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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仆从将艾文唤醒。
艾文迷茫地将手伸向另一侧，捞了个空，才想起来昨夜他睡得早，也不知道理查德来过没有。虽然理应是没有的，毕竟两人的寝殿不在一处，但这几天都睡在一起，醒来忽然找不到人，多少有点不安。
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说出来又没那么失望，总之自己也不是一旁无人就闹着睡不了觉的孩子。或许对方只是早上起得太早，先离开了。
艾文掀开被子，背后一阵发冷，仆从连忙为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袍。
“艾文殿下，”仆从自从得了理查德的吩咐，便一直称呼他为殿下，与公主和王子平起平坐，“铠甲和佩剑都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启程。”
艾文点头。他翻身从床上下来，揉了揉金色的脑袋：“我想先沐浴。”
迪昂昨夜住在一个偏殿内，但这对于普通骑士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要知道一个低阶层的骑士，虽然拥有田产，但光是战马和盔甲就已经有足够大的开销了，除此之外，还需要上供钱财给领主，因此迪昂一直住在骑士营内，仅有一间不大的小屋。
床很舒服，但作为骑士当然不可以赖床，迪昂起了个大早，正巧在用早餐的时候碰上了约翰金，年轻的骑士正在与一只毛没剃干净的鸡作斗争，嘴角沾着一点碎面包屑，看起来特别滑稽。两人成长的环境和经历都完全不同，居然还聊得很来。
艾文匆匆沐浴了一遍，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只是简单地擦拭了一下，不会再滴水。出行前将身上每一个角落的污垢都清洗干净，在走过的道路上铺满鲜花和钱币，是骑士的传统，相当于一个非正式的仪式，只是他们的时间宝贵，万一回到王城的日子迟了，国王也许会怪罪。
现在天气转凉，温泉水却还是源源不断地翻滚着热流，艾文短暂地在温泉内泡了一会儿，腾腾雾气中四肢都在发软。他身上的伤痕几乎已经消失了，作为一个骑士似乎不应该没有这样的伤疤，但毕竟医疗官给他用了上好的膏药，每天浑身上下涂抹，再怎么样都不会留有印子。
艾文身上的肌肉因为几个月的修养消失了不少，但速度似乎过快了，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软得像是一团海绵。更可怕的是，他的腹部似乎微微凸出来了一点，正面看还不明显，侧面却可以明显看到一点丘陵一样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片刻，确认自己没有眼花，镜子也是正常的，不禁额头阵阵冒汗。希望不会是最坏的情况，艾文想，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
艾文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这一刻正真来临的时候，却是慌乱得连说话都觉得舌头打结。他回忆起自己之前的反应，没有完成的检查，以及医疗官欲言又止的神色，这一切结合在一起，传达的信息已经非常明确了。
不论艾文是否做好了准备，或是情况是否允许，他可能真的已经有宝宝了。
一个小生命正在自己身体里的感觉是非常奇妙的，即使艾文还没有完全确定，看着腹部的目光也不禁柔软了下来。这毕竟是自己和理查德的孩子，两个彼此深爱的人拥有孩子的时候，这份结晶会饱含着希冀与浓浓的爱意降生，好像是上帝赠与他们的礼物。
也许他应该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这里面有一个可能还没有自己手掌大的孩子。艾文凝视着镜子，掌根在腹部抚摸了几下。
他开始有点后悔没有完成那个检查，这是一件值得他和理查德一同分享的惊喜，而不是一个隐患。虽然理查德很有可能以此为由将他关在塞班好好待产，直到他们的孩子出生才会一起回到王城，但这样至少保证他们的孩子是健康、安全的。
而另一个角度再看，它又是个小小的意外。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也许艾文现在就不会开始顾虑，理查德也不会那么激烈地与他争执。
难道就没有两全的办法吗？艾文苦恼地想着。
他开始犹豫自己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理查德，牵扯到一个小生命，两个人的决定怎样都比一个人的更有参考意义。
用早膳的时候，理查德还是没有出现。
艾文等候了半晌，指尖捏着银质的刀叉，微微泛白。他忍不住问仆从：“理查德早晨去哪儿了？”
仆从茫然：“理查德殿下昨夜并没有来过...”
艾文愣了愣，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
临行前他又在马车前等待了一会儿，公主原定要前来送行，但似乎突然被要事缠住了，只能由她的下属送来一些东西。公主的嘱咐事无巨细，足足列了长长一整页纸，口谕需要下属条条念出来，费了不少时间。但即使是这样，艾文都没有等来理查德。
将几箱宝物抬上了马车，一队骑士也整齐地排列在队末，他们已经准备好前往北境了。
见艾文的目光一直落在宫殿内，约翰金便问道：“艾文大人，我们现在启程吗？”
艾文沉默了好一会儿，正当约翰金以为对方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准备再重复一次时，只听他说：“走吧。”
理查德也许还是因为昨天的争执，与他有了一些间隙。艾文苦笑了一下，他现在多多少少也可以理解理查德的看法，站在对方的角度，虽然在他看来过于偏激，但一直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只是没有想到闹了这么大一个误会，连怀孕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告诉对方。
然而国王的命令不可违抗，只能等到任务结束之后，再将它告诉对方了吧。
艾文上了马车，车内有火炉，暖烘烘的。他将毯子盖在自己的小腹上，听见骏马嘶鸣的声音，身下的车轱辘也开始颠簸。
已经接近深秋，原本新嫩的绿叶纷纷染了黄袍，落在树根处，铺了一层缤纷的地毯。景物有些萧瑟，因为气温的骤降，动物都穴居不出，第一场雪却还没有落下来。
希望你是在春天降生。
艾文手掌贴着小腹，内心一片柔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