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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先喝点水。”
艾文像是碰到了一颗软钉子，他弱弱地用眼神反抗了一下，但理查德态度坚决，他只能接过水杯。本想润润嗓子，但水中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甜味，像是橙子和桃子混合起来榨出的果汁，艾文忍不住多喝了几口，一杯热水下肚，果然舒服了许多，连人都变得懒洋洋的。
“这不公平，”艾文说道，“凭什么你不让我冒险，我就不参与？陛下分明让我保护你，如果你把我排除在外，我就自己跟着你。”
“之前的计划你不让我知道就算了，但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必须要告诉我，不然我就...”
理查德道：“你就怎样？”
艾文一噎：“...不想告诉你。”
或许是这句话撒娇的意味太过于强烈，理查德居然也笑了。
他替艾文褪下里衣，继续将他肩上的伤口抱闸好，接着又取来干净的浴巾为他擦拭身体，一切做的比宫殿里的仆从还要整洁。
“累了就去睡一会儿。”理查德又吻了吻艾文的额头，他神色自若，完全没有把艾文的威胁当回事，好像只是小孩子在闹脾气一样。
艾文确实感到困倦，毕竟从三层跳下来，他自己也心有余悸。经过长途奔波，休息时间都被很大地压缩了，但他本能地觉得如果此时不捉住理查德问个明白，就会丧失这个良好的机会。
“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理查德将他抱起来：“你睡醒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我不困。”
枕头和绒被如棉花一样细软，就像躺在云朵里一样，艾文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他本能又执拗地攥紧理查德的手腕，倒真的像个耍赖的孩子了。
“你水里放了什么...”
“糖。”理查德说。
“理查德，你别走...”艾文迷迷糊糊地说着，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理查德掰不开他的手指，只能躺在人身边。
艾文的呼吸趋于平稳，渐渐熟睡，胸口小幅度地上下起伏，整个人裹在纯白的被子里，格外惹人怜惜。
理查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腕一松，彻底没了桎梏。他很轻地握住艾文露在外面的一截短臂，拇指在掌心摩挲着，感觉温度逐渐回升，才将它塞回了被子里。
他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缓缓叹了口气。
理查德扶着门框，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床上的人，只见他侧着脸陷在枕头里，两颊有几丝绯红，睡得正香甜。
时间仿佛停滞不前，房间里格外安静，连风声都难以渗入半开着的透明窗户，甚至隐约能听见艾文浅浅的、有规律的呼吸声。
卧室里铺着一张足以盖满整片地板的毛毯，理查德无声无息地回到床边，他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背后露出了一条淡淡的伤疤，不长却很深，已经开始长出粉嫩的新肉。他了一件里衣，蹑手蹑脚地将被子掀开。
艾文被一瞬间窜进来的冷气激了一下，半梦半醒中往里缩着，下一秒便被有力的双臂环住了，理查德用宽厚的肩膀将他锁在怀里，只隔了一件很薄的衣裳。艾文顺着热源贴在安心的怀抱里，没过多久便重新沉入清梦。
他醒来时日暮已经落下，仍有星星点点的橙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床被笼罩在阴影下，舒适得令人不愿睁开眼睛。
枕边无人，但是有一处凹陷，很明显是有人睡过的而留下的痕迹。
艾文尚且不太清醒，恍惚以为自己还在约翰金的那间小屋里，屋内没什么东西，屋顶残留着黄漆，除了一张还算干净的小窗，连窗户都是锁死的。
他软软地翻了个身，从床上慢吞吞地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下去，也不觉得冷，有人在客厅点起了壁炉，偌大的房子里都是暖意。
艾文刚踩上地毯，便听到了门把转动的声响。
理查德提着些食物打开门，与艾文撞了个正着。他一怔，随即温和地将门带好：“醒了？”
艾文点点头。
理查德提着两个布袋，里面多是简单的肉类、蔬菜和面食，另一个则看起来很轻，像是玻璃或是陶瓷制品。
理查德将艾文赶回去：“穿件衣服再出来。”
艾文通常在这些事情上没什么计较，他听话地回到房间，披上了一件外衣才回到客厅。
他坐在餐桌前，只见桌面上多了一束金黄色的花，放在透明的花瓶中，茎叶连着水，花瓣由内而外呈现淡白色，有点像鸡蛋花，却高高地挺着身姿，不似普通柔弱的娇卉，会侧身垂头倚着花瓶。他乍一看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深究。花束色调偏暖，为空无人气的房子添加了些许活力。
理查德在厨房里做饭，艾文只能听见刀在砧板上敲击，还有水后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他忍不住走进厨房查看，只见理查德正在慢条斯理地将菜叶的根部折下，一旁的肉和酱料已经入锅。他的手指修长，掌心不算粗糙，却有一些茧子，艾文很少看他执剑，但对方的防身术与剑术都不弱，想来威廉国王亲自将他培养起来，也费了不少力气。
现在这双手既没有握着沾了墨水的羽毛笔，也没有持着锋利的宝剑，不是坐在华丽的长桌一端等待宫廷司膳恭敬地端上佳肴，而是像个普通平民一样折着青绿色的菜叶，在夜幕降临前为家人准备好一顿晚餐。
这件事发生在理查德身上，竟然一点也没有违和感。或许是因为面对着艾文，他没有平时威严冷淡的气势，就像融进了一碗温水里，连话都多了些，算不上甜言蜜语，只是越发温和平顺，无缘无故沾上了许多烟火气。
在国王身边待了许多年，仿佛这才应该是他真正的样子。
艾文感觉有只不安分的羽毛一直在他心头挠着，他忍不住从背后抱住理查德的腰，让对方迫不得已停了手中的动作。
“公爵，”他坏心眼地换了个称呼，“你在干什么？”
理查德用干净的布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转过头去，捧起他的脸颊索了个不轻不重的吻：“给你做饭。”
“你什么时候偷偷学的？王宫里没有厨师吗？”
理查德无奈地看着他：“你外出的时候连厨师都带着吗，艾文少爷？”
艾文有些心虚，他虽然会做饭，但那不过是他成为骑士之前在贵族家里当侍童时候的事。和他一起当侍童的有平民家庭出来的孩子，也有早已被铺好了路的富家子弟，主人当然不会为难那些有背景的侍童，只是草草让他们按规矩学了几个简单的菜，也从没下厨过。
战争时期所有人都吃普通的粮食，回到宫殿里又有自己的厨师，如果这样算下来，他真的没有试过自己下厨。
理查德对此当然心如明镜，他也乐得为艾文做饭。他熟练地打开锅子，往里加入不同的调料，没过多久汤汁的香气便溢了出来。
晚餐很快就准备好了，浓稠的颜色就令人食欲大增。一顿饭吃的很慢，两人闲适地聊了些与南境无关的话题，气氛却很好。
待用完晚餐，理查德在餐桌上坐下了。屋子里四处都点了烛灯，他手边有一本书，那份地图便被艾文夹在了书页里。
艾文以为他会打开那本书，继续查看地图，于是想起身去，不料对方却说：“你坐着。”
理查德与他面对面坐着，没有去碰那本书，手边放着一杯茶。他的手交叠着放在桌上，姿态却很放松：“我们来聊聊尼亚。”
艾文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