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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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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啃糖葫芦的小童一转头却发现原本一直在身旁的好心大哥哥不见了,兀自愣了两愣才忽然听见大哥哥的声音从前方隐约传来。

    小童立时咬下竹签上的最后一颗山楂,而后拼了命地往人群里钻,绕过男子的宽大衣摆和女子的细润腰肢,好不容易才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结果抬眼就望见了满阶的血迹和残缺不全的尸体,吓得他倒吸一口气,忙用小手捂住眼睛,一个劲儿地颤抖。不过小童捂得住眼睛却捂不住耳朵,惧怕之中他听见一个沙哑粗涩的嗓音愤然道:“你个小白脸没事儿找事儿是不是?老子穿什么衣服还用你管?”

    紧接着又听另一个清朗的声音悠然道:“你穿别的衣服我不管,唯有这件我必须要管。”

    小童闻言停下颤抖,听出这确实是那位好心大哥哥的声音后,壮着胆子将手指张开一条缝,顺着缝隙向上擂台上望去,果然看见那位哥哥立在台上,极为神气。他将眼光再向侧边一瞟,又瞧见个扛刀在肩的白衣刀客,刀客皮肤是褐色的,面容中透着几分猥琐狠戾,虽着了一身白衣却无半分出尘的气度。

    小童瞧了那刀客两眼便又将手指缝贴好,闭着眼睛埋下头,这刀客总能让他想起两年前侵入自己家门将父亲砍伤又将娘亲掳走的土匪头子,小童实在是思念娘亲却又不知娘亲身在何处。

    擂台上那位刀客却似乎以震慑世人为乐,不屑轻笑一声,将肩上长刀提起,甩了个漂亮刀花后直指杨佑安,冷声道:“好,老子倒要看看你想怎么管。不过一会儿哭爹喊娘求饶的时候,可别怪老子没提醒过你。”

    杨佑安微笑不语,右手慢慢抽出腰间的长箫,这长箫已在他腰间沉寂太久,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了。

    长箫破烂斑驳却依旧笔直,杨佑安握着它横在身前,忽然捋了一点思路出来:他之前与裴寒音过招涨了不少见识,又在谢阳的指导下练了许久的基本功夫,但却一直缺一个可将二者连接起来的契机,或许这就是谢阳不时赶他下山的原因。眼前这刀客虽说品性不好,但能打倒这些对手,功夫必然不差,用他练手似乎很合适。

    想到这里,杨佑安勾起一侧唇角,那笑容里满是邪魅,竟让那魁梧的刀客觉得毛骨悚然,一气之下挥刀而来,竖劈横挑,刀刀生风。杨佑安只是淡漠躲闪,退到擂台的一角,他小时的功夫都是跟湘雪这等女子学的,故而比他人多了几分轻巧灵活。

    “缩头的乌龟,只知道躲。”刀客啐了一口骂道。

    杨佑安依旧不语,在擂台一角站定,猫戏老鼠,不急在一时。

    刀客的骂语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连个回音都没有,这让性子直来直去的他极为不爽,于是向着杨佑安挥刀更快。

    杨佑安脚步一转,终于不再躲闪,试探性地将长箫伸出,不去碰刀锋而是敲在刀背上,毕竟木制长箫抗不下锋利的金属刀刃,若想不被中伤则需要用巧劲,这又和削土豆皮是一个道理,无非是“藏拙于巧”四个字。

    长箫敲刀背的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刀身的力道转移外泄。刀客明显愣了一下,往日刀光剑影多是硬碰硬,锋刃贴着锋刃以力道取胜,杨佑安这一动作轻微但竟然足以打乱他的节奏,他心想这小白脸果真引人生厌。

    谁知就在他愣神的这个功夫,杨佑安这厮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抬脚狠狠踩在这刀客的脚背上,痛得刀客凄惨地大叫了一声。杨佑安此举为江湖武夫不齿,与下三滥的招式无异,但一旁观战的窦家大小姐却抿嘴偷乐了一声,连台下不知何时不再捂眼睛的小童都呲牙笑了笑。

    白衣服刀客的怒意却在此时被引到了极点,一边提刀戳向杨佑安,一边破口大骂道:“老子他娘的宰了你!”

    不过刀客的刀再快也快不过裴寒音手上的长剑,所以这一刀对杨佑安来说并不算什么威胁,他手中青色长箫速度更快,空气掠过长箫音孔,发出几声奇特的鸣响,擦过刀客的耳边,最终停在他的后脑上,还附赠了一个肿包。

    刀客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捂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惊讶。

    杨佑安将手中长箫轻轻抛起又接住,终于找到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心情愉悦,也让他不愿就此罢手,没等那刀客反应过来便继续出手,长箫如青蛇一般,一口接着一口地咬在刀客的不同部位。

    台下的小童张着小嘴看呆了,他的拳头越捏越紧,他忽然也想学刀学剑学功夫,想寻回娘亲,想保护父亲,希望可以不用再过担惊受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青影萦绕,刀光翻飞,最终全部泯灭在刀客轰然的倒地声中,而他那柄淬血无数的长刀如今也已在杨佑安的手中。

    杨佑安对这柄长刀并不感兴趣,只是一脚踩着刀客的胸口粗略瞧了它一眼,随后一挥胳膊,长刀“嗖”地飞出,直直钉在一旁的木头柱子上。

    刀客依旧满目愤然,但他已没有力气起身,只能狠狠瞪着杨佑安,似乎马上就都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了。

    众人皆为惊叹,齐齐将目光投向杨佑安,但见这位长箫公子轻蔑一笑,对着地上的刀客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配白衣。”

