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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字迹长期浸染在香料里，边缘已经晕开，渲出了一朵朵紫红的渐变花。
“……在梦中走进我的心房？”艾文犹豫地念道。
理查德点头：“这是我母亲托人采摘的。”
“你母亲是南境人？”艾文惊讶道。
“是的，”理查德回答道，“我母亲是南境一个小国的公主，只是我刚出生便被送到王城，在这里长大。”
他从熏香中取出一枚菱格形的香料，表面沾有细沙一样的微粒，一离开黑暗的环境，便迫不及待地吸取了流动的昏光，闪烁起来。
“在我母亲的国度，整个王国只有三颗产这种香料的树，所以王国的子民都称它们为‘灵木’，此为无价之宝。“
“只有一颗灵木长在王宫内的花园里，其余两颗都生在悬崖峭壁边。商人们因它高昂的价格不惜生命危险去采摘，有的人永远埋在了悬崖下，尸骨还未寒，便有另外一批人前赴后继地赶来，妄图摘取财富的毒果。“
艾文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见理查德缓缓启唇：“不过幸好还有一颗长在王宫，可惜灵木天生适合迎风长在峭壁上，所以温室里的那颗，每一个季度才会结一次果实。”
“人们相信灵木的果实会带来好运，所以每隔三个月，国王会将一些香料以极低的价格售卖给穷苦百姓。我母亲贵为公主，这么多年也只能存下两个香薰这么多的香料。”
“前些日子灵木结果，我托人送信给我母亲，提到想要制成一个香薰用的香料。”
“母亲诧异我为何突然想要如此特殊的一样东西，她知道，奇珍异宝，吃穿用度，我全都不缺。”理查德低声道，“我对她说，送给心上人。”
艾文呼吸一窒，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若说没有被对方的一番心意感动是假的，他心里热乎乎的，像是被熨烫过了一样。
艾文想，如果对方早一点像这样对他深情表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或许他们会有一个王城外的美丽庄园，有一个他喜欢的花园迷宫，有毛茸茸的兔子和幼小的麋鹿，还有两个或者三个孩子，追着鸟儿欢声歌唱。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艾文。”理查德说道。
艾文干巴巴地说道：“我明白，但其实你不必这样……”
“我所有的问题，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答案。”理查德将指甲盖大小的香粒放在艾文掌心，推着对方的四指慢慢合拢。
艾文忍不住道：“那如果我真的喜欢亚当呢？”
理查德的眼神瞬间犹如寒冰一般射来，但触及到艾文，又变得如沐春风，温和无比：“现在没有那个可能了。“
他轻飘飘地说道：“我开始喜欢你的时候，比你能想象的还要早。”
理查德没有将熏香的盖子合上，沉沉的檀香便肆无忌惮的溢出，与空气纠缠在一起，使人变得迟钝又昏昏欲睡起来。
朦胧的香味让艾文有些局促不安。
他手中还握着那枚香粒，棱角顶着柔嫩的掌心，虽然不痛，存在感却十分强烈。
艾文突然意识到心里那份违和感从何而来。理查德对他除了吸引力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在对方面前仿佛丝缕未着，浑身赤裸，而对方却像一汪无人曾及的深潭，始终保持着神秘和孤独。
他不能狠心地拒绝理查德，却一时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感情。
艾文想，他除了道歉外，可能还需要接受一份坦白。
“我想我们该聊聊。”他率先做出了让步。
理查德道：“当然，如你所愿。”
艾文的浴衣在刚刚的一番激烈行为中已经散开，理查德便取出一件绣有自己名字的外袍披在他身上。
他将自己的内袍背对着艾文换下，露出紧实挺拔的腰背和匀称的双腿。
理查德披了一件与艾文一样的衣服，欣欣然绕到床的另一边躺上去，靠坐在床头，两人的肩膀保持着暧昧又不失礼节的距离。
这样的情景不像是正经的谈话，反倒像是夫妻间的私语，透着亲昵和不能宣之于众的隐秘。
艾文不自在地往旁边缩了缩，这段时间他一直是一个人霸占着这张可以躺下好几个他的床，现在骤然多了一个人，令他有些轻微的不适。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艾文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理查德便耐心地等他，好像在聆听什么重要的圣会。
“你既然喜欢我，当时为什么会邀请纳斯陪你过夜？”
理查德蹙眉，似乎是很努力地在回忆这号人。他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艾文说的是谁。
“那是国王安排给我的。”理查德回答道，“国王想要控制我，当然要找一个温顺听话的人做枕边人。”
对方虽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艾文却忽然觉得对方有一点喜悦。
“但我对那个孩子没有任何感觉，也不喜欢被控，”理查德说，“所以第二天就找借口把他送走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艾文，你能为我吃醋，我感到很荣幸。”
艾文面上一红，连耳后都扬起了粉霞。
理查德继续道：“你能问我这个问题，是我今天最大的惊喜。冒昧地问一句，还有更多惊喜吗？”
艾文忙道：“暂时想不到。”
他侧头去看理查德，对方英俊的眉眼十分柔和，眼底甚至还带着笑意，与之前冷若冰霜的公爵简直判若两人。
艾文不相信自己真的能让理查德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他匆忙别过脸，心里却有什么饱满无比，快要溢出来了。
“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忽略不计，”艾文控制自己不去看理查德的眼睛，“但我需要时间缓缓。”
“我可以等。”理查德说道。
艾文听到一阵衣服与布料摩擦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耳廓一热，对方已经贴了过来，温热的唇贴着敏感的耳根：“等你什么时候愿意给我生第二个小勋爵。”
艾文瞬间脸上发烫，只想把头埋在枕头里。
所幸理查德没有将人逼得太紧，他退回了安全的距离，说道：“我去沐浴，你先睡，给我留半张床就好。”
艾文紧张道：“你今晚要留在这里？”
理查德面色如常：“这是我自己的寝殿，为何我不能留宿于此？”
艾文哑然，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对方自然地走出寝殿，吩咐仆从将灯灭了。
他躺下，头枕在柔软的枕头上，内心本来波涛骇浪，此时却渐渐平静下来。
艾文阖上眼睛，身旁还有理查德的气息，他浑身放松，很快便沉沉入睡。
熏香里的纸条还在一旁展开着，优美的连体印在泛黄的羊皮纸上，显得并不突兀。
它向黑暗诉说着留恋：愿你在没有我的陪伴下，夜夜都能安然睡下，爱神将指引着你，在梦中走进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