞快地从道路两边中掠出,而后一人一刀插进了花轿的侧缝中,随即刀锋一转,花轿四面便如同飘零四散的花瓣一样,掉落下去。
一个人,正规规矩矩地坐在花轿中央,但外形跟之前的那个女生有所差异。
盛开看了一眼,惊道:“聂铮?”
聂铮好像不太清醒,睁着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盛开。他穿了一身女性的喜服,胸口还挂着一根长长的红线。
盛开走近一看,蓦然发现聂铮双目圆睁,整个眼眶里全是眼白。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闻人逍一眼,后者说道:“可能是中了招。”
盛开皱眉道:“那怎么办?”
“我觉得他这个状态可能和那根红线有关。”闻人逍走上前,一根手指搭上红线,却发现这东西的材质坚硬如铁,一头差在在聂铮的指尖,另一头则连着胸口,应该嵌在了更深的地方。
盛开本来想与闻人逍一起把这场诡异的婚礼砸了,好让祭祀进行不下去,但眼前这个情况,搞不好聂铮的命也会一起砸在他们手里。
虽然记忆可能是假的,但他这个好哥们却是真真正正对他好的。
就在两人犹豫不决的时候,第二架花轿也默默地飘了出来。
只是这一架,似乎是里面的“新娘”不太安分,在里面练习太极拳,让原本就走得不太稳当的花轿左摇右晃,宛如喝醉了酒找不着北的醉汉。
没等盛开亲自动手,那花轿就由内向外,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呻吟。
锦面被一股力从内破开,随之出现的,则是严思朝的脸。
得见天日,严思朝一眼就看见闻人逍,便忙不迭地打了声招呼:“老大~”
声调百转千回,听得盛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是他的注意力还在聂铮的身上,没空去抖落这些小疙瘩,上下扫了严思朝一眼,便说:“你的红线呢?”
严思朝拍了拍身上的灰,一个旋身跳了下来,闻言歪了歪头:“什么红线?”
盛开指了指聂铮。
严思朝这才像仿佛刚看到聂铮似的,新奇地围着聂铮走了一圈,啧啧道:“果然还是我这样的穿女装好看。”
闻人逍淡淡道:“严思朝。”
严思朝撇了撇嘴,一副小女生作态,但落在他身上却不见违和,反而隐隐有种天真烂漫之感。
只是这人外表与内在实在不太统一。
严思朝:“我来的时候被关在一间房子里,估计这哥们儿也跟我差不多。房子里基本上见不着人,但一到某个时刻,就会有人带着我们坐进花轿,去往其他地方。”
闻人逍:“你来多久了?”
严思朝掰着手指头,片刻后说:“三四天吧。”
盛开心头一动:“你来四天了,怎么还在这里?”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严思朝笑嘻嘻地说道,“我感觉这里好像陷入了某种轮回,每天半夜的时候我就会被塞到轿子里运走,第二天睁开眼就又回到了房子里。”
按严思朝说,他这样循环往复已经有四天了,却一直像原地踏步似得未动分毫。
严思朝补充道:“但今天不一样,我可以出轿子了。”
盛开想了想,问:“你前几天有看见聂铮……就是那小子吗?”
“其实我不太清楚……”严思朝抿了抿嘴,看了眼闻人逍,“我要么被关在房间里,要么就是在四面不透风的花轿里,根本看不见外面的东西。如果今天不是遇到你们,我都不知道还要重复多少次。”
闻人逍微微抬眼:“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
是严思朝自己挣脱出来的。
可今天有什么不同?往日严思朝做不到的事,为什么偏偏今天做到了?
“说起来,我想起一个事。”严思朝抬起头,皱眉道,“我在房间里的时候,经常有一根红线围着我打转。”
“怎么打转?”
严思朝努力回忆了片刻,说:“就好像……在找什么。”
盛开回过头,落在目光空洞宛如木偶的聂铮身上,暗自思忖。
红线在找什么?它落在聂铮身上,是不是证明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