    一句话声音不大却颇有气势,震慑得台下众人久久呆立不能言,只是片刻后忽然响起一阵细碎的巴掌声,原来是那个挤在人群之前的小童正涨红了脸使劲儿地拍手。

    杨佑安回过神来,向小童温柔一笑,最后瞟了一眼那刀客后潇洒转身,缓缓地向通往擂台下的台阶走去。

    杨佑安走得很慢,脑中思绪却翻飞,踏在第一个台阶上的时候在回想着那刀客翻转刀花的招式,踏在第二个台阶的时候眯眼思量着自己招式上的不流畅之处,踏在第三个台阶上的时候睁开眼睛想着回去能否跟谢阳那个怪老头讨论讨论今日的心得,直到踏在第四个台阶上的时候才猛然想起这是一场比武招亲大会,自己打嬴了擂主,岂非就是要迎娶人家的女子?

    大意了……

    杨佑安顿住脚步心虚地转头望去,见众人的目光仍齐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尤其是擂台旁那个蒙着面纱的姑娘和离她不远的穿着锦衣的中年男子,二人灼热的目光似乎能将他烤熟。杨佑安暗骂了自己两句,又挠着眉毛一脸假笑地向擂台旁的一老一少点头示意,而后迅速将笑容收起,撒丫子便跑。

    锦衣的中年男子反应倒极为迅速,腾地起身呼喝道:“追,快给我追,那可是咱窦家的女婿啊,给我捉回来。”

    侍立擂台两侧的家仆们互相看了一眼后才猛地反应过来,撩袍提衣也撒丫子追,一边追一边大喊少爷,听得杨佑安差点儿吐血。而且刚比过武的杨佑安哪儿有那么多力气和这些人耗着,目光四下一扫,正好看见人群之外有一匹健硕白马,形势所迫,他二话不说地向白马奔去,翻身跨上,也不管白马的主人是否在附近,扯了马缰便绝尘而去。

    这白马当真是极品,健步如飞,瞧着身后的家仆离自己越来越远,跨在马上的杨佑安转回头长舒了一口气,却在此时听见身后响起一阵诡异的铃铛响,紧接着便是一个破锣般的声音混着马蹄声冷冷道:“你找死?”

    杨佑安闻言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而后明显感觉□□的马匹慢了下来,他转头看去,便见一位鹅黄色衣袍、唇上两撇黝黑胡子的公子正死死拽着马尾巴。

    啧,这公子面熟得很啊,杨佑安心想。而且徒手拽马尾,这公子的武功貌似不得了。

    腰间系铃铛的公子紧咬着下唇对杨佑安怒目而视,他刚刚在台下看比武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个小白脸,但一时没想起来是何时何地见过的,直到这小白脸站在阶上假笑他才想起这人就是那个给自己指错路的、害得自己灰头土脸绕了一整夜的杀千刀大叔。

    最可气的是,自己早上竟还绕了回最开始问路的地方,那里的地面上多了个用树枝摆出的箭头,箭头后的泥土地面上写道:其实是这条路。

    自此以后,这位公子便发誓要把杨佑安千刀万剐。

    不过杨佑安此时实在没有想起自己的这番恶作剧,见此情景连忙翻身下马,向那腰间系着铃铛的公子鞠了一躬,迅速道:“谢谢公子的马,后会无期。”

    说罢又开始跑路,生怕再度被那些家仆缠住。

    “站住!你今儿别想跑。”铃铛公子却吼道。

    杨佑安怎会乖乖站住,边跑边大声道:“公子,我就是骑了一会儿你的马,你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大不了下辈子还你呗。”

    “不必,今日就让你还个痛快。”铃铛公子咬牙自言自语道,言罢飞身掠出向杨佑安追去,一路铃音脆响,听得杨佑安后脊发凉,他转头回望,见那公子不仅可以拽住马尾,脚程竟也出奇地快,眼看着就要抓住自己了。

    杨佑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自己今日惹上了哪路神佛,正绝望无奈间,忽见前方一个熟悉的佩刀身影,这身影令杨佑安一阵狂喜,大喊了一声:“倪逸!快帮我挡一下。”

    倪逸本是无聊地在街上闲逛,在听见自己的名字后猛然抬头,迎面是许久不见的齐王殿下狼狈而跑,齐王身后则追着一位个子不高身形奇怪的公子。

    倪逸下意识抽出刀,立刻来了精神,似他这等在战场上杀伐惯了的骁勇老将并不怕死,只是怕没有机会抽刀、没有敌人可杀。倪逸想也不想地狞笑着向杨佑安身后的公子扑过去,刀锋直指他的脖子,手法刁钻狠辣,毫不留情。

    只是一刀挥下,却什么也没有砍中,面前空空荡荡了无一人,倪逸的瞳孔猛然收缩,凭借着多年的浴血经验握紧刀柄仰头望去。

    果然,一袭鹅黄色自空中落下,那铃铛公子的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把几寸长的短匕首。

    倪逸表情冷峻,右手挥刀去挡匕首,左手伸出欲要抓住那位公子的衣襟将他拽下,只是左手触碰到那公子的胸口时猛然一怔,那个位置竟然似鸽子一般柔软。

    “你……你你你……”倪逸忙跃步跳开,用刀指着面前的一袭鹅黄,不住地结巴。

    腰佩铃铛的那个人稳稳落在地上却不理倪逸,只是攥着匕首目光狠戾地望向杨佑安,似乎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杨佑安满脸迷茫,疑惑地望向倪逸。

    倪逸翻腕归刀入鞘,啐了一口道:“这货……这货竟然是个娘们。”

    “啥!?”杨佑安差点儿咬掉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