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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班王城的铁匠享誉南境。传说百年前祖先从泥土里挖出了一块掩埋着的磁石,形状说不出的怪异,像是糊了糖霜的煤球,密密麻麻的“糖霜”又薄如蝉翼,一碰就碎,内里光芒闪耀,在太阳下又漆黑无比。但这磁石材质特殊,坚硬如钢铁,只有在极度高温的环境下才会损毁。
材料珍贵稀少,在普通百姓眼里却没什么价值。若要制作盔甲,因为操作繁琐,也无法大量生产。后来有年轻的学徒突发奇想,用它来冶制武器,如刀剑和盾牌,也未尝不可。因此现在塞班的几家铁匠铺子大多是用这种磁石与铁融合,制成骑士的武器。
第一声鸡鸣的时候,老铁匠已经打开了铺子。四个小学徒打着哈欠将门推开,无聊地四处张望。
老铁匠佝偻着背,靠着墙壁坐着。他只穿了一件很薄的上衣,混着黑炭和油漆,已经分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一动不动地握着一把剑,等待火将他的铁锤烤热,像是一座没有声息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铁匠铺子里传来了有规律的,金属相互碰撞的重击,隐隐还有溅出的火星。
老铁匠将铁锤放下,准备用干净的布将颗粒状的小铁碎抹去。
他低着头,眼前忽然多出来了一双鞋。
那是一双普通的靴子,寻常百姓根本不会瞧上一眼。但它又非常特殊,因为在很不显眼的位置,有一枚几乎看不见的皇室纹章。
“您好。”
老铁匠循着清亮的声音抬起头,只见一个金发的年轻人站在他面前。
他的短发只比耳垂长了一指,显得清爽又干净。年轻人垂着眼,五官柔和,态度谦逊,腰间别了一个剑梢,却不见佩剑。
再看他手中的袋子,里面有一把断成三截的剑。
老铁匠又低下头,用白布擦拭起了他手中的那把已经磨好的铁剑。
擦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道:“是把好剑,但接不回去了。”
年轻人闻言将剑取出来,怜惜地抚摸着断裂之处。即便是已经破损,刀刃仍然锋利如初。
老铁匠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塞了一团棉絮在胸口。
他说:“有人有意要毁了你的剑。”
年轻人轻轻点头,目光仍然追随着自己的佩剑。他的神色有些挣扎,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请您为我造一柄剑,我有重任在身。”
他又取出一大袋银币,递给老铁匠:“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请您为我做一把最好的剑。”
老铁匠并没有接过那袋银币。他已经完成了手上的活,将那柄剑插入剑梢,幽幽地说道:“一把能用的剑,无论好坏,至少需要三天。”
年轻人有些焦虑:“能否今天之内做出来?”
老铁匠摇头:“无法。”
年轻人闻言,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游移不定。他低头思索了一番,最后定格在老铁匠手中的那把剑上,问道:“可有现成的剑?”
老铁匠举起手中的那柄剑:“有。”
他话锋一转:“但这把剑材质特殊,无坚不摧,不能轻易出售。”
年轻人有些急了:“您需要多少银币,才能将这柄剑卖给我?”
“我不要银币,”老铁匠说,“我只要你的剑。”
年轻人犹豫道:“这......”
他咬咬牙:“这把剑对我很重要...”
老铁匠道:“你可要考虑好了。想必你也是慕名而来,出了塞班,就再没有这个机会了。况且我不喜欢反悔的人。”
年轻人左思右想,提着布袋走了出去。老铁匠屹然不动,不到一会儿,只见那年轻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铺子。
他将三截剑递给老铁匠,目光坚毅:“我跟您换。”
老铁匠像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他正理所当然地将通体漆黑的长剑递给金发的年轻人,忽然凝神道:“你叫艾文?”
艾文警惕地退后一步:“你怎么知道?”
老铁匠下巴一扬,只见那破碎的剑柄上刻着艾文的名字。
“既然如此,那这把也该一样。”老铁匠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他从身旁一叠黑得发红的工具中调出一把小刀,刀身只有半根手指粗细,尖头更是锐利。老铁匠在这把剑同样的位置,刻下了艾文的名字。
“AswordforElvin.”老铁匠说道,“它是属于你的”
艾文握住这把长剑,银字深深陷入刀柄,如不可逾越的沟壑,似乎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他端详了片刻,将长剑插入原本的剑梢中,在腰间系紧。
离开的时候,老铁匠叫住艾文。
他的胡子和眉毛都很浓密,白中掺着零星黑丝,草草剃掉一部分,脸上还有划痕。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铁匠,却守着巷子里一个缺失名气的铺子。
老铁匠的眼睛耷拉着,像是瞳孔呆滞的海鱼一样。他不带什么表情,言语倒有些意味深长:“艾文,再会。”
艾文点头致谢,便转身离开。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斗篷,将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及耳的金发即使剪短了也引人注目,艾文将帽檐拉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约翰金给的银币足够多,他跟马厩的主人买了一匹棕色的好马。
这马厩主人原本只做租马的生意,但抵不过银币太多,忍痛卖了一匹喜欢的母马。
他跨上马匹,只听马厩主人在底下问道:“您是要去哪儿呐?”
艾文一扯缰绳,马儿长鸣了一声,鬓毛优美,迅猛有力的双蹄向上曲折,健壮的四肢掀起一阵飞尘,姿态骁勇。
他道:“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