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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很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头微微侧着，自然光从透明的窗户外扑洒进来，有些刺眼，但他看不清楚。艾文感觉自己的双眸好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这导致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自己仍然处于一面如梦如幻、色彩斑斓的画布里。
等待知觉慢慢恢复的过程则更加磨人，随着时间的流淌，他好像是漫游了一整个世纪。
艾文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他的指节有点僵硬，手臂也抬不起来，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仿佛松弛了下来，没有一处是灵活的。
于是他便又阖上了眼睛，一只手试着向一侧挪动。艾文的五指贴着柔软的床垫，他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这样的动作持续了许多下，直到终于感觉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无力感消失了。他的手一颤，手背便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艾文以为自己只是很轻地贴了一下，这样的动静几乎令人注意不到。他想迅速地收回手，不料他一动，便有人捉住了他的手腕。
“醒了？”那声音带着点淡淡的磁性，甚至还有些鼻音。
艾文有些艰难地侧过头，只见理查德正用一只手撑着头，漆黑的长发散落在床沿，与纯白的绒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眼中还带着疲惫，眼下更是有两片青黑，带着些被惊醒的神情，显然是睡得不深。
艾文感到自己的声音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但他还是小声地咳了一下，很快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理查德说。
他垂下眼，凑近艾文，在他的脸颊上十分温柔地亲了一下，随后便手臂撑着身体，将头埋在艾文颈间。
艾文一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理查德，但他还是任由对方没什么压力地靠着。
“...你嗓子哑了。”
“我知道。”理查德说，“没关系，你醒了就好。”
艾文的体质特殊，容易瘦却不太能长胖。理查德低着头，只见对方的锁骨明显凹了一快下去，虽然不至于到柴毁骨立地地步，但还是太过碍眼了。他怜惜地亲了亲艾文的脖颈，又将脸颊贴着对方，感受着这具年轻温热的身体。
艾文似乎是感受到了理查德的情绪，但他身体移动实在不方便，只能偏着头笨拙地吻了一下他的发顶。
不料理查德对此的反应剧烈，艾文只是轻轻啄了一下，便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紧，像是无端被突然收缩的绳索给卡住了，力道非常。
艾文吃痛，小声地惊呼了一下。他的手腕被压在床沿，只见理查德英俊的面孔就在面前，眼神紧紧地锁着他，目光十分具有攻击性，像是注视着猎物一样。
于是艾文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没来由地地有些不安。
他有些磕巴地问着，眼神不敢与对方有所交汇：“我...我睡了多久？”
“十天。”理查德道。
话音刚落，他便握住艾文的下巴，毫无预兆且凶狠地亲了上去。虽然来势汹涌，在触到那双淡粉色的唇瓣的那一刻，却又像是刻意拉缓了节奏，只是很轻地摩挲和舔舐着。
艾文瞪大了眼睛，双眸像是初生的小鹿一样无措且迷茫，只是。
理查德吻了他好一会儿，从头至尾都是温柔且从容的。他抬起眼，与艾文视线相撞，只见对方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很快移开了目光，耳侧却红着。
于是理查德面色一沉，将他的头扭了过来：“为什么不敢看我？”
艾文则更不敢有所动作了。他转了转还未清醒的脑袋，干脆闭上双眼装死。
理查德简直要气笑了。
他冷笑了一声，在艾文耳边说道：“敢偷亲我不敢看我，嗯？”
“...是你先亲我的。”艾文小声说着。他闭着眼睛，睫毛却微微颤动，显然不是个装睡的好苗子。
“还敢顶嘴，”理查德沉声说道，“你现在无法无天了。”
艾文偷偷睁开眼睛，眯着一条缝，嘴上却还不依不饶地反驳：“我没有。”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一点也不像是在耍赖或是顶撞别人。
于是被理查德狠狠地捏了捏光滑的脸颊，下手利落，一点都不迟疑。
艾文终于委屈地睁开了眼睛。他犹犹豫豫地嘀咕着，像是个被欺负了的孩童：“我想喝水。”
理查德看了他好几眼，目光意味不明，直到将艾文看得头皮发麻，他才收回了目光。
艾文想要靠着床头坐起来，理查德忙托着他的腰，将他按了回去。
理查德蹙起眉扬声道：“干什么？”
艾文迷茫道：“...我想喝水呀...”
“以为自己伤好了是吗？”理查德打断他，“别乱动，我来喂你就好。”
他托起瓷杯，含了一些水到嘴里，随后将艾文的脑袋托起一点，压着对方的唇给他渡了过去。
之前在马车上理查德这样给艾文喂药的时候，艾文已经适应并且不能再习惯了。清凉的水渡了进来，艾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泉水咽了下去。
他只喝了两口，便说：“我不喝了，你喝一点。”
艾文有些期期艾艾地看着理查德，又补充道：“你嗓子都哑了。”
理查德的眼神暗了暗，但他还是垂下眼，将情绪都掩盖住，在艾文的注视下润了润干涩的嗓子。
他将瓷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发出了木制的清脆响声。
理查德坐在床沿，没有说话，艾文又忍不住瞄他，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对方眼里。
他小心地扯了扯理查德的衣角，在对方转过来之后，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但理查德的目光又直勾勾地盯着他，总不好再闭上眼睛装睡。
于是艾文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做了个梦。”
他看了理查德一眼，只见对方既没有言语，也没有打断，便继续说了下去：“梦到我十三岁的时候同我父兄一起入王宫觐见陛下，然后我就偷偷跑到花园里了。”
“我...”艾文察觉到理查德的目光深邃的不少，“总之我到了花园里，不小心摘了一朵花。”
艾文的耳垂有些红，他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而且我好像梦到你了。”
他心一横，心想反正对理查德也深情表明心意过了，不差这一星半点。
只听理查德一阵轻叹：“你终于想起来了。”
艾文一愣，不明所以道：“什么？”
理查德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握住了他扯着自己衣角的手：“没什么。”
他想将艾文的手放回绒被，不料艾文不愿意，只是攥紧了他的衣角：“你别走。”
理查德怔了怔，良久，唇角勾起了一个无奈且不太明显的弧度。
他托起艾文的手背亲了一下，又说：“我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