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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悉心哄了一会儿，艾文迷迷糊糊间被亲了许多次，浑身发软，便又浅浅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不踏实，先是觉得身体冷如冬天寒窟里的冰雕，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又有人将身上保暖的毛毯掀开了。艾文像是被压着手脚，动弹不得，一只温度略低的手在他腰侧解开了什么东西，随后忽地一阵剧痛，他低低地呜咽了一声，那只手马上停了。
艾文小幅度地张了张嘴，对理查德说：“别碰了,我好困...”
他又扯了扯理查德的衣角，示意对方将毛毯盖上。
艾文闭上眼睛，又等了一会儿，发现理查德并没有反应。他又吃力地抬了抬眼皮，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自己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嘴唇动了动，甚至根本没有碰到理查德的衣服。
这样的状态实在令人不适，腰侧的手则又动了起来，草药换下的时候牵动了伤口，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像尖锐的银针一样扎向艾文的神经，他整个人像是分成了两半，灵魂出窍一样漂浮在空中，意识在不断地翻滚，身体却不受控制。
那种又麻又疼的感觉渗透了四肢百骸，像是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蚁在钻心刺骨地啃咬伤口，原先冰冷的身体开始冒汗。
艾文状似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像一条脱水的人鱼，烦躁又奄奄一息地甩着他的尾巴。不料这样微小的动作居然真的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理查德明显地顿了一下。
艾文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逐渐接近，他好像睁开了眼睛，又好像没有。他感觉理查德在他身旁蹲下了，手贴在他的额头上，或许是太过于清凉，竟然萦绕了些薄荷的气味。
理查德用指腹轻轻捏了捏艾文的耳垂，附在他耳边说道：“马上就好了。”
闻言，那些奇异的燥热和疼痛感居然逐渐趋于平缓。
艾文上下眼脸贴得很紧，却又像是没有闭上双眼，他能看见马车顶如漩涡一样盘曲回溯的纹路，窗外的亮光很淡，却依旧有些刺眼，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土地，他的心跳声清晰而又平稳。
他感觉到理查德将草药换了一茬，却没怎么感到疼了。对方将布条缠好，又一层一层地给他穿上衣袍，最后才将温暖的毯子盖上来。
理查德静静地握着艾文的手，坐在他身旁。对方枕着他的头略微向一旁倾斜，艾文的呼吸声规律且微弱，显然是又陷入了昏睡。
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五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另一只修长的手，摸到了几个椭圆形的、厚重的茧子，在关节和最柔软的掌心相接的地方，摸起来很粗糙。
理查德低声道：“你呀......”
他又望向窗外，只见夜幕彻底降了下来，马车不知疲惫地行驶了好一段路，已经离塞班越来越近了。森林将周围的景色都藏了起来，仅有高高悬在远处的星光，路途中经过几栋隐蔽的林中小屋，像萤火虫一般，从茫茫夜色中散发出几丝微薄的烛光。
车内温暖，马车的门用狐狸的毛皮牢牢阻隔着想借机渗入的寒风，地毯也是绒的，唯有透明的玻璃窗触感冰凉，往上吹一口气，氤氲的白雾便迅速汇聚起来，凝聚成一片寒霜。
理查德敲了敲玻璃窗，将马车们打开了一道缝隙。
车外的骑士便询问道：“大人，怎么了？”
理查德道：“后面的人怎么样？”
骑士便放慢了速度，落在后面。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禀报道：“大人，文蒂蒙先生说格里西亚睡着了，但是他们没有受伤，所以不必担心。”
理查德点头，又问道：“情况如何？”
“现在几匹马都有些疲惫，”骑士说道，“但是如果快的话，明天傍晚就会到塞班了，大人。”
理查德颔首。他将马车门关上，寒风也不再渗入，再转头时，艾文居然已经醒了。
许是也没完全清醒的缘故，他的眼神还有些发散，将毯子掀开了一点，试图将自己撑起来。
理查德忙斥道：“别动！”
他不禁有点懊恼，风声太大，刚刚居然连马车内的动静都没有注意到。
艾文被他喝地一愣，呆呆地松开了手，无辜又迷惑地望着他。
理查德被他这样一望，瞬间什么火气都没了。他将毯子重新掖好，小心地将艾文移到了他的腿上，恨不得将他裹成严实的木乃伊。
艾文道：“我不冷...”
理查德对他的抗议不予理会。
他垂眼道：“怎么醒了？”
艾文可怜兮兮地说：“理查德...”
“嗯？”艾文的声音太轻，似有似无，理查德无法，只能弯腰凑近了些。
只听艾文道：“你怎么不抱我...”
理查德一怔，随即紧蹙着的眉眼温和下来。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怕艾文身上的毯子，像是安抚孩童一般：“等你好了，我就抱你。”
理查德将身上的绒袍脱下来，肩膀宽且笔直，流畅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腰部，紧实而精壮，将还沾着丝丝血迹的里衣不着痕迹地撑了起来。他三下五除二地将绒袍叠成了一个方形的枕头，垫在艾文头下。
他道：“该喝药了。”
艾文懵懂地点了点头。
于是理查德取出修女给的药瓶，对艾文说道：“张嘴。”
他俯，将艾文的后颈托起了些，含住了艾文的唇瓣，将药水渡了过去。
果不其然，艾文在舌尖尝到药水的那一刻便猛地向后缩去。不料理查德死死将他按住，根本不给逃脱的机会，最后只能被迫将它喝了下去。
由于味道太过苦涩，对味蕾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刺激，艾文的眼角渗出透明的泪珠。他赌气地将理查德一推，把毯子拉到了头上。
还没将整个人藏进毯子里，就被理查德扒拉出来了。理查德坐在他身旁，掀着被子，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短短的金发：“把自己闷坏了。”
艾文“啊呜”一口咬在了理查德的手腕上，像是捧着榛子的松鼠，两腮生气地鼓起来。
理查德也不恼，任他咬着，说道：“宝贝不闹了。”
艾文小幅度地摇头，一脸不畏强权屈服。
于是理查德俯，用小臂撑着上半身，轮廓间的阴影覆了上去，两人脸贴着脸，鼻尖就要碰到一起。
他说：“闭眼。”
艾文眨了眨眼睛，将蓝水晶一样的双眸合上了。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他都觉得理查德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温热的气息扑洒着，很淡也很轻，甚至连时间也非常缓慢，像是古老的吊钟刻意将分秒拉长了。
然而理查德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眼睛上啄了一下，停顿了几秒，又亲了一下。
随后才听他说道：“抱过你了。”
他又说：“不听话，回去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