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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太子名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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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太子册封大典还有三日,皇宫中的太监和宫女忙得脚打后脑勺。此次大典比往日的节日宴会要盛大得多,退居各地的皇亲国戚和庙堂臣子咸集长安城,据说连那身负滔天军功却十几年未曾踏出封地的广陵王蓝邺都来了,可见皇上对此次大典有多么重视,所以真是一分差错都出不得。

    养心殿门外,因为跟着皇帝去了一趟相国府而被提拔为近侍太监的陈铎端了个精致的木盘,快步走来,得了皇帝的容许后才迈进门槛,将盘中花花绿绿的小巧茶点放在了侧边的桌上,对桌旁的人说道:“魏大人,请。”

    魏籍那身小蟒朝天的二品官服早已换成了五爪大蟒的一品官服,他现在位高权重,在天子面前却向来守规矩,从不敢逾越半点君臣之礼,即便只是被赏赐了些许茶点,也要起身大叩大拜,说上一句“谢皇上隆恩。”

    皇帝有点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陈铎也趁势退下,屋中便只留下了君臣二人。杨耀坤这时现出几分疲累之态,靠在椅上,一只手指轻戳着额角对魏籍道:“爱卿真觉得……应该让蓝景山带着仅仅两千的兵马去剿人数上万的山匪?”

    “应该。”魏籍低头沉声道:“既然当年的七国之乱已平,就不能再让蓝家重兵在握,更不能让蓝家有一代强过一代的势头,让蓝景山在剿匪中殉国最好。鸟尽则良弓藏还嫌不够,兔死而走狗烹才算彻底。”

    魏籍说这话的时候,姿态语气都含着些劝谏导引的意味,杨耀坤早已习惯他为自己出谋划策,低头沉默,片刻后又意味深长道:“可是广陵王已到达长安……”

    “皇上放心。”魏籍对这话的意思心知肚明,道:“无论是广陵王蓝邺还是大将军蓝玉,此次都有宫内暗卫牵制,他二人帮不上忙、插不上手,皇上尽管下旨派蓝景山平匪便是。”

    “嗯。”杨耀坤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戳着额头的幅度加大,然后也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魏籍说:“蓝家自然要除,可是那个家伙也姓应该蓝,不知三日后他会不会来?他怎么能有胆子来?”

    魏籍微微愕然了一下,却是沉默不语,拈过茶盘中的一小块枣泥糕放入口中,又抿了两口热茶,权当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他们兄弟二人的事情,魏籍很少掺和。魏籍当然不算清官,但也是难断家务事,虽说先帝遗诏中明确提了要将齐王殿下处死,但赵芷胆大包天地将其秘而不发,那条遗诏便成了废诏。如今这么久过去了,新帝即位后天下已稳,况且突厥一役还是齐王殿下拼死打下来的,所以很难再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将他处死。传言齐王殿下去江湖上游荡,音信全无,魏籍知道,皇帝其实巴不得齐王殿下不声不响地死在某个江湖中人的手上,再别踏回长安半步。

    杨耀坤见魏籍不语,便收了这个话头,转而现出几分轻松神态,微笑道:“朕的儿子出生得很是时候,所以这场册封大典来得也很是时候,父皇那一辈的老臣这次也都会前来,平常早朝时离他们太远,这次宴会朕可要推心置腹地和他们谈一谈,好好向他们请教些治国方略。”

    魏籍放下茶盏说了些恭维的话,心里明镜一般知道,皇帝说去是请教其实意在拉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齐东来虽已被毒杀,但太后一党仍有着顽固的势力。

    杨耀坤对魏籍的恭维话并不甚在意,略微摆了摆手,忽然笑意慈暖,道:“朕的儿子出生在正午时分,那时太阳和暖,所以朕打算给他取名为曦和,杨曦和。”

    此时的杨曦和尚在襁褓中,懵懵懂懂倒也乖巧,那双眼睛生得很像他的父亲,瞳仁黝黑如墨。杨曦和自然还不懂得什么是太子,什么是皇帝,只知要么哭号要么沉睡,全然不见身边围着他团团转的一干人等。

    这也大概是杨曦和人生中,最惬意的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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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为天下繁华之都,太平年岁中自然也聚集着各类文人士子,附庸风雅的风气早就深入市井街巷,尤其是大大小小的茶馆酒肆,若没个文雅的名字,只怕各家少爷小姐都不愿踏入半步。

    西街就有家不大的酒楼,店面装饰一般,倒有个颇诗意的名字,叫山翁醉雨楼。

    醉雨楼小店没什么特色的招牌菜品,平日里生意也不算红火,不过是三三两两的酒肉食客,其中一半还是周遭的邻里朋友,形容粗俗,话语也多鄙陋,衬不上这小店的文雅名字。

    不过今日,小店东北方向的一个角落里,却坐着两个不太寻常的客人,是一男一女,那公子长相俊俏,笑容温雅,那姑娘一身紫衣,容貌美艳,只是没有什么笑模样,神色略显懒怠疲倦。

    笑容温和的公子让店家温了两壶酒,掌柜的瞧着这两人身上的气质不像寻常人家的,便不仅温好了酒端上去,还殷勤地差人抱了个小暖炉搁在了二人的附近,年轻公子微笑道谢,果然多赏了掌柜的些许银钱。

    掌柜的捧着银钱连连作揖道谢,这才退了,杨佑安把暖炉挪得离柳秦川近了一些,道:“甭拿你那个谷主的身份到处说了,长安不比江湖,这里臣子官吏云集,江湖门派之人在他们看来就是野蛮帮众,你还不如直接说是我的丫鬟呢,保准你不会被欺负。”

    柳秦川摊开手掌感受着暖炉上的热乎气,嘟囔道:“除了你以外没人欺负我。”

    杨佑安无奈笑笑。

    柳秦川刚才在路上惹了个四品大元家的公子,也不是有意的,只是好奇地东张西望间不小心踩到了那人的脚,把那双如雪般的白鞋踩出了个小小的脏印。

    那个披着雪白狐裘的公子瞧着自己的白鞋,眼角跳了跳,接着抬头瞧见了柳秦川的那张脸,眼中那丝怒意瞬间就变成了色心,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要求她用以身相许来赔。

    柳秦川不语,转头瞄了眼杨佑安,却见那厮只是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狐裘公子顺着她的目光也瞄了一眼,他虽听过杨佑安的名头,却从未见过,还以为这个长相不赖小白脸是眼前姑娘的相好,于是火上浇油地补了一句:“瞧瞧,你相公都不管你了。”

    柳秦川这才冷笑了一下,将杨佑安的袖手旁观看作默许自己将事情闹大的意思,所以很干脆地废了那公子的一条胳膊,又把他的雪白狐裘踩得都是脚印。

    后来眼看着柳秦川要一脚踩断那人的脖子了,杨佑安才伸手拉了一把,准备带着她离开。临走前那公子哼哼唧唧地在地上吼了一句:“你是哪家的姑娘,留下个名字来,等我日后找你算账。”

    柳秦川转回身来朗朗道:“逍遥谷谷主柳秦川,我等你来送死。”

    地上躺着的那位气不死人不偿命,鄙夷道:“没听说过,骗人呢吧你!”

    柳秦川闻言眯眼捏了捏拳头,眼看就要荡起气机拿出真本事了,幸好杨佑安眼疾手快,一手按住她硬生生把她拖走了,不然那狐裘公子现在必然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柳秦川在那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为的是近些年越来越式微的逍遥谷。

    杨佑安看出了她的心思,为她倒了杯温酒,安慰道:“别再胡思乱想了,你不是已经盗走我的气运了么,没准再过两年,逍遥谷就名震江湖了呢。”

    “本来就名震江湖,是你们这些人无知才不知道的。”柳秦川小心眼地抠着杨佑安话语中的字句:“再说你的气运不是我盗走的,是你本来就答应我的。”

    杨佑安似乎心情很好,摇摇头并没有跟她计较,吞下一口温酒轻轻哈了一声。

    柳秦川用烤暖的手摸了摸耳垂,然后端起酒碗,学着杨佑安的样子吞了一口温酒,酒并不太烈,饮下后暖身暖胃,弄得她也不自觉地哈了一声。

    杨佑安就意味不明地瞧着她笑。

    柳秦川刚想开口骂一句看什么看,忽见酒馆门口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人,衣着华贵,相貌不俗,紧接着就听咣当一声,是那原本捧着算盘算账的掌柜的把算盘摔掉在了地上。

    掌柜的先是一脸恐慌,然后又对着刚进来的这位公子换上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笑意。

    柳秦川不认得进来的这个人,酒馆掌柜的可认得,这位飞扬跋扈的蓝公子在长安可是出了名的,但蓝公子之前可从未来过山翁醉雨楼,掌柜的实在不知他今日前来有何贵干,但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最坏的打算,连老婆孩子交代给谁都想清楚了。

    他却没想到这蓝公子压根没理他,环顾一圈儿后,径直向店内的东北角走去。

    胆小怕血的掌柜的紧张兮兮地闭上了眼睛、捂上了耳朵,默默为东北角的公子念着往生咒。

    谁知东北角的公子倒是不慌不乱,摆上又一个空碗,倒满了酒,平静道:“我就知道,长安城内最先找到我的,一定是你。”